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赋

李　纲

承嘉惠以南征兮¹ ，动去国之离愁。远故园而回首兮，惊岁华之再秋。览庐阜之环秀兮² ，俯大江之东流。登黄鹤而遐瞩兮，发孤照之寸眸³ 。吞云梦于胸中兮，怀浙河于醉里⁴ 。怅离群而索居兮，寄相思于一水。佩兰芷之芬芳兮，狎樵渔于汝尔。终系羁而未释兮，类蹩者之念起⁵ 。荷天恩之宽大兮，犹生靡于廪食。驰精爽于淮 兮⁶ ，飞梦魂于漠北。怅曷日而归休兮，遂东山之钓弋⁷ ，老苒苒而将至兮，岂佳时之再得。尝承教于君子兮，窃希风于古人。慨抚卷而击节兮，如意气之相亲。每终篇而自喜兮，觉诗成之有神。惟深藏而密寄兮，惧夫妒者之瞋顾。戎马之崩腾兮⁸ ，方四郊之多事。临洞庭而伤怀兮，望九疑而增思。乱湘流而适澧兮⁹ ，灵均岂其前身。续离骚而赋远游兮，愿承芳于后尘。与日月而争光兮，庶此道之弥新。

注　释

¹嘉惠：对他人所给予恩惠的敬称。

²庐阜：庐山。

³孤照：一线之光。寸眸：眼睛。

⁴浙河：今钱塘江上游。

⁵蹩者之念：似指仕途不得意便生用心为仁义之念。

⁶精爽：精神、心思。

⁷东山钓弋：指谢安。东山在今浙江上虞。

⁸崩腾：动荡。

⁹乱：横渡。澧：澧水。

鉴　赏

这篇《南征赋》是与仲辅的赠答之作，仲辅系何人不详。作者在绍兴初曾罢职居鄂州，次年除观文殿学士，湖广宣抚使兼知谭州。作者离朝，是因为政见不合高宗的心意，受到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排挤。一般认为本赋系这次遭贬时所作。文章抒发了被贬去国，离群索居的苦闷情怀，表达了壮志难酬，欲归休独善其身的志愿。如果说《江上愁心赋》抒发的是吊古伤今的感伤之情，那么《南征赋》则是抒发的伤时叹老、弃置不用的苦闷之情。艺术上，《江上愁心赋》因情造境，借境抒情，而此篇则是依身世变迁、思绪流动直抒其苦闷情怀。这篇赋表达了他处逆境而修身，以屈原精神自勉的愿望与信念。李纲为官“以英哲全德勉人主，以修政攘夷为己任”（《宋史纪事本末》卷六十），不恤祸患，竭忠尽智，却被奸佞所陷，一贬再贬，从而引起思想上的矛盾与斗争。一方面他想退隐江湖，洁身自好，一方面又时刻眷恋朝廷，忧心国事。这种思想上的矛盾，造成他内心的深沉痛苦。在写法上完全摆脱了过去一些写征行之作的老套，对一般的古迹略而不提，只提到与自己遭遇相同的屈原。这不但在艺术处理上别开生面，而且使全赋的语言显得流畅自然，无艰涩之感。赋文在抒情时不用典故，只运用“惊”、“怀”、“怅”、“慨”、“惧”、“愿”等富于感情色彩的动词，直接抒情，再配以“览”、“俯”、“登”、“发”、“吞”、“佩”、“临”、“望”、“乱’、“续”等富有动作性的动词加以刻画，使抒情主人公的形象十分鲜明。由于赋的语言流畅自然，再加上骚体“兮”字的唱叹，使全文既有一气贯下的气势，又显得舒缓婉转，情感往复回环，酣畅浓烈。

（阎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