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 兰溪

曹冠

桂棹悠悠分浪稳。烟幂层峦，绿水连天远。赢得锦囊诗句满，兴来豪饮挥金碗。 飞絮撩人花照眼。天阔风微，燕外晴丝卷。翠竹谁家门可款？舣舟闲上斜阳岸。

南宋词人曹冠写了一卷《燕喜词》，有六十多首。可是，历来的词论家却很少谈及它，各种选本也很少采录其中词作。直到清末况周颐《蕙风词话》中才有这么一段评述：“宋曹冠《燕喜词》《凤栖梧》云：‘飞絮撩人花照眼。天阔风微，燕外晴丝卷。’状春晴景色绝佳。每值香南研北，展卷微吟，便觉日丽风暄，淑气扑人眉宇。全帙中似此佳句，竟不可再得。”的确如此，崔信明的“枫落吴江冷”和潘大临的“满城风雨近重阳”，仅存一句，已足千古，何况曹冠有这首较为完美的好词，词中还有不可多得的佳句呢！况氏发现了此词，也可以说是曹冠的文章知己了。

词题的“兰溪”，在词人的故乡东阳（今浙江金华）。曹冠曾于溪畔建园筑阁，自号双溪居士。本词写泛舟兰溪的闲情逸兴，表现了作者对故乡山川风物的热爱。

首句点泛舟。悠然地划着船桨，分浪稳稳前行。“悠悠”与“稳”字，已见游赏时闲适的心情。二、三句，写望中的山川景色。轻烟笼罩着两岸重重叠叠的山峦，绿水一直伸展向遥远的天边。“赢得锦囊诗句满，兴来豪饮挥金碗”，两句写词人的豪情胜概。“锦囊”，用李贺事。李商隐《李贺小传》载，李贺出游时，携一古破锦囊。当想到好诗句时，马上写下来投入囊中。“挥金碗”，语见杜甫《崔驸马山亭宴集》诗：“客醉挥金碗，诗成得绣袍。”写出豪饮的狂态。“赢得”二句，语意平庸，貌似豪放，其实虚嚣，且与上下文情调不称。

过片三句，确是精美绝伦之笔。濛濛飞絮，扑向游人身上。两岸繁花，在丽日的映照下，更是光艳夺目。晴朗的天空无限宽广，微风吹过，燕子贴水争飞，悠飏的游丝轻盈舒卷。写景之佳，并不在于词句字面，而在于它的气象。所用的都是极普通的词语，但作者一把它们组织起来，便形成了一种美妙的氛围，使读者感受到春晴景色特具的美。然而，如王国维所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人间词话》删稿）词人在这里不仅显示了深入把捉物象的本领，而且还巧妙地运用景语来抒发感情。三句一片神行，见几见微，生意盎然，真能得象外之趣。春游时旷朗的胸怀和欣悦的情绪，都自然地表露出来了。

收二句意亦稳妥，与首句呼应。沿溪缓行，看到岸上翠竹丛中有户人家，便停舟上岸，叩门相访，又是斜阳时候了。“款”，这里有叩敲意。“舣舟”，泊舟，附船上岸。“翠竹”两句，用《世说新语·任诞》王徽之爱竹，造门不问主人事，王维《春日与裴迪过新昌里访吕逸人不遇》诗因有“看竹何须问主人”句。这两句所表现的豪情逸兴，要比“挥金碗”之类高雅多了。

（陈永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