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 寄情

李吕

脸上残霞酒半消，晚妆匀罢却无聊。金泥帐小教谁共？银字笙寒懒更调。 人悄悄，漏迢迢。琐窗虚度可怜宵。一从恨满丁香结，几度春深豆蔻梢。

李吕《澹轩词》明艳妩媚，颇有晏几道的风姿。此词写幽闺春夜的情思，以妍丽之笔出之，尤觉动人。

起二句，写入夜后的情景。酒意初解，闺中人脸上的晕红渐褪；她晚妆匀罢，又感到百无聊赖了。“脸上”句，犹小晏《木兰花》词“脸边霞散酒初醒”意。“霞”，指脸颊两侧因酒力而泛出的红晕。由于“无聊”，才要喝酒，而午醉醒来，更觉无聊。纵使重理残妆，又有何意绪？幽怨怀人之旨，于此轻点一笔。“金泥”二句，补足“无聊”之意。“金泥帐”，用金粉涂饰的床帐；“银字笙”，笙上以银字标明音色的高低，故称。白居易《南园试小乐》诗：“高调管色吹银字，慢拽歌词唱《渭城》。”“金泥”句，写闺人独处无侣之恨。一“小”字，入木三分。帐小而无人与共，自怨自艾，实为下片“琐窗”句作铺垫。“笙寒”，笙为簧管类乐器，簧片须烘暖后发音方能圆正。簧片既冷，又懒得去烤热它，重新吹奏，盖因赏音之人不在也。两句极写女子索居寥落的情态。

过片两句，运笔入虚。全仿小晏《鹧鸪天》词“春悄悄，夜迢迢”句式。黑夜，总是那么漫长，静听着迢迢的漏声，孤独的人儿被闭置在琐窗之内，悄无言语，又辜负了一个美好的春宵！“琐窗”句，用唐诗“徘徊花上月，虚度可怜宵”（见《太平广记》），为全词主旨所在。下片三句，顺笔写来，毫不着力。末二句忽作转折，点出题面“寄情”之意。“一从恨满丁香结，几度春深豆蔻梢”，情酣意满，馀韵不尽。“丁香结”，指丁香缄结未开的花蕾。李商隐《代赠二首》之一：“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以丁香之“结”，喻心情郁结不开，满含愁恨。“豆蔻梢”，语本杜牧《赠别二首》之一：“豆蔻梢头二月初。”豆蔻生于岭南，其苗如芦，其叶如姜，花作穗，嫩叶卷之而生，微带红色，叶展而花开。南人摘其含苞待放者，美称为“含胎花”。杜牧诗中用以比喻“娉娉袅袅”的美女。本词中亦以“丁香”、“豆蔻”设喻。上句谓女子自与情人别后，终日默默含愁，无法解脱。下句谓一别数年，虚度了多少个春宵，也辜负了美好的年华，比“琐窗”句更深一层，对别后之“恨”作了整体性的描述。“丁香结”与“豆蔻梢”，均唐人诗语，词人信手拈来，合用在一起，浑如己出，十分精妙，留给读者完整、鲜明生动的形象。末句意境尤美，含蕴无尽。

（陈永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