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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
六章,章十句
首章讲:此淫妇为人所弃作也。言天下之事不谨于始,未有不悔于终。我也惩创往事,有不胜其悔者矣。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氓,男子之称。昔也有蚩蚩无知之民,抱其已成之布,贸我未成之丝。
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然其实非来贸丝也,特来就我谋为私奔之事,而托之贸丝以行耳。
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子,指男子。顿丘,卫地名。然虽与之谋矣,而不与之俱往,于是送子涉淇,至于顿丘之地。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愆,过也。而语之曰:我不遂与子而偕往者,非我之愆期也,乃子无良媒,而约有未定耳。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将,请也。愿子无以愆期为怒,惟秋以为期,则与子偕往,而可以无若今日之未决者矣。
二章讲: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垝,是毁。垣,是墙。复关,男子之所居者。夫既与之期矣,于是及期则乘垝垣以望复关。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当夫未见复关,则虑其约之不遂,而泣涕涟涟,不胜其为悲也。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及夫既见复关,则幸其约之得伸,而载笑载言,不胜其为喜也。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
龟曰卜。蓍曰筮。咎,是凶。遂从而问之,曰:秋以为期,人谋固如此矣,然人谋不如神谋之为臧也。尔必灼龟以卜,揲蓍以筮。果其所得卦兆之体,若无凶咎之言,则质诸神而无疑者,固可以保诸百年而不惑者矣。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尔,指男子。贿,是财。迁,是徙。则女当以车来迎,而我当以贿往迁也,岂复如昔之愆期哉!
三章讲:夫我始之从人如此,惟其颜色之光丽耳。自今思之,而岂可以或恃乎哉?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今夫桑之未落,则其叶沃若而润泽矣。然则我之颜色光丽,不犹是哉?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葚,是桑实。然不可恃此而纵欲忘返也。彼鸠食葚,多则致醉。吁嗟鸠兮,其无食桑葚焉。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女与士耽则丧节。吁嗟女兮,其无与士耽焉。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耽,是相乐。说,作解看。所以然者何?盖士有百行,功过可以相掩。故士之耽兮者,而苟能改行从善,则足以自赎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若妇人无外事,惟以贞信为节。一失其身,则余无足观,故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夫惟其不可说,则岂可与士耽哉?
四章讲:夫始惟恃其颜色光丽,而轻与士耽,则今日颜色凋谢,其能免于见弃乎?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陨,是落。今夫桑之落矣,则其叶黄而陨矣。然则我之容色凋谢,不犹是哉?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
徂,是往。夫惟色不足恃,固宜见弃,有所不免矣。然尔独不念我贿迁而往。盖值尔之贫,而三岁食贫,亦云穷苦矣。
淇水汤汤,渐车帷裳。
汤汤,水盛。帷裳,妇人车饰。今乃弃我,使我涉淇而来者,亦涉淇而往。而淇水之汤汤,渐乎车之帷裳,盖永无室家之好矣。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
女,妇人自言。爽,是差。士,指其夫。然此岂我之过哉?但见女也,为也甚坚,而始终不爽。惟士也持约不固,而异贰其行焉。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何也人之行皆本于心,而心之有恒者德乃不贰。今士之心反覆变诈,无所止极,故二三其德以至此耳。然则我今日之见弃,其过不有所归耶?
五章讲:夫我之被弃,其过固在于士,然反而思之,我亦安能以无悔乎?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
我也三岁为妇,而值尔之贫,尽心竭力不以室家之务为劳。
夙兴夜寐,靡有朝矣。
夙兴夜寐,靡有朝旦之暇,我之勤劳亦云至矣。
言既遂矣,至于暴矣。
夫何与尔始相谋约之言既遂,而家道方成;尔遽以暴戾之事相加,而弃我以归,何其忍哉!
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咥,是笑貌。使归而兄弟相恤,犹可以少慰也。夫何兄弟又不知我见弃之故,以为士之贰行,乃鄙吾之素行有以自致之。但咥然其笑而已,曾有相恤之意乎!
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然此亦何所咎哉?我也静言思之,亦惟失身于为谋之始,丧节于贿迁之时。夫之见弃也,兄弟之不恤也,是皆我之自取,特躬自悼而已。
末章讲:然今虽悔,亦何所及乎?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我始也与尔本期为偕老,今不知老而见弃如此,则语及偕老之约,适增深长之恨,而徒使我怨也。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泮,是涯。若此者亦我不思之过也。彼淇则有岸矣,隰则有泮矣。在淇、隰之远,犹有底止之地也。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总角,幼时结发也。今我总角之时,与尔宴乐言笑,晏晏然其和柔。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成此信誓,旦旦然其明白。将以为可恃之永久,曾不思其终之反覆以至此,而有今日之见弃,不亦淇、隰之不如乎?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夫既不思其反覆以至此,则已往之失已不可追,而今日之悔将无所及,则亦如之何哉?亦已而已矣。吁!淫妇失身于始,而独不虑及于终。及夫见弃于终,而后追悔于始,不亦晚乎?是足以为淫奔者之永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