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皇明经世文编 - (明)陈子龙 >
- ●皇明經世文編卷之三百三十五 >
- ◆策
○國史策
問史有二家。左氏志編年。而太史公列傳紀。其得失亦大略相當。自荀悅袁宏之流祖左氏。班固陳壽范曄之倫業司馬。繇陳范而晉南北朝至勝國猶宗之。而左氏盖寥寥也。至宋涑水氏始略法其凡而著通鑑。業以佐人主治道而巳。 明興國大政閟於金匱石室而不得窺。然以修史者徵之代出人手其賢否不一也。不至無矛盾否。 國史家乘其亦可信而徵否。吾欲用班固蘭臺例。盡出 國史之藏而使賢而才者司其事。務合於昔賢之所謂三長者而後成書。宋以後事別列為編年而續涑水氏。以備 人主乙夜之覽。不識有可以當之者否。不佞請因諸君子以觀倚相之緒 【 國史】
愚嘗讀文中子之書曰、史之失自遷固始也、記繁而志寡、則又未嘗不歎其言之失也。夫經有不必記。而史有不必志。孔子之作春秋也。而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之倫著焉、中國夷狄君子小人之界判焉。葢二百四十二年而千萬世揆是也、故經不敢續也亦無所事續也至于史則不然。一代缺而一代之跡冺如也。一郡國缺而一郡國之跡冺如也。賢者不幸而不見德。不肖者幸而不見慝。故夫三代非無史也。周衰天子之史不在周。而寄於齊晉之盟主。盟主衰而又分寄于列國。國自為史。人自為筆。至秦務師吏斥百家。而史亦隨??火矣。五帝之事。若有若無。三王之事。若存若亡。則非史之?也。祖龍為之也。執事試進操觚之士。而質之史。其論三代有不尊稱尚書者乎。然自舜禹湯武及桀紂而外。有能舉少康武丁太康孔甲之詳以復者否。周之季有不尊稱春秋者乎。然自桓文而上。有能舉宣平共和之詳者否。二漢而下。有不稗官晉。齊諧六代。期期唐書。蕪宋史。而夷穢遼金元三氏者乎。然一展卷而千六百年之人若新。而其跡若臚列也。則是史之存與不存也。愚非謂晉氏六季唐宋而下之能史也。謂治史之有地也。凡天下之言史者有二。家。其編年者居其一。而左氏為最。紀傳者居其一。而司馬氏為最。左氏之始末在事。而司馬氏之始末在人。重在事。則束於事。而不能旁及人。苦於略而不徧。重在人。則束於人。其事不能無重出而互見苦於繁而不能竟故法左以備一時之覽而法司馬以成一代之業可相有而不可偏廢者也自漢孝獻帝命荀悅約略班史之文而用左法。凡三十篇曰漢紀。而袁宏復為東漢紀。亦三十篇。其文辭華實略相當。後世頗稱述焉。而其他如張璠孫盛于寶徐賈裴子野吳均何之元王邵柳芳崔龜從之流。曰春秋。曰紀。曰略。曰志。曰曆。大約又因二紀而為書。執事謂寥寥者非也。特其書多散佚不傳耳。繼司馬而盛者。則無如班氏。而范曄之後漢。陳壽之三國。亦其亞焉。大約如司馬而小變其凡例。或不能備表志如壽耳。自是而後以人主之命撰者。則房玄齡等之於晉。沈約之於宋。蕭子顯之於南齊。姚思廉之於梁陳。魏收之於魏。令狐德芬等之於周。魏徵等之於隋。劉煦等及歐陽修宋祁之前後於唐。盧多遜等之於五代。歐陽玄等之於宋遼金是也。其自撰者。則伏?忌劉珍蔡邕之為東觀記。謝承之為書。華嶠之為典。張勃之為錄。何法盛之為說。崔鴻之為十六國春秋何承天徐衍之為宋。鄧彥海之為代。李百藥之為北齊是也歐陽修紀新唐。而劉煦寢志五代而盧多遜廢。則或以其文哉。述左氏者。宋涑水司馬光氏。故好為史。而當熙豐之際。不勝其愛君之念。纂資治通鑑以上之。起周威烈而迄後周世宗。於治體無所係。則寧削正史而不書。有所禆。則旁採異書而不廢。雖其繁簡不能超時而自為法。然世主稱良焉。夫 明興其治統政化人才卓然越百世、而於史抑何湮略弗振也、夫金匱石室之閟、度非草茅所與聞、然往往傳之薦紳云、革除靖難之際。其筆不能無曲與諱也。輸欵而美其知義。抗節而誣其乞哀。乃至 英憲孝之際。秉如椽者。陳廬陵劉博野焦泌陽之輩。往往鴟張其臆。劉忠宣輩皆遭其貶議然世卒弗信也一人而代各賢否。一事而人各是非。甚或責闕供於仁孝之里。詆掠金於戡定之臣。將何所取衷哉。野史亡慮數十百家。其在 朝者。修郄而滅其公是。逞巳而欺其獨非、在野者。剽一時之耳而遂為目。信它人之舌而用為筆。則又不可信也。即世系遷轉尚有訛者家乘稍具生卒世系遷轉履歷而已。要之罔非諛墓者。改事之非而稱是。略人之美而歸巳。則又不可信也。愚故不自量。輒因執事之問而有請。夫班氏修其父業。而仇者以私史問之。乃章帝益出秘書給筆札於蘭臺之署。而俾續成史。以獻帝之世。天下日尋干戈。而猶能命荀悅修漢紀。况於今 聖天子秉 睿喆。履 昌運。日以 文教揆海內而公卿大夫熟於墳典丘索之業者哉。有如一旦悉出金匱石室之閟。而錄其副以授夫載筆之臣。而益以郡國志記。及向所云野史家乘之可采者。使公平該博之士。持衡其是非。而爾雅遒古之才。藻潤其辭事。會典之所輯。星官之所職。六尚書之故牘。可以書。可以志。可以表。而我明一代之業。當無遜於西京矣。其事體稍重大。而有益於治道者。今亦有宋元通鑑然亦何能比涑水氏哉或起自趙宋而至先朝。用左氏之體。而達涑水氏之忠。徵益以文而嚴刈其雜。合所謂通鑑者而上之。?觀諸儒得進讀於燕閒。而 黻座之表。廻 清矚於乙夜。其為益非淺尠也。或謂眾力易就也。然見錯而辭不馴。獨為不易也。然志專而體不雜。故夫左氏司馬班氏壽與曄也。非晉唐與宋之可儗也。歐陽氏史五代而傳。史新唐而不傳。無他。眾力與獨之異也。夫所謂獨者。執事母亦難其人乎。愚以天下大矣。不敢逆縮焉。而謂無人。愚故尚欲法司馬氏。而竊意其於帝紀孔氏之文。訓故尚書家語而節略之。以為不稱。又生不遇遇左氏傳。故其敘春秋諸世家舛忽而不詳。好自發其意故於刺客游俠貨殖伎、幸之倫。徧採而不忍斥。有能刪節其凡例。自羲黃而下。迨于今為一家言。以藏之名山大川。愚且願為之執鞭。而終其身也。執事母以為迂否。
先生有云。司馬氏而復生也。不能為史記矣。以所採取之不若古也。誠然哉。然簡潔而詳明。無枝言。無晦事。弇州其庶幾乎。惜哉其未之成書也。
皇明經世文編卷之三百三十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