- 读书 >
- 皇明经世文编 - (明)陈子龙 >
- ●皇明經世文編卷之一百八十七 >
- ◆疏
○自陳不職疏 【 時政闕失】
臣自任詹事、及歸奔家居、以至于今、凡遇災變、必俯首思曰、我 聖天子自身心及干言動、有一息不合于天者乎、無有也、自宮闈及于殿廷臨御臣僚、有一事不合于天者乎、無有也、我 聖天子之德之盛、千古無企伍矣、然而災變屢見、何也、深思而密省之、乃知真皆臣等之罪、不可逃也、臣自閏二月涖任、即自省愆期、自陳一疏、述臣等不職罪狀、乞賜戒勵庶幾仰贊 聖化、以少逭罪愆、時遇 聖上靜養、不敢煩凟、淹遲至今、 皇天垂戒昭至敦切、 皇祖廟災、非常之異、臣等罪狀、不可復能蔽覆、謹次第陳述、惟 陛下垂察焉、臣常言曰、圖天下善治。在慎選百官。任官得人責在吏部。故夫弊政未除。天下未治。病民致災。皆百官不職之罪也。百官怠玩。廢職不治。又吏部不職之罪也。臣不敢備述、只陳畧節、 陛下試垂察焉、大學傳十章、平天下要道、在理財用人、然用人乃所以理財也。理財無他道。均之而巳矣。臣謹按蘇州府一州七縣。文敏廣南人乃為蘇松留心賦稅如此額田九萬頃、歲徵糧二百七十萬、帶耗共稅糧三百五十萬、淮安府兩州九縣、額田十八萬頃、歲徵糧三十六萬、較農田之廣狹。淮安加蘇州一倍。較稅糧之徵輸。蘇州加淮安十倍矣。是稅糧之輸納。蘇州重于淮安二十倍也。民何以堪之哉。况徭役之繁。織造之費。郵驛之需。磚廠之價。歲派料物之徵。皆視稅糧而加取盈焉。賍官汙吏。復肆侵漁。取百姓見面銀。取糧長常例銀。所以困蘇州良民者極矣。再按松江府惟兩縣。歲輸稅糧一百二十萬。北直隸八府一十八州一百一十七縣。歲輸稅糧亦一百二十萬。以松江兩縣稅糧。視一百一十七縣稅糧。重輕懸絕如此。松江農民何以堪之哉。臣嘗考蘇松二府稅糧之重。因賊虜張士誠伏誅。其將帥叛臣亦從殲滅。田皆沒官故凡租稅之重皆官田也今頑民埋隱官田。以為巳業。轉將瘠田。詭為官稅。甚則詭曰水坍沙壓。田去稅存。里甲貱累。害愈不可言巳。今不早圖。民病愈甚。蘇松二府。軍需國儲所自出焉。民病之甚。轉而流離。國計不大可慮乎。臣嘗竊思熟籌焉、只戶部官慎選其人南直隸廵撫官慎選其人。蘇松兩府州縣官慎選其人。既得其人矣。然後責之曰。蘇松兩府。國儲所賴以供焉。不可忽也。蘇松困民。轉側不安。則有深可慮者矣。戶部官撫按官府州縣有司官。獨不為 朝廷深思乎。思之深。謀之審。必有良圖以惠垂久遠。如彼委口無策可謀。是各官皆不職也。選官不職。是吏部知人不明也。臣任陪貳。不能明言于 陛下。進退各官。責之效忠竭智。惠安元元。以固國基。臣之不職之罪一也。臣謹按天下農民之病。自江而南。由糧役輕重不得適均。自淮而北。稅糧雖輕。雜役則重夫雜役之重非其有益于國也如其有益于國也。不得巳而重。猶之可也。今州縣有司。人自為政。高下任情。輕重在手。大為民害。臣不備述。姑自臣前月經過州邑。舉一二以例焉。臣謹按徐只有四縣。地遭水災。極為貧瘠。臣訪查徐州雜役。歲出班夫三萬八千有奇。歲出洪夫一千五百有奇。復有淺夫閘夫泉夫馬夫等役。洪夫一役銀十二兩。統而計之。洪夫之役。歲銀一萬八千有奇。其餘各役。不可究言也巳。臣過徐州語主事陳明張鏜知州魏頌曰。徐州之民僅二萬戶。雜役如此。民何以堪應曰。徐民年年拘役。無一丁免者。雖窮切骨。僅育一犬自隨。亦歲辨役銀一兩。臣曰嘻民病矣。極矣。何不寬一分。民受一分之澤乎。各官乃曰。洪夫之直。歲銀十二兩。誠巳過重矣。况洪夫之役。以挽糧船也。糧船自四月過洪。八月終止。年僅四月之役。費銀十二兩。奸人厚利矣。農民實病。乃為中制。歲讓徵銀六兩。儲之于官。俟役洪夫。按月給焉。自四月至于八月有事力勤之月也。月給銀六錢。其餘八月。逸閒之月也。月給銀三錢。只自洪夫之役。為之恤而减焉。徐州之民。歲减銀九千有奇。通十年計焉减銀九萬有奇矣。又自閘夫班夫各役逓减焉。農民之惠何可言也。臣又嘗過浙江。詢闔省糧役重。輕之籍。得一牘焉。曰糧役策。乃今吏部尚書臣汪鋐為浙江右布政時所裁議者。臣細閱焉。見合省丁田糧役。先揭大綱。後列條目。年有定額。牘有定式民有定役。官有定守。賍汙官吏。雖欲低昂其手。以漁取于民。不可得也。乃曰是牘也。利民至計也。盍進于 聖明。頒于各省。俾撫按督有司按式審酌焉。差役病民如徐州者。豈可數計也。合督撫按嚴行查議。凡病于農民。而惠貪猾者。悉釐正焉。兩京十三省各為一牘。先進 御覽。次送吏部各衙門。俾戶工二部。可按牘以徵物料。吏部都察院廵按御史。可按牘以考知有司之廉汙。良民按牘而知其當應之役。奸民猾吏不得高下其手。至良法也。今農民重困。皆貪汙官吏為之厲也。貪汙不戒。由吏部風紀不振。賢者無所勉。不肖者無所懼之致也。賢不肖無所勸懼。雖有良法美意。莫之行也。臣任陪貳。不能對揚 聖化。以勵賢懼不肖。貪于病民。致干災變臣之罪二也。臣謹按我 太祖皇帝藩封之制。葢取之周。祿不治事。葢取之虞。矢?見制防範之密。則鑒漢唐宋之弊而損益之者也。惟文武之法。至于昭王。未及百年。亦遂大壞因其弊而捄之聖賢所以貴大中也。我 太祖之立法。迄于茲今百六十年矣。無弊可捄。與時損益。以上合 太祖之心。則有之矣。語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先後之序也。 太祖仁覆天下。所以惠安元元者。備至矣。然而親親其本也。今百官不仰體 太祖之心可乎。藩邦不安。則我 太祖之心不安。 太祖之心不安。則 聖神陟降在 帝左右。其感召變災。亦其必然者也。臣不敢備述、姑言其槩、伏惟 聖明察焉、 皇祖封建藩邦。歲有定祿。夫藩封之有祿。猶百官之有俸也。百官一月無俸。則告飢矣。藩封一月無祿。安所給乎。山西廵撫僉都御史王德明奏云、積欠王府祿糧一百四十七萬八千八百五十二石。山西所欠若此則陝西河南湖廣可知也。臣聞河南湖廣之宗室。有女四十不得適人者矣。有夫婦共蓬室以居者矣。有不幸沒無棺者矣。有晨昏進膳惟一餅充飢者矣。葢至是極矣。女男婚配。必求長史代啟奏聞。非有賄幣。即從沈壓。若自婚配。禮官又從參曰。擅自婚配。非削職秩。則革祿米。含冤負屈。不能赴訴。必求長史代啟奏聞。非納賄幣。亦從沈壓。若徑赴訴。禮官又從參曰。擅自赴訴。送囚高墻。凡各宗室。若圖請封。先賂長史。次賂監局。次賂侯伯。次賂禮部吏胥。乃得早封。否則淹遲一月。即延過一年。彼又減一年祿也與其坐减一年之祿孰若納賂求安且速也往年儀賓。人皆樂為焉。今則有強之不願者矣。故凡宗室之女。皆配匪人。夫 天潢之???。何為而至于斯也。選婚則長史納賂。抱廉恥者。豈肯以利求婚。一也。成婚則宗族昆弟不任京職。二也。臣再按宗室藩封之弊。尚有宜變通者山西晉府初封一王。歲支祿米一萬石。今增郡王至儀賓二千八百五十一位。歲支祿米八十七萬二千三百六石。夫王府由一王至二千八百五十一位。祿米由一萬石至八十七萬石則有司之供何為不竭王之賴給何為不困也故曰、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此之類也、今變通之法、責在禮部、伏惟 陛下召禮官講之、必有久遠之謨、以仰荅 聖祖、以不負 陛下、若長史之不職。需索賄幣教授紀善之不職輔翊無狀。致宗室之過。屢聞奏牘。上感 太祖之心。召致災變。則吏部之失職也。臣任陪貳。不能贊佐慎任各僚。臣之罪三也。臣謹按我 太宗皇帝之定鼎于茲也、右秦隴而左滄海。負大行而袵楚越。天下形勝之會也。邊關重鎮。因山為壁。萬年磐石之固也。惟大寧都司。徙于內地。朵顏三衛。地棄外夷。此 太宗神謀假之虗名作我實用我不費糧。我不煩兵。坐羈夷虜。藩我疆土。勝算之得者也。惟今則有不然者矣。昔也將勇兵強。胡虜畏服。恩可使懷。威可使畏。今兵將皆弱。虜無所忌。屢入侵盜。滿欲安去。彼心日驕。謀日不可測矣。昔也虜人入貢。與之?絹。皆精而美。彼得實利。故樂入貢。圖我厚賜。如有侵盜。閉關絕貢。我以利惠之。使不侵盜。彼餌我惠。謹守約束。羈縻之策也。今則與之?絹。皆惡而敝所得之利。不償所費。彼含怨憤。暗包禍心矣。此言亦有先机之智但未知部落定何在故疑朵顏諸夷當之耳自古夷狄之強。皆起于北之東。歷代可鑑。今朵顏諸夷。氣貌魁岸。心懷叵測。惟夷運方衰。彼自讐離。無相統一之者耳。然夷虜盛衰。氣機倚伏。不可不懼。况喜峰口及各關隘。相去京都二百餘里。虜騎長驅。日半可至。中國承平。人不知兵。正德年間。胡人四騎。偶侵邊關。男婦驚奔。擁入城門。踐踏以死。亦可駭也。切惟寇不可玩。安不可恃。今之儒臣。當無事時。動云兵為無用。武將可迸。倉卒小變。則袖手汗顏。噤不出一語。甚則乘人之隙。攘人之功。無所不至。積漸日久。釀成大憂。臣嘗訪詢邊關地利。自真定至永平灤州近邊之境。皆有山澗之泉惟北人不知水利反以為害若能慎選守令。勸民農畝。開導溝洫。引納山泉。相地高低。築堤寘閘。以時畜洩。旱以灌溉。澇以洩淫。沿溝之堤。或植榆柳。可以作薪。或植棗栗。可以為糧。戎馬遇之。可為蔽覆。如合十里。皆為溝洫。則戎馬不敢跨越是十里有湯池之險也又漸而百里。皆為溝洫是又益有百里湯池之險也此古昔明王。設險保國之要道也。民力不足。出帑藏之財。濟助成焉。亦扼險要安中國之謨也。慎敕兵將。以戒不虞母生戎心。則兵部之職。伏惟 陛下召兵部講之。必有至策。選守令。開溝洫。衛邊境。坐策治安。吏部之任也。守令奉職不虔。吏部之過也。臣忝陪貳。不能贊佐。絲髮。且忠誠不足。不能動物。從九卿後。無所禆補。致百僚表率之地。無可式儀。上累 聖化。召致災變。臣之罪四也。有此四罪、是所宜先黜也。臣不敢自昧。亦不敢自諱、謹自縷述伏惟 聖明、察臣力小任重、不勝覆餗之虞、即賜罷黜、上荅 天戒、下垂百僚慎職之戒、
皇明經世文編卷之一百八十七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