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伶
《鬼董》
女伶陈嘉庆,居后市街之东。夜独寝,梦有人黑而长,缁
[1] 衣素裳,俯瞰其榻曰:“元司法有约,不可不往。”嘉庆欲呼母与婢,而声不得出,乃应之曰:“今已午夜矣,无人荷轿,不可去也。我未省识元司法,纵可去,亦不汝从。汝来不由户,岂非鬼乎!”其人曰:“肩舆在门外矣。夜深不须治铅黛 [2] ,睡妆故自佳。”以手中扇挥之。嘉庆觉身不自制,从牖中出。至门,果有肩舆,二人负之,乘空行。至清泠桥下,见一士出迎。升楼,皙而多髯,疏俊人也。留饮款昵,既晓,复以轿送之归。既寤,以语其母,犹谓偶然。明日他客来,方举杯,忽冥然坐寐,其鼾如雷,呼挽皆不醒。客怒而去。逮晓乃寐,则梦游也。自是每夕皆然。尝从元司法求钗珥香扇之类,皆在枕旁。嘉庆视元颇当其意,亦乐之。谓姥:“岂真有是人能比于梦乎?彼非无资者,倘能身相从,贤于梦魂远矣。”姥求之清泠桥,果有赴调元司法,肖貌皆如女所言。屏人密问之,谢无有。又数月,嘉庆不复梦。视元则已归。他日遇诸涂,则目逆而笑,不知元生以术致之耶?抑偶然也?
【赏析】
人常说:“日之所思,夜之所梦。”然而也有例外者。当今所说的“梦游症”,就是一种例外。这篇志怪小说中所写的既非梦境,又非梦游症,倒像是摄魂法一类的巫术了。小说中尚有一二疑点。诚如女伶陈嘉庆所说,陈氏并不是讨厌元某,元某也不是那种囊中羞涩的嫖客,可是元某为什么不登门造访,反而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呢?或许是怕有碍自己的仕途前程,或者是有意卖弄他的巫术。只是小说中的描写颇为生动,情节、细节、人物、对话一如真有其事。“嘉庆欲呼母与婢,而声不得出”,一如梦中;“嘉庆觉身不自制,从牖中出”,又一如梦境。然不可解的是从元司法处索要的钗珥香扇之类却又实在枕边。其母访之清泠桥,又实有其人;异日相逢途中,元某又“目逆而笑”,看起来又像实有其事。作者的一支扑朔迷离的生花妙笔,把读者引入了五彩云雾,终于也在似信非信之中发出类似的疑问,是“以术致之”,还是偶然的梦境?联想到报端屡屡可见的对奇异功能的渲染,似乎也可以把元司法的这种做法归于某种“特异功能”了。
(陈建生)
注 释
[1].缁:黑色。
[2].铅黛:古时化妆用品,这里指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