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兰赋

周弘让

爰有奇特之草¹ ，产于空崖之地。仰鸟路而裁通² ，视行踪而莫至³ 。挺自然之高介⁴ ，岂众情之服媚⁵ ？宁纫结之可求⁶ ，垂延伫之能洎⁷ 。禀造化之均育⁸ ，与卉木而齐致⁹ 。入坦道而销声¹⁰ ，屏山幽而静异¹¹ 。独见识于琴台，窃逢知于绮季¹² 。

注　释

¹爰（yuán）：发语词。

²鸟路：仅能通过飞鸟的险绝山路。裁：通“才”，仅仅。

³行踪：行人的踪迹。

⁴高介：孤高，清高。

⁵服媚：顺从而巴结逢迎。

⁶纫结：把丝缕等物捻编成结。

⁷延伫（zhù）：久立等待。洎（jì）：及，到。

⁸造化：天地，大自然。

⁹卉木：草木。

¹⁰坦道：平坦的大路。

¹¹屏：隐藏。

¹²绮季：即绮里季，汉初隐士，“商山四皓”之一。

鉴　赏

周弘让，南朝梁陈时的文学家，汝南安城（今河南汝南）人，生卒年不详。博学多通，早年不得志，曾隐居在茅山之中，多次征召不就。梁元帝即位，任国子监祭酒，迁仁威将军。入陈，为太常卿。著录有《续高士传》，文集九卷，后集十二卷，皆散佚。现仅存诗四首，文三篇，赋仅存此一篇。

这篇《山兰赋》赞颂的是山崖中的兰花，全篇紧紧扣住“奇特”二字着笔。它奇就奇在生于人迹“莫至”的空崖之地；奇就奇在它有着高尚的品格，“挺自然之高介”，不像其他草木一样“服媚”于他人；奇就奇在它能使美人纫结为佩，预兆着美好的愿望定能实现。它是大自然化育的结果。它甘愿寂寞，不求闻达，“入坦道而销声，屏山幽而静异”。它曾得到落拓中的圣人见赏，也曾在著名隐士那儿找到知己。

这篇山兰颂，其实也是一篇对像山兰一样高介狷洁之士的颂歌。作者曾隐居茅山，对隐士的生活有较深的体验，对隐士有着相当程度的同情和热爱，所以专门著录了《续高士传》，为隐士们树碑立传；又写了这篇《山兰赋》，为隐士们大唱赞歌。“入坦道而销声，屏山幽而静异”，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于世风尘俗的厌恶，而宁肯隐藏到幽静的深山之中，远离尘世。从“宁纫结之可求，垂延伫之能洎”中，可以看出这篇赋受《楚辞》的影响很深。屈原常以“秋兰”等自比，抒发自己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美德，周弘让的这篇《山兰赋》，也是由此立意的。

这篇赋短小精悍，全赋不足一百字，却把山兰的高格写得真致有神，并借以抒发了作者的真情实感。清代的沈德潜在《古诗源》卷十四中评介周弘让的《留赠山中隐士》诗时说：“清真似陶诗一派，陈隋时得之大难。”把这个评语让给这篇《山兰赋》也是恰切的。全赋也是以清新、自然、真率见长，仅有末尾二句用典，其他语句都浅显易懂，自然流畅。但平淡中却含蕴着深情，质朴中却蕴藏着华美的内核，也像他赞扬的山兰一样：“挺自然之高介”，很耐人品味。整篇赋不像早期的赋那样文句长短参差不齐，而是皆以六字为句，虽较少变化，但读起来并不呆板。

（徐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