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伤投府

《湖海新闻夷坚续志》

恕斋吴大卿守建安日，开元寺有一耕牛触人，遂鬻

[1] 赵七官人者宰杀。牛中刀，忽尔奔走，由市门而入，直走府前，突入州衙。门子阑 [2] 遏不得，牵至厅下，大卿令吏，令探问有何人追逐寻牛，就禽 [3] 以来。赵七官者见牛奔入府衙，遂索价钱于寺僧，因为缉捕。禽僧至，大卿问何故宰牛，寺僧以牛触人为解，大卿以理开论，传寺僧复驱牛入栏，后耕田力倍常牛，不复更触人矣。

【赏析】

这位吴太守，真不愧他的“恕斋”的尊号，做起事来，真能行恕道。

因为“触人”（但并不曾触死人）而犯了死罪的牛，临死前忽然奋力挣扎起来，挨了赵七官人一刀后，狂奔而出，冲过街市，突入衙门，连看门的也拦阻不住。可以想见，这头牛的来势有多么凶猛，给州衙造成多大的喧哗，给老爷带来多大的惊吓。

要是换了别的老爷，这头牛就晦气了——闯此大祸，更要挨刀不可；和尚们也要晦气了——牛既然跑了，赵七官人来索价，忍一忍赔他就是了，还舍不得这几个钱，要去捕牛回来，结果，给抓进了衙门：一牛一僧，都成了老爷要问罪的对象，可以想象，此时牛之觳觫、僧之股栗，倒也相映成趣。

但结局则是牛和僧都一场虚惊。吴太守平心静气地“问”过之后，又不知怎么地连牛带僧都“开论”了一番大道理，于是乎僧归寺、牛归栏，一切都风平浪静了，牛也免了第二刀，僧也保全了秃脑袋。

作者记下这段异事，大约是想暗示牛和太守之间有什么夙缘，所以面临冤死之险，便突入州衙告状喊冤去了，其不奔别处而直奔吴公跟前，想是冥冥中有神物指点其生路。无论本来是否有缘，牛遇上这么一位讲“恕”道的好官，以后不再发牛脾气触人，卖力耕田，也都是分内之事了。

（沈维藩）

注　释

[1].鬻（yù）：卖。

[2].阑：同“拦”。

[3].禽：同“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