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告事

［五代］王仁裕

长安城中有豪民杨崇义者，家富数世，服玩之属，僭于王公。崇义妻刘氏，有国色，与邻舍儿李弇私通，情甚于夫，遂有意欲害崇义。忽一日醉归，寝于室中，刘氏与李弇同谋而害之，埋于枯井中。其时，仆妾辈并无所觉，惟有鹦鹉一只，在堂前架上。

洎杀崇义之后，其妻却令童仆四散寻觅其夫。遂经府陈词，言其夫不归，窃虑为人所害。府县官吏日夜捕贼，涉疑之人，及童仆辈，经拷捶者百数人，莫究其弊。

后来，县官等再诣崇义家检校。其架上鹦鹉，忽然声屈。县官遂取于臂上，因问其故。鹦鹉曰：“杀家主者，刘氏、李弇也。”官吏等遂执缚刘氏及捕李弇下狱，备招情款。

府尹具事案奏闻，明皇叹讶久之。其刘氏、李弇依刑处死，封鹦鹉为“绿衣使者”，付后宫养喂。张说 [1] 后为《绿衣使者传》，好事者传之。

——《开元天宝遗事》

【赏析】

鹦鹉有着俊美的形状，艳丽的色彩，所以很受人们喜爱。经过反复训练之后的鹦鹉，还能模仿人类说话的声音，似乎能通人言，能与人类互相沟通。因此，在古人的文学作品中，鹦鹉常被想象成为人类生活中的一个特殊的参与者，加以“人化”甚至“神化”。唐代韦皋作《鹦鹉舍利塔记》，把一只鹦鹉描写成“佛身所化”的佛门信徒。唐诗“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朱庆餘《宫词》），则把鹦鹉想象为宫廷中监督宫女言行的告密者。在清人传奇《鹦鹉媒》中，鹦鹉又是玉成一桩美好姻缘的撮合者。

我们知道，鹦鹉虽能模仿人类语言的声音，却并不能懂得人意，更不能用人的语言。文中这样写，突出事情的怪奇。

这样一桩人命案子，经官动府，“日夜捕贼”，逮捕、刑讯了一百多名嫌疑犯，还是毫无线索，破不了案，最后由于鹦鹉的揭发，才得以真相大白。这就反映出官吏们的颟顸无能！最后，唐明皇封鹦鹉为“绿衣使者”，张说也为之作传，这固然是对鹦鹉所作的正面褒奖，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可看作是对那班官吏的无声的讥评，更表明了一种人不如鸟的思想。

（范民声）

注　释

[1].张说（667—731）：唐代大臣，文学家，字道济，洛阳人，所作《绿衣使者传》已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