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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赋
有西都宾问于东都主人曰¹ :“盖闻皇汉之初经营也,尝有意乎都河洛矣² 。辍而弗康,实用西迁,作我上都³ 。主人闻其故而覩其制乎⁴ ?”主人曰:“未也。愿宾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博我以皇道,弘我以汉京⁵ 。”
宾曰:“唯唯⁶ 。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实曰长安⁷ 。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⁸ 。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众流之隈,汧涌其西⁹ 。华实之毛,则九州之上腴焉¹⁰ ;防御之阻,则天下之隩区焉¹¹ 。是故横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龙兴,秦以虎视¹² 。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仰悟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奉春建策,留侯演成¹³ ;天人合应,以发皇明,乃眷西顾,实惟作京¹⁴ 。于是睎秦岭,睋北阜,挟沣、灞,据龙首¹⁵ 。图皇基于亿载,度宏规而大起¹⁶ 。肇自高而终平,世增饰以崇丽,历十二之延祚,故穷奢而极侈¹⁷ 。建金城而万雉,呀周池而成渊,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¹⁸ 。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¹⁹ 。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²⁰ 。乡曲豪举游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连交合众,骋骛乎其中²¹ 。
若乃观其四郊,浮游近县,则南望杜、霸,北眺五陵,名都对郭,邑居相承²² ;英俊之域,绂冕所兴,冠盖如云,七相五公²³ 。与乎州郡之豪杰,五都之货殖,三选七迁,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也²⁴ 。封畿之内,厥土千里,逴跞诸夏,兼其所有²⁵ 。其阳则崇山隐天,幽林穹谷,陆海珍藏,蓝田美玉²⁶ 。商、洛缘其隈,鄠、杜滨其足,源泉灌注,陂池交属²⁷ 。竹林果园,芳草甘木,郊野之富,号曰近蜀²⁸ 。其阴则冠以九嵕,陪以甘泉,乃有灵宫,起乎其中²⁹ ;秦、汉之所极观,渊、云之所颂叹,于是乎存焉³⁰ 。下有郑、白之沃,衣食之源,提封五万,疆场绮分³¹ 。沟塍刻镂,原隰龙鳞,决渠降雨,荷插成云,五谷垂颖,桑麻铺棻³² 。东郊则有通沟大漕,溃渭洞河,泛舟山东,控引淮湖,与海通波³³ 。西郊则有上囿禁苑,林麓薮泽,陂池连乎蜀、汉,缭以周墙,四百余里,离宫别馆,三十六所,神池灵沼,往往而在³⁴ 。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马,黄支之犀,条支之鸟,踰崑 ,越巨海,殊方异类,至三万里³⁵ 。
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位,倣太、紫之圆方³⁶ 。树中天之华阙,丰冠山之朱堂³⁷ 。因瑰材而究奇,抗应龙之虹梁,列棼橑以布翼,荷栋桴而高骧³⁸ 。雕玉瑱以居楹,裁金璧以饰珰,发五色之渥彩,光 朗以景彰³⁹ 。于是左墄右平,重轩三阶,闺房周通,门闼洞开⁴⁰ 。列钟虡于中庭,立金人于端闱,仍增崖而衡阈,临峻路而启扉⁴¹ 。徇以离殿别寝,承以崇台闲馆,焕若列宿,紫宫是环⁴² 。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区宇若兹,不可殚论⁴³ 。增盘崔嵬,登降炤烂,殊形诡制,每各异观,乘茵步辇,唯所息宴⁴⁴ 。后宫则有掖庭椒房,后妃之室,合欢增成,安处常宁,茝若椒风,披香发越,兰林蕙草,鸳鸾飞翔之列⁴⁵ 。昭阳特盛,隆乎孝成,屋不呈材,墙不露形⁴⁶ 。裛以藻绣,络以纶连,随侯明月,错落其间,金 衔璧,是为列钱⁴⁷ 。翡翠火齐,流耀含英,悬黎重棘,夜光在焉⁴⁸ 。于是玄墀 砌,玉阶彤庭,碝磩彩致,琳珉青荧,珊瑚碧树,周阿而生⁴⁹ 。红罗飒 ,绮组缤纷,精曜华烛,俯仰如神⁵⁰ 。后宫之号,十有四位,窈窕繁华,更盛迭贵,处乎斯列者,盖以百数⁵¹ 。左右廷中,朝堂百僚之位,萧、曹、魏、邴,谋谟乎其上⁵² 。佐命则垂统,辅翼则成化,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螯⁵³ 。故今斯人扬乐和之声,作画一之歌,功德著于祖宗,膏泽洽于黎庶⁵⁴ 。又有天禄、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谆诲故老,名儒师傅,讲论乎六艺,稽合乎同异⁵⁵ 。又有承明、金马,著作之庭,大雅宏达,于兹为群。元元本本,殚见洽闻,启发篇章,校理秘文⁵⁶ 。周以钩陈之位,卫以严更之署,总礼官之甲科,群百郡之廉孝⁵⁷ 。虎贲赘衣,阉尹阍寺,陛戟百重,各有典司⁵⁸ 。周庐千列,徼道绮错⁵⁹ 。辇路经营,修除飞阁⁶⁰ 。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亘长乐,陵隥道而超西墉,掍建章而连外属,设璧门之凤阙,上觚棱而栖金爵⁶¹ 。内则别风之嶕峣,眇丽巧而耸擢,张千门而立万户,顺阴阳以开阖⁶² 。尔乃正殿崔嵬,层构厥高,临乎未央,经骀荡而出 娑,洞枍诣与天梁,上反宇以盖戴,激日景而纳光⁶³ 。神明郁其特起,遂偃蹇而上跻,轶云雨于太半,虹霓回带于棼楣⁶⁴ ;虽轻迅与僄狡,犹愕眙而不能阶⁶⁵ 。攀井幹而未半,目眴转而意迷,舍棂槛而郤倚,若颠坠而复稽,魂怳怳以失度,巡回涂而下低⁶⁶ 。既惩惧于登望,降周流以徬徨,步甬道以萦纡,又杳 而不见阳⁶⁷ 。排飞闼而上出,若游目于天表,似无依而洋洋⁶⁸ 。前唐中而后太液,览沧海之汤汤,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 ,滥瀛洲与方壶,蓬莱起乎中央⁶⁹ 。于是灵草冬荣,神木丛生,巖峻崷崒,金石峥嵘⁷⁰ 。抗仙掌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轶埃堨之混浊,鲜颢气之清英⁷¹ 。骋文成之丕诞,驰五利之所刑⁷² ;庶松乔之群类,时游从乎斯庭,实列仙之攸馆,非吾人之所宁⁷³ 。
尔乃盛娱游之壮观,奋大武乎上囿,因兹以威戎夸狄,耀威灵而讲武事⁷⁴ 。命荆州使起鸟,诏梁野而驱兽,毛群内阗,飞羽上覆,接翼侧足,集禁林而屯聚⁷⁵ 。水衡虞人,理其营表,种别群分,部曲有署⁷⁶ 。罘网连纮,笼山络野,列卒周匝,星罗云布⁷⁷ 。于是乘銮舆,备法驾,帅群臣,披飞廉,入苑门⁷⁸ 。遂绕酆镐,历上兰,六师发逐,百兽骇殚⁷⁹ ;震震爚爚,雷奔电激,草木涂地,山渊反覆,蹂躏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⁸⁰ 。尔乃期门佽飞,列刃钻 ,要趹追踪,鸟惊触丝,兽骇值锋⁸¹ 。机不虚掎,弦不再控,矢不单杀,中必迭双⁸² 。飑飑纷纷,矰缴相缠,风毛雨血,洒野蔽天⁸³ 。平原赤,勇士厉,猨狖失水,豺狼慑窜⁸⁴ 。尔乃移师趋险,并蹈潜秽,穷虎奔突,狂兕触蹷⁸⁵ 。许少施巧,秦成力折,掎僄狡,扼猛噬,脱角挫脰,徒搏独杀⁸⁶ 。挟师豹,拖熊螭,曳犀犛,顿象罴,超洞壑,越峻崖,蹶崭岩⁸⁷ 。钜石 ,松柏仆,丛林摧,草木无余,禽兽殄夷⁸⁸ 。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历长杨之榭,览山川之体势,观三军之杀获⁸⁹ 。原野萧条,目极四裔,禽相镇压,兽相枕藉⁹⁰ 。然后收禽会众,论功赐胙,陈轻 以行炰,腾酒车以斟酌,割群野食,举烽命釂⁹¹ 。飨赐毕,劳逸齐,大路鸣鸾,容与徘徊⁹² 。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⁹³ 。茂树荫蔚,芳草被隄,兰、茝发色,晔晔猗猗,若摛锦布绣, 燿乎其陂⁹⁴ 。玄鹤白鹭,黄鹄 鹳,鸧鸹鸨 ,凫鹥鸿雁⁹⁵ ;朝发河海,夕宿江汉,沈浮往来,云集雾散⁹⁶ 。于是后宫乘 辂,登龙舟,张凤盖,建华旗,袪黼帷,镜清流,靡微风,澹淡浮⁹⁷ 。櫂女讴,鼓吹震,声激越, 厉天,鸟群翔,鱼窥渊⁹⁸ 。招白鹇,下双鹄,揄文竿,出比目⁹⁹ 。抚鸿罿,御矰缴,方舟并骛,俛仰极乐¹⁰⁰ 。遂乃风举云摇,浮游普览,前乘秦岭,后越九嵕,东薄河、华,西涉岐、雍¹⁰¹ ;宫馆所历,百有余区,行所朝夕,储不改供¹⁰² 。礼上下而接山川,究休祐之所用,采游童之欢谣,第从臣之嘉颂¹⁰³ 。于斯之时,都都相望,邑邑相属,国藉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¹⁰⁴ 。士食旧德之名氏,农服先畴之畎亩,商循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之规矩,粲乎隐隐,各得其所¹⁰⁵ 。若臣者,徒观迹于旧墟,闻之乎故老,十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徧举也¹⁰⁶ 。
注 释
¹西都宾、东都主人:都是假设的人物。西都,指长安。东都,指洛阳。
²皇汉:大汉。经营:规划创业。河洛:黄河与洛水。此指这两条河之间的洛阳。
³辍(chuò):中止,停止。康:安。实用:犹“是用”,所以。上都:京城。
⁴覩:同“睹”,察看。
⁵摅(shū):抒发。蓄念:早已有的念头。幽情:深远的感情。皇道:帝王之道。汉京:指汉都洛阳。
⁶唯唯:应诺声。
⁷雍州:古九州之一,在今陕西、甘肃及青海滨纳一带。长安:本为秦之乡名,汉高祖建都于此而为国都名,故城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
⁸函谷:即函谷关。古函谷关在今河南省灵宝县东北。二崤:崤山有二陵,故谓二崤,在今河南省西部。表:外,外面。太华:山名,即西岳华山,在今陕西省渭南县东南。终南:又名南山,秦岭主峰之一,在今陕西省西安市南。
⁹褒(bāo)斜(yé):谷名,为沿褒水和斜水所形成的河谷,在今陕西省西南。陇首:山名,在今陕西省陇县至甘肃省平凉一带。带:围绕。洪河:大河,指黄河。泾、渭:泾水和渭水。隈(wēi):弯曲的地方。汧(qiān):本作“ ”,水名,源出今陕西省陇县西北, 山南麓,注入渭河。
¹⁰华实之毛:谓草木。上腴:上等的肥沃土地。
¹¹防御:谓关禁。隩(ào)区:深奥之区域,犹今言“内地”“腹地”。
¹²被:及。六合:四方上下。三:指周、秦、西汉三代。帝畿(jī):京城所在地区。龙兴、虎视:皆比喻盛强。
¹³悟:晓。东井:即井宿,星官名,因在银河之东故名,二十八宿之一,有星八颗。协:合。河图:相传伏羲氏见龙马负图于河,据其文字,以画八卦,谓之河图。“悟东井之精”,“协河图之灵”,谓汉当代秦都关中。奉春:汉娄敬的封号。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劝说刘邦建都长安,赐姓刘氏,拜为郎中,号奉春君,后封关内侯,号建信侯。留侯:汉张良的封爵。演:引,引申。
¹⁴天:谓五星聚东井。人:谓娄敬等进说。发:启发。皇明:指高祖。西顾:谓入关。作京:指在长安建京都。
¹⁵睎(xī):远望。秦岭:指秦岭山脉的一段,又名南山,一名终南山,在今陕西省西安市南。睋(é):审视。北阜:山名,在今陕西省三原县北。挟:从旁钳住。沣(fēn):水名,源出陕西省秦岭山中,北流至西安市西北渭水。灞(bà):水名,在今陕西省中部。据:占有。龙首:山名,在今陕西省西安市旧城北。
¹⁶皇基:天子之基业。度:量度。或作“羌”,发语词。
¹⁷肇(zhào):开始。高:指汉高祖。平:指汉平帝。崇丽:高而美。延祚(zuò):延续皇位。穷奢、极侈:形容极端奢侈。奢,原作“泰”,今据《后汉书·班固传》改。
¹⁸金城:坚固的城墙。万雉(zhì):形容很高。雉,长三丈,高一丈为一雉。呀(xiā):大而空。披:开劈。通门:通行之门。天子城有十二门。
¹⁹街衢(qú):城市中四通八达的道路。洞达:通达。闾阎(yán):里巷的门。九市:买卖货物的场所。《汉宫阙疏》:“长安立九市,其六市在道西,三市在道东。”隧:道路,指列肆于道路。阗(tián):通“填”,充满。廛(chán):市房。红尘:飞扬的尘土,形容繁华热闹。
²⁰疆:止境。都人:都城的人。拟:模仿,指僭于公侯车服。列肆侈于姬姜:谓市场上妇女服饰奢侈过于姬姜。姬姜:此代指责族妇女。列肆:市场上成列的店铺。
²¹乡曲:乡里。豪举:豪放的举动。原尝:即平原君赵胜和孟尝君田文。春陵:即春申君黄歇和信陵君无忌。驰骛(wù):驰骋,奔走。
²²浮游:漫游。杜、霸:杜陵(在今西安市东南)和霸陵(在今西安市东北)。五陵:即长陵、阳陵、安陵、茂陵、平陵,都在渭水北岸,今咸阳市附近。邑:指陵邑,汉代为守陵墓所置之邑。
²³绂(fú)冕:古时高官之礼服礼冠,此借指高官。冠盖:官吏的服饰和车乘,此借指官吏。七相:即车千秋、黄霸、王商、韦贤、平当、魏相、王嘉。五公:即田、张安世、朱博、平晏、韦赏。
²⁴五都:西汉时首都以外的五个大都市,指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货殖:经商,这里指商人。三选:选三种人家,指吏二千石、高訾富人及豪杰兼并之家。七迁:迁于七陵。强干弱枝:干喻京师,枝喻地方。隆:增。观:示。
²⁵封畿(jī):京都一带地区。逴(chuò)跞(luò):超越。诸夏:中国。
²⁶阳:山之南面。穹谷:深谷。蓝田:山名,山出美玉,故又名玉山,在今陕西省蓝田县东。
²⁷商、洛:商县和上洛县,属弘农郡。隈:山曲。鄠(hù)、杜:鄂县和杜陵,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南。滨:犹近。陂(bēi)池:池沼。属:连接。
²⁸近蜀:言秦境富饶与蜀相似。
²⁹阴:山之北面。九嵕(zōng):山名,有九峰高耸,在今陕西省醴县东北。甘泉:山名,在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秦始皇二十七年在其上作甘泉前殿,汉武帝增筑扩建而为甘泉宫。灵宫:指甘泉宫。
³⁰极观:谓所见到的尽善尽美无以复加的事物。渊、云:即子渊(王褒的字)和子云(扬雄的字)。王褒作《甘泉颂》,扬雄作《甘泉赋》。
³¹郑、白:即郑国渠(战国末年韩国人郑国修筑)和白渠(汉武帝时赵国中大夫白公修筑)。提封:犹言封地。疆场:田界。绮分:交错成纹。分,通“纷”。
³²塍(chéng):田埂。刻镂:交错如镂。原:高平的地。隰(xí):低下的湿地。龙鳞:形容土地一高一低的样子。插:通“锸”,农具名,即锹。颖:禾穗。铺棻(fēn):茂盛的样子。棻,通“纷”。
³³大漕:大运河。溃渭洞河:即“渭溃河洞”。泛舟:浮舟。山东:战国、秦汉称崤山或华山以东为“山东”,即关东。
³⁴上囿禁苑:即林苑,指上林苑,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及周至、户县界。麓(lù):林连接于山为麓。薮(sǒu):无水的泽地。缭(líáo):围绕,缠绕。离宫:古代帝王正宫以外临时居住的宫室。别馆:古代帝王的正室以外的宫室。神池、灵沼:灵异的池沼。往往:处处。
³⁵九真:汉郡名,辖境相当于今越南清化、河静两省及义安省东部地区。大宛:古代西域国名,在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以盛产汗血马著名。黄支:古代国名,故地在今印度马德拉斯西南的康契普拉姆附近。一说,在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西北部亚齐附近。条支:古代西域国名,在今伊拉克境内。踰:通“逾”,越过。殊方:异域,别的地方。
³⁶经纬:南北为经,东西为纬。阴阳:指日光的背向,向日为阳,背日为阴。坤灵:即地祇(qí),古代对于山岳河渎之神的总称。倣(fǎng):仿,象。太、紫:太微和紫宫,均为星官名。太微方,紫宫圆。《春秋合诚图》曰:“太微,其星十二,四方。”《史记·天官书》曰:“环之匡衡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宫。”
³⁷中天:天空之中。华阙(què):华丽的观阙。丰:大。冠山:在山之上。朱堂:涂以朱色的殿堂。
³⁸瑰(guī):珍贵。究奇:极为奇伟。抗:高。应龙:古代神话中有翼的龙。这里指梁作应龙之形。虹梁:梁曲如虹。棼(fén):栋木。橑(liǎo):椽木。翼:飞檐。荷:承受。栋:房屋正梁。桴(fú):房屋次梁,即二梁。骧(xiāng):马首昂举,引申为上举。
³⁹瑱(tián):通“磌”,柱下的石础。楹(yíng):厅堂前部的柱子。珰(dāng):屋檐头装饰。渥(wò)彩:谓色彩之美。渥,光润。 (yàn):火焰。
⁴⁰左墄(cè)右平:古代王者之宫,左为陛阶,右以纹砖相次第,谓之左墄右平。墄:陛阶。轩:楼板,栏板。闺房:内室。门闼(tà):宫中大小之门。
⁴¹虡(jù):悬挂钟、磬的木架。金人:铜铸的人像。端闱(wéi):宫殿的正门。仍:因。衡:通“横”。阈(yù):门槛。峻路:高峻的道路。扉(fēi):门扇。
⁴²徇:环绕。别寝:正寝以外的其他寝室。崇:高。闲馆:广大之馆。焕:明。列宿:众星宿。
⁴³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均指殿名。区宇:疆宇,区域。殚:尽。
⁴⁴增:通“层”,重复。盘:盘曲。崔嵬(wéi):高耸的样子。登降:上下。炤烂:明亮。诡:怪异。乘茵(yīn):乘车。步辇:古代一种用人抬的代步行的工具,类似轿子。息宴:安息。
⁴⁵后宫:古代妃嫔所居的宫室。掖庭:汉皇宫中的旁舍,宫妃所居。《汉官仪》曰:“婕妤以下皆居掖庭。”椒房:汉皇后所居的宫殿,用椒和泥涂壁,取其温暖有香气,兼有多子之意。长乐宫有椒房殿。合欢、增城、安处、常宁、茝若、椒风、披香、发越、兰林、蕙草、鸳鸯、飞翔:皆殿名。
⁴⁶昭阳:汉宫殿名,成帝时赵昭仪居之。孝成:汉孝成帝刘骜。呈:显露。
⁴⁷裛(yì):缠绕。藻绣:五色文彩。络:缠绕。纶(lún)连:结绶为网络,即今之扎彩。随侯明月:即随侯珠。因晚上光如明月,故云随侯明月。高诱注《淮南子·览明训》曰:“随侯见蛇伤断,以药傅之,后蛇于江中衔大珠以报之,因曰随侯珠。” (gāng):古代宫室壁上的环状金属饰物。因形状如 缸,故称。列钱:行列似钱。
⁴⁸翡翠:即“硬玉”,矿物名,是“辉石”族中的一种。火齐(jì):宝石名。流耀:闪动光辉。含英:内含精英。悬黎、垂棘:都是美玉名。悬黎、垂棘之玉,夜有光辉。
⁴⁹玄墀(chí):以漆饰墀。墀,殿上的空地。 (kòu)砌:犹“镂砌”,以玉饰物。 ,用金玉,镶嵌器物。碝(ruǎn)磩(qì):都是次玉的美石。彩(cǎi)致(zhì):形容文理细密。琳(lín):青碧色的玉。珉(mín):似玉的美石。青荧:形容玉青白的光泽。珊瑚:热带海中的腔肠动物,骨骼相连,形如树枝,故又名珊瑚树,多为红色,可供观赏的装饰品。碧树:玉树。碧,青玉。周阿:环于水曲之处。
⁵⁰飒(sà) (xǐ):长袖舞动的样子。绮组:华美的组纽。缤纷:繁多的样子。精曜:精美而又有光辉。华烛:光彩映射,指人之美容。
⁵¹十有四位:十四等。后宫妃嫔有昭仪、婕妤、 娥、傛华、美人、八子、充衣、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宫、顺常是为十三等,又有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秩禄同,共为一等,合十四位。窈窕:幽闲,指妇德幽静,妇容闲雅。繁华:美丽。迭:更替。
⁵²朝堂:汉代正堂左右百官治事之所。百僚:百官。萧、曹、魏、邴:指萧何、曹参、魏相、邴吉,并为丞相。谋谟(mó):谋划,筹策。
⁵³佐命:指辅助帝王创业的人。垂统:把基业传统给后世子孙。统,皇统、帝业。辅翼:辅佐协助。成化:成就德化。恺(kǎi)悌(tì):和乐简易。荡:清除。毒螫(shì):毒害。
⁵⁴乐和:音乐和谐。画一:同“划一”,一律。膏泽:比喻恩泽。洽:沾湿,浸润。黎庶:众百姓。
⁵⁵天禄、石渠:均为汉宫中藏书阁名。天禄阁在未央宫内,石渠阁在未央宫北。典籍:法典图籍等重要文献。谆诲:殷勤教告。故老:年龄大阅历深的人,这里指元老旧臣。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稽合:考校。
⁵⁶承明:汉殿名,在未央宫中。金马:汉官署名,门旁有铜马,故名。著作:撰述。大雅:指才德高尚的人。宏达:才识广博通达。于兹:在此。元元本本:探其原始而得其根本。殚见洽闻:广见博闻,是说知识渊博。秘书:难见的典籍。
⁵⁷周:环绕。钩陈:指后宫。严更:督行夜鼓。甲科:汉时课士分甲、乙、丙三科。廉孝:廉直纯孝。此为汉代选拔官吏的科目之一。
⁵⁸虎贲(bēn):官名,皇宫中卫戍部队将领。赘(zhuì)衣:官名,掌管衣服,为太子近臣。阉(yān)尹:主管宫室出入的宦官。阍(hūn)寺:即阍人和寺人。阍人掌守中门之禁。寺人掌内人之禁令。陛戟(jǐ):戟,古代兵器的一种。古代卫士持戟立于殿阶两侧,叫“陛戟”。典司:小臣有司。
⁵⁹周庐:秦汉时皇宫四周所设的警卫庐舍。徼(jiào)道:巡视之道。绮错:纵横交错。
⁶⁰辇路:阁道。经营:犹往来。除:楼陛。飞阁:凌空而建的阁道。
⁶¹未央:未央、桂宫、明光、长乐、建章均汉宫名。弥:终。亘(gèn),从此端直达彼端、横贯。隥(dèng)道:有台阶的登高道路。墉(yōng):指城墙。掍(hùn):同,混合。璧门:建章宫正门。凤阙:汉宫阙名。觚(gū)棱:宫阙上转角处的瓦脊,因成方角棱瓣之形故名。金爵:指饰于建章宫阙上的铜凤凰。爵,通“雀”。
⁶²别凤:汉宫阙名,又名折凤阙。嶕(jiāo)峣(yáo):高耸的样子。眇(miǎo)丽:精妙而壮丽。眇,通“妙”。耸擢:高耸而拔起。开阖:开谓之阳,阖谓之阴。
⁶³尔乃:如此。正殿:即前殿。崔嵬:高峻的样子。层:重。骀(dài)荡、 (sà)娑、洞枍、天梁:都是汉宫殿名,在建章宫。反宇:屋泥上仰起的瓦头。盖戴:覆盖。激日景(yǐng)而纳光:是说外激日,日影下照,而反纳其光。景,古“影”字。
⁶⁴神明:汉建章宫中台名。郁:美盛的样子。特起:崛起,挺出。偃蹇:高耸的样子。跻(jī):登,升。轶(yì):超越。太半:过半。回带:曲绕。楣:屋檐口椽端的横板。
⁶⁵僄(piào)狡:轻疾勇猛。愕(è)眙(chì):惊视的样子。阶:循阶而登。
⁶⁶井幹(hán):汉楼名。眴(xuán)转:眼目眩乱。棂(líng)槛:楼上的栏楯(shǔn)。郤倚:退倚。郤,同“却”。稽:留止。怳(huǎng)怳:心神不定的样子。巡:沿。
⁶⁷惩惧:恐惧。周流:周游。徬徨:同“彷徨”,徘徊不定的样子。甬(yǒng)道:飞阁复道。萦纡:回旋曲折。杳 (tiǎo):形容宫室幽深的样子。
⁶⁸飞闼:指门楼上的小屋。天表:天外。洋洋:无所归的样子。
⁶⁹唐中:汉池名。太液:汉池名,池中有三山,以像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揽:收拢。汤(shāng)汤:大水急流的样子。碣(jié)石:海畔山。神岳:仙山。 (qiāng) :激流冲撞的石声。方壶:即传说中的方丈仙山。
⁷⁰灵草:即灵芝仙草,古人认为服之可以长生,故称“灵芝”或“灵草”。神木:指松柏之类四季长青、寿命极长的树木。古人认为常服其籽实可以长生,故称“神木”。巖(yán)峻:险峻的山石。巖,“岩”的异体字。崷(qiú)崒(zú):高峻的样子。峥嵘:高峻的样子。
⁷¹抗:举。承露:承接甘露。擢:耸起。金茎:即铜柱。轶:超过。埃竭(ài):尘埃。颢(hào)气:洁白清鲜之气。清英:清爽秀丽。
⁷²骋:发挥。文成:汉代将军名号。齐人李少翁,以方术见汉武帝,武帝拜少翁为文成将军。丕:大。诞:欺骗。弛:传播,传扬。五利:汉代将军名号,胶东人栾乐,因多方略而敢为大言,汉武帝拜为五利将军。刑:法。
⁷³庶:差不多。松乔:古代传说中的仙人赤松子和王乔。列仙:众仙。攸:所。馆:寓舍。
⁷⁴大武:大陈武事。上囿:供帝王玩赏、打猎的园林。威灵:犹言声威。
⁷⁵荆州:古九州之一。这里指汉武帝所置十三刺史部之一,辖境相当于今湖北、湖南两省及河南、贵州、广州、广西一部分。禁林:帝王的苑囿、园林。屯聚:聚集。
⁷⁶水衡:官名,掌诸池苑。虞人:掌管山泽之官。营表:古代建筑宫室时立表确立位置,这里谓正行列。部曲:古代军队编制之称。《后汉书·百官志》:“将军……领军皆有部曲,大将军营五部,部校尉一人。……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
⁷⁷罘(fú)网:捕兽的网。纮(hóng):网。络:网罗。周匝(zā):周围。星罗云布:比喻布列稠密。
⁷⁸銮舆:天子之车驾。法驾:亦称“法车”,天子之车驾,驾六马。飞廉:馆名,汉武帝元封二年建,馆上铸神禽飞廉铜象,故名飞廉馆。苑门:御苑之门。
⁷⁹酆(fēng):指酆京,周文王都于此,故址在今陕西省长安县西南沣河以西。镐(hào):指镐京,周武王都于此,故址在今陕西省长安县韦曲乡西。上兰:汉宫观名,在上林苑中,故址在今陕西省长安县西。六师:犹“六军”。天子之军,凡72500人为一军。骇殚:惊惧。
⁸⁰震震:威严的样子。爚(yuè)爚:光明耀目的样子。一说,震震、爚爚,都是奔走的样子。涂:污。反覆:犹“倾动”。拗(ào)怒:抑制愤怒。
⁸¹期门:官名。佽(cì)飞:官名,取古代勇士佽飞为名,掌弋射,有九承两尉。钻:通“攒”,簇聚。 (hóu):箭,用于近射田猎。要:通“邀”,拦截。趹(jué):奔。值锋:遇上利箭。
⁸²机:弩机,弓上发弦的装置。掎(jǐ):发射。控:引弓,拉弓。中(zhòng):射中。
⁸³飑(biāo)飑、纷纷:都是形容众多的样子。矰(zēng)缴(zhuó):系有生丝以射鸟雀的短箭。
⁸⁴厉:勇猛:猨狖(yòu):泛指猿猴。猨,同“猿”。慑:恐惧。
⁸⁵潜:深入。秽:田中杂草。穷:势穷力竭。奔突:横冲直撞。兕(sì):古代犀牛中一类的兽名,一角,青色,重千斤,皮厚,可以制甲。触蹷(jué):冲撞颠蹶。蹷,同“蹶”。
⁸⁶许少、秦成:皆人名,未详。掎:牵制。僄狡:兽之轻捷者。扼:掐住。噬(shì):咬。脱:脱掉。挫:折断。脰(dòu):颈项。徒搏:空手搏斗。
⁸⁷挟:胁持。师:即“狮”。拖:曳引。螭(chī):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蛟龙之属。曳:牵引。犛(lí):犛牛,黑色。顿:通“扽”,提起,引领。洞壑:深谷。蹙:踏。崭(zhǎn)岩(yán):险峻的山石。
⁸⁸钜:通“巨”。 (tuí):坠落。殄(tiǎn)夷:杀绝。
⁸⁹属玉:汉观名。榭(xiè):筑在高土台上的敞屋。体势:形势,状态。
⁹⁰四裔(yí):四方边远之地。镇压:伏压。枕藉:纵横相枕而卧。
⁹¹赐胙(zuò):赐祭之余肉。炰(páo):烹煮。鲜:新杀的禽兽。燧:告警的烽火。命釂(jué):命饮尽杯中之酒。
⁹²大路:即王辂(lù),玉饰的皇帝专用车。容与:迟缓不前。
⁹³豫章、昆明:皆汉观名。昆明:汉池名。云汉:天河。
⁹⁴荫蔚:草木茂盛的样子。被:覆盖。隄:同“堤”。兰茝(chǎi):都是香草名。晔(yè)晔:明盛的样子。猗(yī)猗:美盛的样子。摛(chī):舒展。 (zhú)燿(yào):照耀。陂(bēi):山坡。
⁹⁵玄鹤:黑鹤,古代传说鹤千年化为苍,又千年变为黑,谓之玄鹤。白鹭:鸟名,全身羽毛雪白,飞翔轻快。黄鹄(hú):鸟名,即天鹅。 (jiāo):鸟名,头细身长,颈有白色,能入水捕鱼。鹳:大型涉禽,形似鹤亦似鹭。鸧(cāng)鸹(guā):鸟名,大如鹤,青苍色,亦有灰色者。鸨(bǎo):鸟名,似雁而大,无后趾。 (yì):水鸟名,即“鹢(yì)”,形如鹭而大,羽色苍白,善翔。凫(fú)鹥(yī):水鸟名。凫,野鸭;鹥,鸥鸟。鸿雁:鸟名,大曰鸿,小曰雁。
⁹⁶沈:同“沉”。云集雾散:形容众鸟聚集在一起又分散而去。
⁹⁷后宫:指妃嫔、姬妾。 (zhàn)辂:天子的卧车。龙舟:龙形的船,船的首尾作巨龙形状。凤盖:即凤凰伞,帝王仪仗所用。华旗:彩旗。袪(qū):举起,撩起。黼(fú)帷:绣有黑白相间如斧形花纹的车帷。靡:无。澹淡:漂浮的样子。
⁹⁸櫂(zhào)女:舟女。櫂,同“棹”。讴(ōu):歌唱。激越:声音高亢清远。 (hōng):轰响。厉天:谓响彻天空。
⁹⁹白鹇(xián):鸟名,亦称“白雉”“银雉”。揄:引。文竿:饰以翠羽的竿。比目:即比目鱼。
¹⁰⁰抚:按,执。罿(chōng):捕鱼网。御:控制。骛:疾驶。俛:同“俯”。
¹⁰¹普:普遍。乘:登上。薄:迫近。河、华:黄河和华山。岐、雍:岐山和雍县,属右扶风郡,在今陕西省长安县西。
¹⁰²宫馆:宫城内的馆舍。储:积蓄。供(gòng):供给,供应。
¹⁰³上下:谓天地。接:祭。究:尽。休祐(yòu):美福,吉祥。用:指牺牲玉帛之物。第:按次序。
¹⁰⁴相属:相连接。藉(jí):系,继承。
¹⁰⁵先畴(chóu):祖先的田地。畎(quǎn)亩:田间,田地。循:遵循。遵守。鬻(yù):出卖。高曾:高祖和曾祖。粲:鲜明。隐隐:众多的样子。
¹⁰⁶一端:一方面。徧: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