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唇筏一样滑向你的脊背
给我冲杯咖啡好吗?梅说。
要加冰块吗?
梅点点头。
你的叙述像我做过的每一个梦,梅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认识你。
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冰块在玻璃杯里慢慢消融,它碰撞着杯子的内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太阳在城市的上空升高了,气温开始暖和起来。她紧抿着双唇,眼睛漠然地看着窗台。阳光又一次染黄了她的睫毛,照亮了她脸上纤细的毛孔,她的发网下翘着乌黑的发梢。屋子里充满了她的呼吸的气味。我挨在她身边坐下,我的左腿抵着她的膝,我感到腹部一阵空虚。我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她将手心翻过来,我看见在强烈的光线照射下,她手心的掌纹像叶络一样清晰。她的皮肤里深藏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忧虑,血液里跳荡着微妙的警觉。我的身体渐渐靠近她,她没有动。她的鼻息在宁静的房间里很响。
梅推开我的手,脸转向我:棋什么时候回来?
她去危城体育馆了,可能要到很晚才能回来,一年一度的城市流行歌手大赛今天演出第一场,我说。
是旧金山摇滚乐团?
不,是圣地亚哥山羊三人合唱小组。
他们弹三角琴伴唱?
是的,三角琴。
你是怎么认识棋的?梅端起那杯柠檬水喝了一口,突然问我。
我遇见她是在一次城市安全用电演讲大会上,也许在这之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在那次演讲大会后不久的一个周末,她来到我的住所。我记得我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像今天一样,我在柠檬水里掺了冰块,她没有喝,那天晚上时间仿佛是凝固的。天快亮的时候,我送她回家。那是一个平常的灰蒙蒙的清晨,我们走到一个有红绿灯的街口停下了。她说她将项链忘在我的房里了。我给了她钥匙,她返身去取。我站在街口的冷风中等她。那天清晨确实很冷。我一直等到太阳在天边泛出紫红的光亮,戴白口罩的清洁工出现在阴暗街角的路灯下,她还没有回来。我走回房间发现她早已脱了衣服在我的那张单人床上躺下了——这样我们就结了婚。
你很爱她吗?梅问。
大概是的,不过,你对这一点是不是很在乎?
不知道。
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她的有突出腕骨的手臂。她光滑的皮肤上泛起一层如青稞般的疙瘩。
我在车厢里第一次看见你,就预感到了今天。我说。
今天?
是的。我天天梦见你,梦见你的乳房像白鼠一样跳上我的阁楼,爬上我的床。
……
她将头靠在我的肩胛上她的发梢又一次撩拨着我的脖颈我的太阳穴像被一块火炭灼伤我的血管仿佛化脓的伤口在不停地跳动着我的手拂过她平坦的背部停在她蓬乱的发上风从窗口吹进来把她的头发吹到我的嘴里我吮吸着她的淡幽幽的体香呼喊着她的名字梅梅她说你慢着点我的孩子我感到她的身体开始发软我俯下身体帮她脱掉了她的沉重的皮靴拉掉她的散发着奶酪味的蓝色的袜子我开始吻她的纤足——她走路姗姗的脚跟那么白净她的脚背那么富有曲线我将她的小脚趾含在嘴里她痒了咯咯咯地笑起来我掰开她的右手——它揪皱了我的衬衣我将她的手放在她自己的领口她解了第一颗纽扣接着第二颗然后是第三颗我的手刚刚接触她的胸脯她就惊叫起来她的身体逐渐变硬我停下来我们大声地喘着气她的身体像一个发光的胴体她黝黑的大腿紧紧靠着我告诉她哪里是她的膝盖哪里是她的腰哪里是她的双肩她哭了露出白闪闪的牙齿什么爱情婚姻让妻子见鬼去我抱起她把她轻轻放在床上我的嘴唇像木筏一样沿着她的脊背滑下——
当我们重新在靠窗的桌边坐下,时间已过了中午。梅神情木然地看着墙壁。
我觉得胃里很难受。梅说。
我没有说什么。
看着那幅画,我就要呕吐。梅说。
你是不是为刚才的事后悔?
不。
梅的目光注视着的白色墙壁上贴着一幅画。我想梅也许对它感兴趣。那幅画的风格近乎甜腻,我不喜欢它:覆盖着繁盛青草的山坡上,一对恋人正在走近。太阳的逆光将他们的身影衬成黑色。
这不是一幅普通的装饰画,梅说,在这对恋人伸展着双臂互嵌的阴影中有一块空白。
是的。
那是一具骷髅。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幅画:那片空白确实是一具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