愍衰草赋

沈　约

愍衰草，衰草无颜色¹ 。憔悴荒径中，寒荄不可识² 。昔时兮春日，昔日兮春风。衔华兮佩实³ ，垂绿兮散红。岩陬兮海岸⁴ ，冰多兮霰积。布绵密于寒皋⁵ ，吐纤疏于危石。雕芳卉之九衢⁶ ，陨灵茅之三脊。风急崤道难⁷ ，秋至客衣单。既伤檐下菊，复悲池上兰，飘落逐风尽，方知岁早寒。流萤暗明烛，雁声断裁续⁸ 。霜夺茎上紫，风销叶中绿。秋鸿兮疏引，寒乌兮聚飞⁹ 。径荒寒草合，草长荒径微。园庭渐芜没，霜露日沾衣。

注　释

¹愍（mǐn）：哀怜。无颜色：失去了苍翠之色。

²憔悴：困顿萎靡。寒荄（gāi）：枯根。

³华：同“花”。

⁴岩陬（zōu）：山崖下。

⁵寒皋：荒凉的沼泽地带。

⁶雕：萎谢。九衢：草茎的分枝交错。

⁷崤（xiáo）道难：崤道峻险难行。

⁸裁：通“才”。

⁹“秋鸿”句：鸿雁散落地鸣叫。寒乌：即寒鸦。

鉴　赏

沈约（441—513），字休文，吴兴武康（今浙江德清）人。他历仕宋、齐、梁三朝，是齐梁文坛的领袖。他和谢朓等人所开创的“永明体”是比较自由的古体诗向格律严整的近体诗变化的一个重要的过渡阶段。他提出了诗歌创作的“四声八病”说，为五言律诗的正式形成开辟了通途，而且影响到骈体文，促使作者更加注意音节的铿锵优美。他的诗文数量极多，据《梁书·沈约传》记载共有一百卷。沈约的赋今存11篇，多为节录。《梁书·沈约传》所载的《郊居赋》是他赋作中唯一的长篇，为他入梁以后所作，其命意颇仿谢灵运的《山居》，洋洋洒洒，以矫情掩盖牢骚。相比之下，不如他的《愍衰草赋》、《丽人赋》较有特色。

此赋前半部分，先写衰草憔悴荒径，令人哀怜。继写昔日芳草衔华佩实、垂绿散红，在岩陬、海岸、寒皋、危石到处滋长，表现出旺盛的生命力，而转眼月迁季易、天气寒冷，就连九衢的芳卉、三脊的灵茅也纷纷枯萎了。这虽然只写草的今昔变化，却寓有人生何独不然之意。在赋的后半部分，他更驰骋联想。总观全篇，作者成功地运用了李仲蒙所说的“索物以托情”，“触物以起情”（见《致李叔易》，《斐然集》卷十八）的比兴手法，隐晦曲折地表现了他晚年凄苦忧伤的心情。

这篇赋是由诗改写而成的。它在语句形式上糅合骚体句式、骈赋句式与五言诗句，试图打破各种抒情文体的界限，在赋的形式上是一个创造。全赋辞语清浅，形象如画，而含义则耐人思索。它为以后的小赋创作提供了有益的经验。

（方永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