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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公霸诸侯
【题解】
本篇收录春秋时期齐桓公、管仲八条言论材料，记载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的谋略。
管仲是春秋时期最杰出的政治改革家，他在齐桓公支持之下，对齐国政治、经济、军事厉行改革，使齐国一跃成为春秋前期最为强盛的诸侯国，齐人高举“尊王攘夷”的旗帜，成为华夏诸侯国的实际政治领袖，由此开创了春秋两百多年霸主政治的格局。八章材料蝉联而下：“管仲对桓公以霸术章”载管仲论强国之道在于“参其国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为之终，而慎用其六柄焉”；“管仲佐桓公为政章”载管仲教齐桓公选拔人才整饬内政；“桓公为政既成章”载齐桓公奖善罚恶整顿吏治；“管仲教桓公亲邻国章”载管仲施行睦邻政策；“管仲教桓公足甲兵章”载管仲论“轻过而移诸甲兵”；“桓公帅诸侯而朝天子章”载齐桓公率领诸侯征讨四夷；“葵丘之会天子致胙于桓公章”载齐桓公霸主地位得到周天子的承认；“桓公霸诸侯章”综述齐桓公称霸业绩。本篇八章分开可以各自独立成章，合起来则完整地展现了齐国在管仲精心设计之下一步步走向霸业顶峰的过程。
管仲对桓公以霸术
【原文】
桓公自莒反于齐(1)，使鲍叔为宰(2)，辞曰：“臣，君之庸臣也。君加惠于臣，使不冻馁，则是君之赐也。若必治国家者，则非臣之所能也。若必治国家者，则其管夷吾乎(3)。臣之所不若夷吾者五：宽惠柔民(4)，弗若也；治国家不失其柄(5)，弗若也；忠信可结于百姓，弗若也；制礼义可法于四方，弗若也；执枹鼓立于军门(6)，使百姓皆加勇焉，弗若也。”桓公曰：“夫管夷吾射寡人中钩(7)，是以滨于死(8)。”鲍叔对曰：“夫为其君动也(9)。君若宥而反之(10)，夫犹是也(11)。”桓公曰：“若何？”鲍子对曰：“请诸鲁。”桓公曰：“施伯(12)，鲁君之谋臣也，夫知吾将用之，必不予我矣。若之何？”鲍子对曰：“使人请诸鲁，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在君之国(13)，欲以戮之于群臣，故请之。’则予我矣。”桓公使请诸鲁，如鲍叔之言。
【注释】
(1) 桓公自莒反于齐：齐襄公无道，鲍叔牙奉小白奔莒，管仲奉公子纠奔鲁。公元前686年，齐襄公被公孙无知所杀，次年小白由莒返齐即位。桓公，齐国君主，姜姓，名小白，齐僖公之子，齐襄公之弟。
(2) 鲍叔：齐国大夫鲍叔牙。齐桓公未继位前，鲍叔为其傅。宰：国相。
(3) 管夷吾：管仲，名夷吾，字仲。
(4) 柔民：安抚民众。
(5) 柄：权柄。
(6) 枹（fú）：鼓槌。军门：军营之门。
(7) 管夷吾射寡人中钩：公元前685年，公子小白由莒返齐，鲁庄公也派人送公子纠回国，并派管仲率兵截击小白，管仲射中小白衣带钩，小白装死，暗自回国即位。
(8) 滨：濒临。
(9) 君：指公子纠。动：疑为“勤”字。
(10) 宥（yòu）：赦免。
(11) 犹是：管仲也像忠于公子纠那样忠于桓公。
(12) 施伯：鲁国大夫。
(13) 不令之臣：不听从命令之臣。
【译文】
桓公从莒国返回齐国即位，任命鲍叔牙为卿相，鲍叔牙推辞说：“我是君主的一个平庸之臣。君主施惠于我，让我不冻不饿，这就是君主的恩赐了。如果一定要治理国家，那就不是我的能力所及了。如果您一定要治理国家，那么一定要用管夷吾。我在五个方面比不上管夷吾：宽大惠爱，安抚民众，我比不上他；治理国家不失权柄，我比不上他；忠信之心可以将百姓凝聚起来，我比不上他；制定礼义可以让四方效法，我比不上他；手执槌鼓立于军营之门，使百姓勇气倍增，我比不上他。”桓公说：“管夷吾射中我的衣带钩，我因此差一点死掉。”鲍叔牙说：“这是各为其君。君主您若赦免并重用他，管仲也会像忠于公子纠那样忠于您。”桓公问：“怎么能让他回国呢？”鲍叔牙说：“把他从鲁国请回来。”桓公说：“施伯是鲁君的谋臣，他知道我将重用管仲，必定不肯将管仲给我。怎么办？”鲍叔牙说：“您派人请求鲁国，说：‘齐君有不服从命令之臣在鲁国，想在群臣面前杀死他，因此特来请求。’这样鲁国就会将管仲交给我国了。”桓公派人请求鲁国，如同鲍叔牙所说的一样。
【原文】
庄公以问施伯(1)，施伯对曰：“此非欲戮之也，欲用其政也。夫管子，天下之才也，所在之国，则必得志于天下。令彼在齐，则必长为鲁国忧矣。”庄公曰：“若何？”施伯对曰：“杀而以其尸授之。”庄公将杀管仲，齐使者请曰：“寡君欲亲以为戮，若不生得以戮于群臣，犹未得请也。请生之。”于是庄公使束缚以予齐使，齐使受之而退(2)。
【注释】
(1) 庄公：鲁国君主，姬姓，名同。
(2) 退：返回齐国。
【译文】
鲁庄公以此事咨询施伯，施伯说：“齐国此举并不是想杀管仲，而是想任用管仲为政。管子是天下之才，所在之国，一定会得志于天下。让管仲在齐国执政，一定会成为鲁国长久的忧患。”鲁庄公问：“那应该怎么办？”施伯说：“杀死管仲，将尸体交给齐国。”庄公准备杀管仲，齐国使者请求说：“我们国君想亲自杀死他，如果不能得到活的管仲，在群臣面前杀死他，那么就如同我们没有提出请求。请让管仲活着。”于是鲁庄公让人将管仲捆绑起来，交给齐国使者，齐国使者接受管仲而归国。
【原文】
比至(1)，三衅、三浴之(2)。桓公亲逆之于郊(3)，而与之坐而问焉，曰：“昔吾先君襄公，筑台以为高位(4)，田、狩、、弋(5)，不听国政，卑圣侮士，而唯女是崇。九妃、六嫔，陈妾数百，食必粱肉，衣必文绣。戎士冻馁(6)，戎车待游车之(7)，戎士待陈妾之余。优笑在前(8)，贤材在后。是以国家不日引(9)，不月长(10)。恐宗庙之不扫除(11)，社稷之不血食(12)，敢问为此若何？”管子对曰：“昔吾先王昭王、穆王，世法文、武远绩以成名(13)，合群叟(14)，比校民之有道者(15)，设象以为民纪(16)，式权以相应(17)，比缀以度(18)，本肇末(19)，劝之以赏赐(20)，纠之以刑罚，班序颠毛(21)，以为民纪统(22)。”桓公曰：“为之若何？”管子对曰：“昔者，圣王之治天下也，参其国而伍其鄙(23)，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为之终(24)，而慎用其六柄焉(25)。”
【注释】
(1) 比：及。
(2) 衅：同“薰”，指用香薰身。
(3) 逆：迎。郊：近郊。
(4) 高位：崇高地位。
(5) 田：打猎。狩：冬猎。（bì）：捕捉雉兔的罗网。弋：用带丝绳的箭射猎。
(6) 戎士：战士。
(7) 戎车：兵车。游车：游戏之车。：残。
(8) 优笑：俳优，演员。
(9) 日引：每日进步。引，申。
(10) 月长：每月增益。长，益。
(11) 扫除：祭扫。
(12) 血食：谓受享祭品。祭祀时要杀牲取血。
(13) 绩：功绩。
(14) 合：会集。叟：老人。
(15) 比校：比较考核。
(16) 设象：将法令悬挂在象魏之上。象，象魏，宫廷外的阙门。民纪：民众纪纲。
(17) 式：用。权：平均。相应：适度，适当。
(18) 比缀以度：比较人口多少，按法度将民众组织起来。比，比较多少。缀，连。度，法。
(19) （zhuǎn）本肇末：先均根本，以端正其末。，均等。肇，端正。
(20) 劝：鼓励。
(21) 班序颠毛：根据头顶毛发黑白程度确定长幼秩序。班序，次序。颠毛，头顶毛发。
(22) 纪统：纲纪。
(23) 参：三。国：国都。伍：五。鄙：郊区。
(24) 陵：陵墓。终：送终之处。
(25) 六柄：生、杀、贫、富、贵、贱六大权柄。
【译文】
等到管仲进入齐国，齐人安排他三次以香熏身，三次沐浴。齐桓公亲自到郊区迎接他，陪同管仲坐下来，向他咨询治国方略，说：“以前我们先君齐襄公修筑台榭来抬高自己地位，沉溺于各种田猎之中，不去治理国政，看不起圣贤，侮辱士人，只崇尚女色。九妃六嫔，陈列侍妾数百人，吃的一定是粱肉美食，穿的一定是纹彩锦绣。战士冻饿，游乐车用坏了才改为战车，侍妾吃剩下的才给战士吃。俳优活跃在君主之前，贤才退避在演员之后。因此国家不能日新月异地进步。我怕齐国宗庙没有人祭扫，江山社稷不能享受祭祀，请问对此怎么办？”管子回答说：“从前我们先王周昭王和周穆王，世代效法周文王和周武王，通过远征功绩而成名，他们聚合一群老年人，比较考校民众之中有道术的人，设立象魏悬挂法令作为民众纲纪，用民考虑到平均适度，比较人口多少，按法度将民众组织起来，先平均治国根本，以端正其末，用赏赐鼓励民众向善，用刑罚纠正民众邪恶，根据头顶毛发黑白程度确定长幼秩序，以此作为民众的纲纪。”齐桓公问：“具体应该怎么做？”管子回答说：“从前，圣王治理天下，将国都分为三个部分，将郊区分为五个部分，规定民众居住区域，使民众各成其事，陵墓作为送终之处，谨慎地运用生、杀、贫、富、贵、贱六大权柄。”
【原文】
桓公曰：“成民之事若何？”管子对曰：“四民者(1)，勿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2)，其事易(3)。”公曰：“处士、农、工、商若何？”管子对曰：“昔圣王之处士也，使就闲燕(4)；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
【注释】
(1) 四民：士、农、工、商。
(2) 哤（mánɡ）：纷乱。
(3) 易：改变。
(4) 闲燕：清静闲适。
【译文】
桓公曰：“怎样才能使民众各成其事呢？”管子回答说：“士、农、工、商四类民众，不要让他们混杂地住在一起，混杂地住在一起就会言论纷乱，四类民众就会改易他们的事业。”齐桓公问：“如何安排士、农、工、商的居住区域呢？”管子回答说：“从前圣王安排士的居处，让他们住在清静闲适的地方；安排工匠的住处，让他们住在靠近官府的地方；安排商人的住处，让他们住在接近市井的地方；安排农夫的住处，让他们住在接近田野的地方。
【原文】
“令夫士，群萃而州处(1)，闲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弟(2)。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3)。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4)，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为士。
【注释】
(1) 萃：聚集。州处：聚居。
(2) 弟：通“悌”，敬重兄长。
(3) 异物：士之外的事物。
(4) 肃：严厉。
【译文】
“命令士，聚居在一处，清静休闲之时，做父亲的人与做父亲的人谈论义，做子女的人与做子女的人讨论孝，在朝廷事奉君主的人探讨敬，年幼的人讨论悌。从小就习染士的生活，心灵安于士的职责，不会见异思迁。因此父兄对子弟的教导不用严厉而获得成功，子弟向父兄学习不疲劳而学成。这样，士的儿子永远是士。
【原文】
“令夫工，群萃而州处，审其四时，辨其功苦(1)，权节其用(2)，论比协材(3)，旦暮从事，施于四方，以饬其子弟(4)，相语以事(5)，相示以巧，相陈以功(6)。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恒为工。
【注释】
(1) 辨：辨别。功：质量坚美。苦：质量滥恶。
(2) 权节：权衡。用：用处。
(3) 论比：讲论比较。协材：指材料协调配合。
(4) 饬：教导。
(5) 事：工匠之事。
(6) 陈：示。功：功用。
【译文】
“命令工匠，聚居在一处，审察一年四季不同特点，辨别材质好坏，权衡材料用处，讲论比较协调用材，早晚努力工作，让产品满足四方需要，年长者教导子弟，工匠之间谈论的都是工匠的事，互相展示的是各自技巧，互相陈述的是产品功用。工匠的儿子从小就习染工匠的生活，心灵安于工匠的职责，不会见异思迁。因此父兄对子弟的教导不用严厉而获得成功，子弟向父兄学习不疲劳而学成。这样，工匠的儿子永远是工匠。
【原文】
“令夫商，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资(1)，以知其市之贾(2)，负、任、担、荷(3)，服牛、轺马(4)，以周四方(5)，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市贱鬻贵(6)，旦暮从事于此，以饬其子弟，相语以利，相示以赖(7)，相陈以知贾(8)。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恒为商。
【注释】
(1) 监：视。资：商业资源。
(2) 贾（jià）：同“价”。
(3) 负：背负。任：抱。担：肩挑。荷：肩扛。
(4) 服牛：驾着牛车。轺（yáo）马：赶着马车。
(5) 周：周游。
(6) 市：买。鬻：卖。
(7) 赖：赢利。
(8) 知贾：了解价格。
【译文】
“命令商人，聚居在一处，观察一年四季的气候变化，审视当地的商业资源，以此了解市价行情，或背负、或怀抱、或肩挑、或肩扛，驾着牛车或马车，将商品运到四面八方，以其所有，易其所无，买贱卖贵，早晚从事商业，以此教导子弟，商人之间互相谈论利润，互相展示各自的赢利，互相陈述各自所了解的物价行情。商人的儿子从小就习染商人的生活，心灵安于商人的职责，不会见异思迁。因此父兄对子弟的教导不用严厉而获得成功，子弟向父兄学习不疲劳而学成。这样，商人的儿子永远是商人。
【原文】
“令夫农，群萃而州处，察其四时，权节其用，耒、耜、耞、芟(1)，及寒，击菒除田(2)，以待时耕；及耕，深耕而疾耰之(3)，以待时雨；时雨既至，挟其枪、刈、耨、镈(4)，以旦暮从事于田野。脱衣就功(5)，首戴茅蒲(6)，身衣袯襫(7)，沾体涂足(8)，暴其发肤(9)，尽其四支之敏(10)，以从事于田野。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农之子恒为农，野处而不暱(11)。其秀民之能为士者(12)，必足赖也(13)。有司见而不以告，其罪五(14)。有司已于事而竣(15)。”
【注释】
(1) 耒（lěi）：一种形状似叉的翻土农具。耜（sì）：一种形状似铲的翻土农具。耞（jiā）：脱谷农具。芟（shān）：镰刀。
(2) 击菒（ɡǎo）：除去枯草。
(3) 耰（yōu）：打碎土块的农具。
(4) 枪：掘土除草的农具。刈（yì）：镰刀。耨（nòu）：小手锄。镈（bó）：除草农具。
(5) 就功：干农活。
(6) 茅蒲：斗笠。
(7) 袯襫（bó shì）：蓑衣。
(8) 沾：浸湿。涂足：泥巴糊满双足。
(9) 暴：暴露。
(10) 支：同“肢”。敏：敏捷。
(11) 暱：通“慝”，奸恶。
(12) 秀民：优秀之民。
(13) 赖：依靠。
(14) 其罪五：指墨、劓、刖、宫、大辟五种刑罚。
(15) 已：做完。事：举荐人才。竣：完成。
【译文】
“命令农夫，聚居在一处，观察四时节令，检查农具情况，准备好耒、耜、耞、芟等农具，在大寒时节，就要除去枯草，清理平整田地，等待春耕；春耕一旦来到，就要深耕细作，尽快将土块打碎，等待春天的及时雨；一场春雨之后，农夫就要带着枪、刈、耨、镈等农具，早晚在田野耕作。农夫们脱掉上衣干活，他们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身上汗湿了，泥巴糊满双腿，身体发肤暴露在炎炎烈日之下，发挥四肢最大的作用，在田野中辛勤劳动。农夫的儿子从小就习染农夫的生活，心灵安于农夫的职责，不会见异思迁。因此父兄对子弟的教导不用严厉而获得成功，子弟向父兄学习不疲劳而学成。这样，农夫的儿子永远是农夫，他们生活在野外而不会作奸犯科。农夫中的优秀之民能够成为士的人，一定是值得信赖的。有关官员如果见到优秀农夫而不上报，就要按照墨、劓、刖、宫、大辟五种刑罚定罪。有关官员在举荐人才之后才算完成职责。”
【原文】
桓公曰：“定民之居若何？”管子对曰：“制国以为二十一乡(1)。”桓公曰：“善。”管子于是制国以为二十一乡：工商之乡六(2)；士乡十五(3)。公帅五乡焉(4)，国子帅五乡焉，高子帅五乡焉(5)。参国起案(6)，以为三官(7)，臣立三宰(8)，工立三族(9)，市立三乡(10)，泽立三虞(11)，山立三衡(12)。
【注释】
(1) 国：国都。乡：二千家为一乡。
(2) 工商之乡六：工、商各设三乡。
(3) 士乡十五：士乡有兵戎义务，十五乡组成三军。
(4) 公帅五乡：齐桓公帅五乡之士，为中军。公，齐桓公。五乡，五乡之士。
(5) 国子帅五乡焉，高子帅五乡焉：国子和高子各帅五乡之士，为左、右军。国子、高子，齐国上卿。
(6) 参国：将国事分为三个部分。起案：划定界限。
(7) 三官：设立士、工、商三官。
(8) 臣立三宰：群臣设立三位卿士。
(9) 工立三族：工匠设立三族之官。
(10) 市立三乡：商人设立三乡之官。
(11) 虞：掌管川泽之官。
(12) 衡：掌管山林之官。
【译文】
齐桓公问：“怎样划定百姓的居处呢？”管子回答说：“将齐国国都划分为二十一乡。”齐桓公说：“好。”管仲于是将齐国国都划分为二十一乡：其中六个工、商之乡；十五个士乡，齐桓公亲帅五乡之士，上卿国子帅五乡，上卿高子帅五乡。管仲将国事划分为三个部分，各自设立界限，设立士、工、商三官，设三卿主管群臣，设三族主管工匠，设三乡主管商人，设三虞主管川泽，设三衡主管山林。
【原文】
桓公曰：“吾欲从事于诸侯(1)，其可乎？”管子对曰：“未可，国未安。”桓公曰：“安国若何？”管子对曰：“修旧法，择其善者而业用之(2)；遂滋民(3)，与无财(4)，而敬百姓，则国安矣。”桓公曰：“诺。”遂修旧法，择其善者而业用之；遂滋民，与无财，而敬百姓。国既安矣，桓公曰：“国安矣，其可乎？”管子对曰：“未可。君若正卒伍(5)，修甲兵，则大国亦将正卒伍，修甲兵，则难以速得志矣。君有攻伐之器，小国诸侯有守御之备，则难以速得志矣。君若欲速得志于天下诸侯，则事可以隐令(6)，可以寄政(7)。”桓公曰：“为之若何？”管子对曰：“作内政而寄军令焉。”桓公曰：“善。”
【注释】
(1) 从事于诸侯：指采取行动称霸诸侯。
(2) 业：俞樾释为“绪”，叙。
(3) 滋：通“慈”，慈爱。
(4) 与无财：帮助穷人。
(5) 卒伍：西周以五人为伍，百人为卒。管仲改为五人为伍，二百人为卒。
(6) 事：军事。隐令：隐藏军令。
(7) 寄政：在国政中寄寓军令。
【译文】
齐桓公问：“我想采取行动称霸诸侯，可以吗？”管子回答说：“不可以，国家尚未安定。”齐桓公问：“怎样才能安定国家？”管子回答说：“修订旧法令，选择其中好的法令而加以叙用；慈爱民众，帮助穷人，敬重百姓，那么国家就安定了。”齐桓公说：“好。”于是齐桓公修订旧法令，选择其中好的法令而加以叙用；慈爱民众，帮助穷人，敬重百姓。齐国由此得到安定。齐桓公问：“国家安定了，可以行动了吗？”管子回答说：“不可以。君主您如果整顿卒伍，修缮甲兵，那么其他大国也将整顿卒伍，修缮甲兵，这样您就难以迅速称霸了。君主您有攻伐武器，那么小国诸侯有守卫防御装备，这样您就难以迅速称霸了。君主您如果想迅速称霸于天下诸侯，那么在军事上可以采取隐藏命令的方法，可以采用在国政中寄寓军令的做法。”齐桓公问：“怎样去做呢？”管子回答说：“在处理内政时寄寓军令。”齐桓公说：“好。”
【原文】
管子于是制国(1)：“五家为轨，轨为之长(2)；十轨为里，里有司(3)；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焉(4)。以为军令(5)：五家为轨，故五人为伍，轨长帅之；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6)，里有司帅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帅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帅之；五乡一帅，故万人为一军，五乡之帅帅之(7)。三军，故有中军之鼓，有国子之鼓，有高子之鼓。春以蒐振旅(8)，秋以狝治兵(9)。是故卒伍整于里，军旅整于郊。内教既成，令勿使迁徙。伍之人祭祀同福(10)，死丧同恤，祸灾共之。人与人相畴(11)，家与家相畴，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战声相闻，足以不乖(12)；昼战目相见，足以相识。其欢欣足以相死(13)。居同乐，行同和，死同哀。是故守则同固，战则同强。君有此士也三万人，以方行于天下(14)，以诛无道，以屏周室(15)，天下大国之君莫之能御。”
【注释】
(1) 制国：制定国家管理制度。
(2) 轨为之长：在一轨之中，挑选一人为轨长。
(3) 里有司：在一里之中，挑选一人为有司。
(4) 良人：乡大夫。
(5) 以为军令：将居民体制变为军事体制，对居民下达军令。
(6) 小戎：兵车，为里有司所乘。
(7) 五乡之帅：一军之长，即卿。
(8) 蒐：春天打猎。振旅：训练军队。
(9) 狝（xiǎn）：秋天打猎。
(10) 同福：共同祈福。
(11) 畴：匹，处。
(12) 乖：误会。
(13) 相死：以死相救。
(14) 方行：横行。
(15) 屏：屏障，保卫。
【译文】
管仲于是制定国家管理制度：“五家为一轨，一轨之中，挑选一人为轨长；十轨为一里，一里之中，挑选一人为有司；四里为一连，一连之中，挑选一人为连长；十连为一乡，一乡之中，设立一位良人。同时对居民下达军令：五家为一轨，因此五人为一伍，由轨长统率；十轨为一里，因此五十人编为一小戎，由里有司统率；四里为一连，因此二百人为一卒，由连长统率；十连为一乡，因此二千人为一旅，由乡良人统率；五乡为一帅，因此万人为一军，由五乡之帅统率。全国组成三军，因此有中军之鼓，有国子之鼓，有高子之鼓。春天通过春猎来训练军队，秋天通过秋猎练兵。因此卒、伍一级的军队在里中就已经整编而成，军、旅一级的军队在城郊就已经整编而成。在内政中寄寓军令的教令形成以后，下令不让居民更改迁徙。同一伍之人在祭祀时共同祈福，有死丧之事则共同体恤，祸灾与共。人与人相处，家与家相处，世世代代聚居在一起，小时候在一起同游同乐。因此在夜战之时能够辨识彼此说话的声音，足可以不发生误杀；白天战斗时眼睛能够看见，足可以互相辨认。彼此欢欣之情足可以让他们互相以死相救。居则同乐，行则同和，死则同哀。因此防守则共同坚固，战斗则共同坚强。君主有这样三万人军队，就能横行于天下，诛讨无道之国，保卫周王室，天下大国之君没有人能够抵御。”
管仲佐桓公为政
【原文】
正月之朝(1)，乡长复事(2)。君亲问焉，曰：“于子之乡，有居处好学、慈孝于父母、聪慧质仁、发闻于乡里者(3)，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明(4)，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桓公又问焉，曰：“于子之乡，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于众者(5)，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贤，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桓公又问焉，曰：“于子之乡，有不慈孝于父母、不长悌于乡里、骄躁淫暴、不用上令者(6)，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下比(7)，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是故乡长退而修德进贤，桓公亲见之，遂使役官(8)。
【注释】
(1) 正月之朝：正月的朝会。
(2) 复事：述职奏事。
(3) 质：质朴。发闻：传播美好名声。
(4) 蔽明：隐蔽贤明。
(5) 拳勇：武勇。股肱：大腿和胳膊的上部。
(6) 用：服从。
(7) 下比：与属下朋比为奸。
(8) 役：为。
【译文】
正月举行朝会，乡长向齐桓公述职奏事。齐桓公亲自询问，说：“在您的乡里，有没有居家好学、慈孝父母、聪慧朴仁、美名传于乡里的人，有就告诉我。如果有而不告诉我，就叫做隐蔽贤明，就要根据墨、劓、刖、宫、大辟五种刑罚定罪。”乡长回答完毕而后告退。桓公又问道：“在您的乡里，有没有英武勇猛、孔武有力、优秀出众的人，有就告诉我。如果有而不告诉我，就叫做隐蔽贤明，就要根据墨、劓、刖、宫、大辟五种刑罚定罪。”有关官员回答完毕而告退。桓公又问道：“在您的乡里，有没有不孝父母、不敬兄长于乡里、骄躁淫暴、不服从命令的人，有就告诉我。如果有而不告诉，就叫做与下属朋比为奸，就要根据墨、劓、刖、宫、大辟五种刑罚定罪。”有关官员回答完毕而告退。因此乡长退下之后，修养品德，推荐贤才，桓公亲自接见这些贤才，委任他们官职。
【原文】
桓公令官长期而书伐(1)，以告且选，选其官之贤者而复用之(2)，曰：“有人居我官，有功休德(3)，惟慎端悫以待时(4)，使民以劝，绥谤言(5)，足以补官之不善政。”桓公召而与之语，訾相其质(6)，足以比成事(7)，诚可立而授之。设之以国家之患而不疚(8)，退问之其乡，以观其所能而无大厉(9)，升以为上卿之赞(10)，谓之三选(11)。国子、高子退而修乡(12)，乡退而修连，连退而修里，里退而修轨，轨退而修伍，伍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举也；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诛也。政既成，乡不越长(13)，朝不越爵(14)，罢士无伍(15)，罢女无家(16)。夫是，故民皆勉为善。与其为善于乡也，不如为善于里；与其为善于里也，不如为善于家。是故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终岁之计；莫敢以终岁之议，皆有终身之功。
【注释】
(1) 官长：长官。期：一年。书：书写。伐：功。
(2) 复：白，陈述。用：王引之认为是衍文。
(3) 休德：美德。
(4) 惟：发语词。慎：谨慎。端：端正。悫（què）：朴实。待时：动不违时。
(5) 绥：止。
(6) 訾：考量。相：观察。质：品质。
(7) 比：辅。
(8) 设：假设。患：难。不疚：指不感到有困难。疚，病。
(9) 厉：违背。
(10) 赞：佐。
(11) 三选：乡长举荐、官长选拔、君主面试。
(12) 修乡：治理乡政。
(13) 乡不越长：乡里长幼有序，不相逾越。
(14) 朝不越爵：朝廷之上，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爵位不相逾越。
(15) 罢（pí）士：指无行之士。罢，无行。无伍：无人为伍。
(16) 罢女无家：无行女子找不到婆家。家，夫家。
【译文】
齐桓公命令长官每年书写有功人员，禀告上级以备挑选，长官挑选贤能官员，向朝廷汇报并请求任用，说：“我属下某位官员，有功劳和美德，品行谨慎、端方、朴实、动不违时，劝勉民众，消除诽谤之言，足可以弥补官府不善之政。”齐桓公召来这些被举荐的人，与他们交谈，考察他们的品质，如果足以辅佐上级官员成事，真的可以任用，就授予官职。齐桓公假设一些国家患难问题进行考问，如果对答如流，就会退而询问该人才在乡里的表现，观察该人才的能力，如果该人才在朝廷和乡里表现没有大的相左情形，就擢升为上卿之佐。乡长举荐、官长选拔、君主面试，称之为三选。上卿国子、高子退朝后而治理乡政，乡长回去后治理连政，连长回去后治理里政，里长回去后治理轨政，轨长回去后治理伍政，伍长回去后治理家政。因此平民有了善行，可以得到举荐；平民有不善之行，也可以得到诛责。政令落实之后，乡里长幼有序而不相逾，朝廷上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不会越位，无行之士无人为伍，无行之女找不到婆家。正因为这样，民众都互勉为善。与其为善于乡，不如为善于里；与其为善于里，不如为善于家。因此士不敢言一朝之便，都有整年的打算；进而不敢谈一年的打算，而去考虑终身的功业。
【原文】
桓公曰：“伍鄙若何？”管子对曰：“相地而衰征(1)，则民不移；政不旅旧(2)，则民不偷(3)；山泽各致其时(4)，则民不苟(5)；陆、阜、陵、墐、井、田、畴均(6)，则民不憾(7)；无夺民时，则百姓富；牺牲不略(8)，则牛羊遂(9)。”
【注释】
(1) 相：视。衰（cuī）：差。
(2) 旅：拒绝。旧：君主故旧。
(3) 偷：苟且偷安。
(4) 山泽各致其时：即以时入山林川泽樵采渔猎。
(5) 不苟：不苟得。
(6) 陆：高平地。阜：土山。陵：大土山。墐（jìn）：沟上之道。井：九夫为井。田：谷地。畴：麻地。
(7) 憾：恨。
(8) 略：夺。
(9) 遂：生长。
【译文】
齐桓公问：“怎样治理国都之外的伍鄙呢？”管子回答说：“观察土地肥瘠而征收不同等级的赋税，民众就不会迁移；施政不遗忘旧臣，民众就不会苟且偷安；以时入山林川泽樵采渔猎，民众就不会贪图苟得；陆、阜、陵、墐、井、田、畴平均分配，民众就不会抱恨；不要抢夺民时，百姓就会富有；不要过多地征收祭祀牺牲，牛羊就会繁殖兴旺。”
【原文】
桓公曰：“定民之居若何(1)？”管子对曰：“制鄙(2)。三十家为邑，邑有司；十邑为卒，卒有卒帅；十卒为乡，乡有乡帅；三乡为县，县有县帅；十县为属，属有大夫。五属，故立五大夫，各使治一属焉；立五正，各使听一属焉。是故正之政听属(3)，牧政听县(4)，下政听乡(5)。”桓公曰：“各保治尔所，无或淫怠而不听治者(6)！”
【注释】
(1) 定民之居：指制定伍鄙居民的居住政策。
(2) 制鄙：制定伍鄙政策。
(3) 正：五正。
(4) 牧政听县：牧指五属大夫，听县帅之治。
(5) 下政听乡：下政指县帅，听乡帅之治。
(6) 无或：不要。
【译文】
齐桓公问：“如何制定伍鄙居民的管理政策呢？”管子回答说：“制定伍鄙居民的行政区划。三十家为一邑，一邑之中，有一位有司；十邑为一卒，一卒之中，有一位卒帅；十卒为一乡，一乡之中，有一位乡帅；三乡为一县，一县之中，有一位县帅；十县为一属，一属之中，有一位大夫。全国一共有五属，因此设立五位大夫，派他们各自治理一属；设立五位正长，各自督察一属行政。因此五正督察五属，五属督察县帅，县帅督察乡帅。”齐桓公下令说：“各自保证治理好你们的区域，不要有荒淫懈怠而不问政事的人！”
桓公为政既成
【原文】
正月之朝，五属大夫复事。桓公择是寡功者而谪之(1)，曰：“制地、分民如一，何故独寡功？教不善则政不治，一再则宥(2)，三则不赦。”桓公又亲问焉，曰：“于子之属，有居处为义好学、慈孝于父母、聪慧质仁、发闻于乡里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明，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桓公又问焉，曰：“于子之属，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于众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贤，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桓公又问焉，曰：“于子之属，有不慈孝于父母、不长悌于乡里、骄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于事而竣。五属大夫于是退而修属，属退而修县，县退而修乡，乡退而修卒，卒退而修邑，邑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举也；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诛也。政既成矣，以守则固，以征则强。
【注释】
(1) 是：王引之认为是“其”字之误。寡功：少功。谪：责备。
(2) 一再：第一次、第二次。宥：宽容。
【译文】
正月举行朝会，五属大夫向齐桓公述职奏事。齐桓公选择那些缺少功绩的官员而给予批评，说：“制定区域、划分民众都是同样的，为什么只有你缺少功绩？教化不善就会难以治理，一次两次缺少功绩可以宽容，第三次就不再赦免了。”桓公又亲自询问道：“在您的属里，有没有居家崇义好学、慈孝父母、聪慧朴仁、美名传于乡里的人，有就告诉我。如果有而不告诉我，就叫做隐蔽贤明，就要根据墨、劓、刖、宫、大辟五种刑罚定罪。”五属大夫回答完毕而告退。桓公又问道：“在您的属里，有没有英武勇猛、孔武有力、优秀出众的人，有就告诉我。如果有而不告诉我，就叫做隐蔽贤明，就要根据墨、劓、刖、宫、大辟五种刑罚定罪。”有关官员回答完毕而告退。桓公又问道：“在您的属里，有没有不孝父母、不敬兄长于乡里、骄躁淫暴、不服从命令的人，有就告诉我。如果有而不告诉，就叫做与下属朋比为奸，就要根据墨、劓、刖、宫、大辟五种刑罚定罪。”有关官员回答完毕而告退。五属大夫于是在退朝之后治理属政，属大夫回来后治理县政，县帅回来后治理乡政，乡帅回来后治理卒政，卒帅回来后治理邑政，邑司回来后治理家政。因此平民有了善行，可以得到举荐；平民有不善之行，可以得到诛责。政令施行之后，率民防守就会牢固，率民征讨就会强大。
管仲教桓公亲邻国
【原文】
桓公曰：“吾欲从事于诸侯，其可乎？”管子对曰：“未可。邻国未吾亲也。君欲从事于天下诸侯，则亲邻国。”桓公曰：“若何？”管子对曰：“审吾疆埸(1)，而反其侵地(2)；正其封疆(3)，无受其资(4)；而重为之皮币(5)，以骤聘眺于诸侯(6)，以安四邻，则四邻之国亲我矣。为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车马、衣裘，多其资币，使周游于四方，以号召天下之贤士。皮币玩好，使民鬻之四方(7)，以监其上下之所好(8)，择其淫乱者而先征之。”
【注释】
(1) 审：审查。疆埸（yì）：国家疆界。
(2) 反：同“返”。侵地：指齐国侵夺邻国之地。
(3) 正其封疆：指帮助邻国划定边境线。
(4) 无受其资：不接受邻国资财。
(5) 皮币：毛皮和缯帛，这是古代用作聘享的贵重礼物。
(6) 骤：频繁。眺：同“”，指多名大夫一起出国聘问。
(7) 鬻：卖。
(8) 监：视。上下：君臣。
【译文】
齐桓公问：“我想采取行动称霸诸侯，可以吗？”管子回答说：“不可以。邻国尚未亲近我国。君主若想采取行动称霸天下诸侯，那就要亲近邻国。”齐桓公问：“怎样才能亲近邻国呢？”管子回答说：“审查我国边境线，返还所侵夺的邻国土地；帮助邻国划定边境线，不接受邻国资财；准备丰厚的礼物，频繁地多派人聘问各国诸侯，以此安定四周邻国，这样四邻就亲近我国了。选派游说之士八十人，给他们配备车马和衣裘，多带财币，让他们周游四方，以此号召天下之贤士。选择裘皮币帛和各种赏玩物品，派商人到四方贩卖，从中观察各国君臣奢俭情形，再选择淫乱的国家作为首先征讨的对象。”
管仲教桓公足甲兵
【原文】
桓公问曰：“夫军令则寄诸内政矣，齐国寡甲兵(1)，为之若何？”管子对曰：“轻过而移诸甲兵(2)。”桓公曰：“为之若何？”管子对曰：“制重罪赎以犀甲一戟(3)，轻罪赎以盾一戟(4)，小罪谪以金分(5)，宥间罪(6)。索讼者三禁而不可上下(7)，坐成以束矢(8)。美金以铸剑戟(9)，试诸狗马；恶金以铸、夷、斤、(10)，试诸壤土。”甲兵大足。
【注释】
(1) 寡：缺少。甲：铠甲。兵：兵器。
(2) 轻过：减轻对罪过的惩罚。移诸甲兵：改为用铠甲兵器赎罪。
(3) 重罪：死刑。犀甲：用犀牛皮制作的铠甲。戟：战车上使用的车戟。柄长一丈六尺。
(4) 轻罪：指劓刑、刖刑之罪。（ɡuì）盾：缀有纹饰皮革的盾牌。
(5) 小罪：指五刑之外的罪过。谪：谴责。金分：数量不等的罚金。
(6) 宥：赦免。间罪：犯罪嫌疑。
(7) 索讼者：提请诉讼的人。三禁：囚禁三天。不可上下：讼词不可更改。
(8) 坐成：同意受理诉讼案件。束矢：十二枝箭为一束。
(9) 美金：指青铜。
(10) 恶金：铁。（chú）：锄头。夷：割草工具。斤：斧头。（zhú）：大锄。
【译文】
齐桓公问道：“军令已经成功地寄寓于内政之中了，可是齐国缺少铠甲兵器，怎么办？”管子回答说：“减轻对罪过的惩罚，改为用铠甲兵器来赎罪。”齐桓公问：“具体应该怎么做？”管子回答说：“制定政策：死刑重罪用一副犀皮铠甲和一杆车戟来赎罪，劓刑、刖刑等轻罪用一副盾和一杆车戟来赎罪，五刑之外的小罪交纳数量不等的罚金，宽宥未经查明的犯罪嫌疑人。若有提请诉讼的人，先关他三天禁闭，确认讼词不可更改，对于同意受理诉讼的案件，让他交纳十二枝箭。青铜用来铸造剑戟，在狗马身上试验是否锋利；铁用来铸造、夷、斤、，在土地上试验它是否适用。”齐国因此铠甲兵器非常充足。
桓公帅诸侯而朝天子
【原文】
桓公曰：“吾欲南伐，何主(1)？”管子对曰：“以鲁为主。反其侵地棠、潜(2)，使海于有蔽(3)，渠弭于有渚(4)，环山于有牢(5)。”桓公曰：“吾欲西伐，何主？”管子对曰：“以卫为主。反其侵地台、原、姑与漆里(6)，使海于有蔽，渠弭于有渚，环山于有牢。”桓公曰：“吾欲北伐，何主？”管子对曰：“以燕为主。反其侵地柴夫、吠狗(7)，使海于有蔽，渠弭于有渚，环山于有牢。”四邻大亲。既反侵地，正封疆，地南至于阴(8)，西至于济(9)，北至于河(10)，东至于纪酅(11)，有革车八百乘。择天下之甚淫乱者而先征之。
【注释】
(1) 主：东道主，指为齐师供应军需物资的诸侯国。
(2) 棠、潜：鲁国二邑。棠，在今山东鱼台。潜，在今山东济宁西南。
(3) 海：海滨。蔽：军事屏蔽。
(4) 渠弭：浅海，海湾。渚：水中小洲。
(5) 环山：环绕山峦。有牢：牢固。
(6) 台、原、姑与漆里：卫国四邑。
(7) 柴夫、吠狗：燕国二邑。
(8) 阴：泰山之北。
(9) 济：济水。
(10) 河：黄河。
(11) 纪酅（xī）：纪国酅邑，在今山东淄博东。
【译文】
齐桓公问：“如果我想向南方征伐，那么谁可以作为供应军需的东道主？”管子回答说：“鲁国可以作为东道主。我们返还所侵占的鲁国棠、潜二邑，这样我们在海滨就有了屏蔽之地，在海湾就有了可以驻扎军队的洲渚，环绕山峦会更加牢固。”齐桓公问：“如果我想向西方征伐，那么谁可以作为供应军需的东道主？”管子回答说：“卫国可以作为东道主。我们返还所侵占的卫国台、原、姑与漆里四邑，这样我们在海滨就有了屏蔽之地，在海湾就有了可以驻扎军队的洲渚，环绕山峦会更加牢固。”桓公曰：“如果我想向北方征伐，那么谁可以作为供应军需的东道主？”管子回答说：“燕国可以作为东道主。我们返还所侵占的燕国柴夫、吠狗二邑，这样我们在海滨就有了屏蔽之地，在海湾就有了可以驻扎军队的洲渚，环绕山峦会更加牢固。”四周邻国因此非常亲睦。齐国返还了所侵占的四周邻邦土地，划定边境封疆，齐国疆域南到泰山北面，西到济水，北至黄河，东至纪国酅邑，拥有兵车八百乘。选择天下特别淫乱者作为首先征伐的对象。
【原文】
即位数年，东南多有淫乱者，莱、莒、徐夷、吴、越，一战帅服三十一国(1)。遂南征伐楚，济汝(2)，逾方城(3)，望汶山(4)，使贡丝于周而反(5)。荆州诸侯莫敢不来服(6)。遂北伐山戎(7)，刜令支、斩孤竹而南归(8)。海滨诸侯莫敢不来服。与诸侯饰牲为载(9)，以约誓于上下庶神(10)，与诸侯戮力同心(11)。西征攘白狄之地(12)，至于西河(13)，方舟设泭(14)，乘桴济河(15)，至于石枕(16)。悬车束马(17)，逾太行与辟耳之谿拘夏(18)，西服流沙、西吴(19)。南城于周(20)，反胙于绛(21)，岳滨诸侯莫敢不来服(22)。而大朝诸侯于阳谷(23)，兵车之属六(24)，乘车之会三(25)，诸侯甲不解累(26)，兵不解翳(27)，弢无弓(28)，服无矢(29)。隐武事，行文道(30)，帅诸侯而朝天子。
【注释】
(1) 一战帅服三十一国：帅服，顺服。《管子·小匡》载：“于是乎桓公东救徐州，分吴半，存鲁蔡陵，割越地，南据宋郑。”此处说齐桓公一战征服三十一国，或为夸张之辞。
(2) 济汝：渡过汝水。
(3) 逾方城：越过方城山。方城，今河南叶县南有方城山，时为楚国北境。
(4) 汶山：韦昭注：“楚山也。”一本作“岷山”。
(5) 使贡丝于周而反：此即公元前657年的召陵之盟。齐桓公与蔡姬在湖中坐船游玩，调皮的蔡姬摇晃小船，使齐桓公受惊，齐桓公怒遣蔡姬回国，但未正式弃绝。蔡人将蔡姬改嫁，齐桓公怒而征蔡。管仲感到齐桓公为泄私愤而征讨，实在不妥。因此以楚国不进贡周室为名，挥师伐楚。楚人承诺进贡周室，派屈完与齐师盟于召陵。贡丝于周，《左传》记管仲数楚之罪曰：“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
(6) 荆州诸侯：指南方楚国及其附属小国。
(7) 北伐山戎：山戎，北方少数民族，经常南下侵扰燕、郑、齐等国。公元前663年冬天，山戎侵略燕国，燕庄公告急于齐，第二年齐桓公在管仲、隰朋辅佐下救燕伐山戎。
(8) 刜（fú）：击。令支：山戎的盟国。孤竹：山戎的盟国。
(9) 饰牲为载：陈列牺牲，将盟书放在牺牲之上而已，不歃血。
(10) 约誓：订约盟誓。
(11) 戮力：合力。
(12) 西征攘白狄之地：攘，却。白狄，赤狄的别种，主要分布地在今陕北高原，少部分在山西西部。
(13) 西河：白狄之西。
(14) 方舟：将船并连在一起。泭（fū）：木筏。
(15) 桴（fú）：小木筏。
(16) 石枕：晋国地名。
(17) 悬车束马：抬着战车，束紧马肚带。
(18) 太行：太行山。辟耳：山名。拘夏：辟耳山的一个险要溪谷。
(19) 流沙、西吴：地名，在今甘肃省。
(20) 南城于周：公元前647年，周王室发生王子带之乱，齐桓公派大夫仲孙湫戍周筑城。
(21) 反胙于绛：公元前651年，晋献公病逝，立骊姬之子奚齐为君，晋人皆怨骊姬谗杀太子申生，大夫里克杀奚齐，又杀继立者卓子，齐桓公率诸侯迎公子夷吾为君，是为晋惠公。胙，君位。绛，晋国国都。
(22) 岳滨：吴岳。一说，指北岳恒山。
(23) 大朝诸侯于阳谷：公元前657年，齐桓公主持阳谷诸侯盟会。阳谷，齐国地名，在今山东阳谷北。
(24) 兵车之属六：齐桓公在征伐过程中举行六次军事盟会。韦昭注曰：“兵车之会谓鲁庄十三年会于北杏、十四年会于鄄、十五年复会于鄄、鲁僖元年会于柽、十三年会于咸、十六年会于淮也。”
(25) 乘车之会三：齐桓公主持三次不带兵车的和平会盟。韦昭注曰：“乘车之会在僖三年会于阳谷、五年会于首止、九年会于葵丘。”乘车，安车。按，《史记·齐太公世家》作“兵车之会三，乘车之会六”。兵车之会，《正义》引《左传》曰：“鲁庄十三年，会北杏以平宋乱；僖四年，侵蔡，遂伐楚；六年，伐郑，围新城也。”乘车之会，《正义》引《左传》曰：“鲁庄十四年，会于鄄；十五年，又会鄄；十六年，同盟于幽；僖五年，会首止；八年，盟于洮；九年，会葵丘是也。”《穀梁传》庄公二十七年又有“衣裳之会十一，兵车之会四”的说法。此外还有其他说法，此不赘录。
(26) 甲不解累（léi）：不需解开铠甲披挂在身。累，系甲的绳索。
(27) 兵不解翳（yì）：不需要打开兵器袋。翳，兵器袋。
(28) 弢（tāo）无弓：弓袋中没有弓。弢，弓袋。
(29) 服无矢：箭袋中没有箭。服，通“箙”，盛箭之器。
(30) 隐武事，行文道：平息武力攻伐，推行文治教化。
【译文】
齐桓公即位数年，东南多有淫乱之国，如莱、莒、徐夷、吴、越等国，齐桓公一战就征服了三十一国。齐桓公于是南征伐楚，渡过汝水，越过方城山，直指汶山，迫使楚国向周王室进贡丝绸而后返回。荆州一带诸侯没有人敢于不来臣服。齐桓公于是北伐山戎，进击令支国，打败孤竹国而后南归。海滨一带诸侯没有人敢于不来臣服。齐桓公与诸侯陈列牺牲，将盟书放在牺牲之上，订立盟约，向上下诸神起誓，要与诸侯合力同心。齐桓公于是西征，在白狄之地击退狄人，到达西河，将船并连在一起，编制木筏，乘筏渡河，直达晋国的石枕。齐军抬着战车，束紧马肚带，翻越太行山和辟耳的拘夏谿，向西征服流沙和西吴。然后向南为周王室筑城，帮助晋惠公在绛城即位，吴岳一带诸侯没有人敢于不来臣服。齐桓公在阳谷大会诸侯，在征伐过程中举行六次诸侯军事盟会，又主持三次不带兵车的诸侯和平会盟。诸侯不需解开铠甲披挂在身，不需要打开兵器袋，弓袋中没有弓，箭袋中没有箭。齐桓公平息武力攻伐，推行文治教化，率领诸侯朝拜天子。
葵丘之会天子致胙于桓公
【原文】
葵丘之会(1)，天子使宰孔致胙于桓公(2)，曰：“余一人之命有事于文、武(3)，使孔致胙。”且有后命曰：“以尔自卑劳(4)，实谓尔伯舅(5)，无下拜(6)。”桓公召管子而谋，管子对曰：“为君不君，为臣不臣，乱之本也。”桓公惧，出见客曰：“天威不违颜咫尺(7)，小白余敢承天子之命曰‘尔无下拜’(8)，恐陨越于下(9)，以为天子羞(10)。”遂下、拜、升、受命(11)。赏服大辂(12)，龙旗九旒(13)，渠门赤旂(14)，诸侯称顺焉。
【注释】
(1) 葵丘之会：公元前651年夏，齐桓公在宋国葵丘会盟诸侯。葵丘，宋国地名，在今河南兰考，或曰在今河南临泽西。
(2) 天子：周襄王。宰孔：周王室太宰，名孔，周公姬旦之后，因食邑于周地，又称宰周公。致胙：赐给祭祀周文王、武王的祭肉。周天子以赐胙表示对诸侯的荣宠。
(3) 余一人：天子自称。有事于文、武：祭祀周文王、周武王。王引之说，“之命”二字为衍文。
(4) 卑：屈尊。
(5) 伯舅：天子对异姓诸侯的称呼。
(6) 下拜：下堂拜谢。
(7) 违：远：颜：颜面。咫：八寸曰咫。
(8) 承：承受。
(9) 陨越：坠落。
(10) 羞：蒙羞。
(11) 下、拜、升、受命：下堂拜谢，升堂受命。
(12) 大辂（lù）：天子之车。
(13) 龙旗九旒（liú）：垂有九条流苏的龙纹旗帜。九旒，《礼记·乐记》：“龙旗九旒，天子之旌也。”旒，旌旗悬垂的饰物。
(14) 渠门：旗帜名。赤旂（qí）：赤色大旗，上画交龙图案，竿头系铃。
【译文】
在宋国葵丘盟会上，天子周襄王派太宰孔赐祭肉给齐桓公，说：“我祭祀周文王、周武王，派太宰孔前来赐祭肉。”并且随后传达王命说：“由于您屈尊劳苦，实际上我应该称您伯舅，请您在接受赐肉时不必下堂拜谢。”齐桓公召来管子商量，管子对齐桓公说：“做君主的不像君主，做臣子的不像臣子，这是祸乱的根本啊。”桓公害怕了，出来见宰孔说：“天子之威就在眼前，小白我怎么敢承受天子命令说‘你不必下堂拜谢’呢？我怕从高处摔下，让天子蒙羞。”于是齐桓公下堂拜谢，升堂接受赐命。周天子赏赐齐桓公乘坐大辂之车，垂有九条流苏的龙纹旗帜，还有渠门赤色大旗，诸侯们都称赞齐桓公言行顺于周礼。
桓公霸诸侯
【原文】
桓公忧天下诸侯。鲁有夫人、庆父之乱(1)，二君弑死(2)，国绝无嗣。桓公闻之，使高子存之(3)。
【注释】
(1) 鲁有夫人、庆父之乱：鲁庄公夫人叫哀姜，庆父是鲁庄公之弟共仲。庆父与哀姜私通，哀姜想立庆父为鲁君。公元前661年，鲁庄公去世，庆父杀太子般。公元前660年，庆父又杀死鲁闵公。
(2) 二君：公子般、鲁闵公。
(3) 使高子存之：齐桓公派高子立鲁僖公。高子，齐卿高傒敬仲。
【译文】
桓公为天下诸侯担忧。鲁国有夫人哀姜、庆父之乱，太子般和鲁闵公被庆父杀死，鲁国没有嗣君。桓公听到这件事，派高子立鲁僖公。
【原文】
狄人攻邢(1)，桓公筑夷仪以封之(2)，男女不淫，牛马选具(3)。狄人攻卫(4)，卫人出庐于曹(5)，桓公城楚丘以封之(6)。其畜散而无育(7)，桓公与之系马三百(8)。天下诸侯称仁焉。于是天下诸侯知桓公之非为己动也，是故诸侯归之。
【注释】
(1) 狄人攻邢：事在公元前661年。邢，姬姓诸侯国。
(2) 桓公筑夷仪以封之：《管子·大匡篇》云：“狄人伐邢，邢君出，致于齐，桓公筑夷仪以封之，予车百乘，卒千人。”筑，筑城。夷仪，邢地名，在今山东聊城西。封之，建立封国。
(3) 选具：齐备。
(4) 狄人攻卫：公元前660年，狄人攻入卫都，杀卫懿公。
(5) 出庐：出奔寄居。曹：《诗经》作“漕”，卫地名，在今河南滑县西南之白马故城。
(6) 桓公城楚丘以封之：《史记·齐太公世家》：“齐桓公以卫数乱，乃率诸侯伐翟，为卫筑楚丘，立戴公弟燬为卫君，是为文公。”楚丘，卫地名，在今河南滑县东。
(7) 散：散亡。育：养。
(8) 桓公与之系马三百：系马，马厩中所养的驯良的马。《左传·闵公二年》载，狄入卫，卫庐于曹时，齐桓公曾派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赠公乘马，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赠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
【译文】
狄人攻入邢国，齐桓公筑夷仪城，让邢国迁都到那里，邢国男女百姓不再受狄人淫掠，牛马都得以保全。狄人攻入卫国，卫人出奔寄居在曹邑，齐桓公筑楚丘城，让卫国迁都到那里。卫国牲畜散亡，无法放养，齐桓公送给卫国三百匹驯马。天下诸侯都称赞齐桓公仁义。于是天下诸侯知道齐桓公并不是为了自己而行动，因此诸侯都归服齐桓公。
【原文】
桓公知诸侯之归己也，故使轻其币而重其礼(1)。故天下诸侯罢马以为币(2)，缕綦以为奉(3)，鹿皮四个(4)；诸侯之使垂橐而入(5)，稇载而归(6)。故拘之以利(7)，结之以信，示之以武，故天下小国诸侯既许桓公，莫之敢背，就其利而信其仁、畏其武。桓公知天下诸侯多与己也(8)，故又大施忠焉(9)。可为动者为之动(10)，可为谋者为之谋，军谭、遂而不有也(11)，诸侯称宽焉。通齐国之鱼盐于东莱(12)，使关市几而不征(13)，以为诸侯利，诸侯称广焉(14)。筑葵兹、晏、负夏、领釜丘(15)，以御戎、狄之地，所以禁暴于诸侯也(16)；筑五鹿、中牟、盖与、牡丘(17)，以卫诸夏之地，所以示权于中国也。教大成(18)，定三革(19)，隐五刃(20)，朝服以济河而无怵惕焉(21)，文事胜矣。是故大国惭愧，小国附协。唯能用管夷吾、宁戚、隰朋、宾胥无、鲍叔牙之属而伯功立(22)。
【注释】
(1) 轻其币：减轻诸侯前来聘问的礼物。重其礼：增加对前来聘问诸侯的馈赠。
(2) 罢马以为币：以劣马作为聘礼。
(3) 缕綦（qí）以为奉：用麻线编织布帛，用来作为垫玉器的垫板。缕，麻线。綦，有花纹的布帛。奉，藉，垫玉器的垫板。
(4) 个：枚。
(5) 垂橐（ɡāo）而入：空着口袋进入齐国。
(6) 稇（kǔn）载而归：满载而归。
(7) 拘之以利：用利益笼络诸侯。
(8) 与：服从。
(9) 施忠：施行忠信。
(10) 动：徐元诰说，疑为“勤”字。勤，助。
(11) 军谭、遂：率军消灭谭、遂二国。军，以军灭之。不有：不私自占有，指将谭、遂二国土地分给诸侯。
(12) 东莱：齐国地名。在今山东北胶河以东。
(13) 几而不征：只稽查而不征税。几，识别，稽查。征，征税。
(14) 广：施惠广泛。
(15) 葵兹、晏、负夏、领釜丘：地名，与戎狄接壤，均为要塞。
(16) 禁暴：禁止戎狄暴虐。
(17) 五鹿、中牟、盖与、牡丘：地名，为华夏四周要塞。五鹿，一为卫地，在今河南濮阳东北莎鹿城。一为晋邑，在今河北大名东。中牟，古地名，在今河南汤阴西。牡丘，在今山东聊城东北。
(18) 教大成：教化大获成功。
(19) 定三革：放置甲、胄、盾三种皮革防御装备。
(20) 隐五刃：放下刀、剑、矛、戈、矢五种兵器。隐，偃，放下。
(21) 朝服以济河：韦昭注：“西行渡河以平晋也。”怵惕：惊骇。
(22) 宁戚：卫人。相传齐桓公夜出，正值宁戚饭牛而歌，桓公知其贤，遂用以为辅。《管子·中匡》管仲称：“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为大司田。”隰朋：《管子·中匡》管仲称：“升降揖让，进退闲习，辨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行。”宾胥无：《管子·中匡》管仲称：“决狱折中，不杀不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大司理。”
【译文】
齐桓公知道天下诸侯愿意归服自己，因此减轻诸侯前来聘问的礼物，增加对前来聘问诸侯的馈赠。所以天下诸侯以劣马作为送给齐国的见面礼，用麻线编织布帛，用来作为垫玉器的垫板，也可以只送四张鹿皮；诸侯使者空着口袋进入齐国，满载而归。因此齐桓公用利益笼络诸侯，用诚信结盟诸侯，用武力威慑诸侯，天下小国诸侯都许诺臣服齐桓公，没有人敢于背叛，接受齐桓公给予的利益，相信齐桓公的仁义，畏惧齐桓公的武威。齐桓公知道天下诸侯都听从自己，因此又大力施行忠信。可以帮助的就给予帮助，可以为之谋划的就为之谋划，他率军消灭谭、遂二国而不是私自拥有，诸侯都称赞齐桓公宽厚。将齐国的鱼盐流通到东莱，命令关市只稽查而不征税，以此为诸侯谋利，诸侯都称赞他广施恩惠。在葵兹、晏、负夏、领釜丘修筑要塞，用以防御戎、狄的侵扰，禁止戎狄暴掠各国诸侯；又在五鹿、中牟、盖与、牡丘修筑要塞，用以防卫诸夏土地，显示中国的权威。齐桓公的教化大获成功，他命令放置甲、胄、盾三种皮革装备，放下刀、剑、矛、戈、矢五种兵器，穿着朝服渡过黄河安定晋国，民众丝毫未受惊骇，这就是文治的胜利。因此大国感到惭愧，小国依附协从。齐桓公唯其能任用管夷吾、宁戚、隰朋、宾胥无、鲍叔牙几位贤臣，而确立自己的霸主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