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太平广记 - (宋)李昉、扈蒙、徐铉等 >
- 鬼 >
- 鬼三十二
李佐文
南阳临湍县北界,秘书郎袁测、襄阳椽王汧皆止别业。大和六年,客有李佐文者,旅食二庄。佐文琴棋之流,颇为袁、王之所爱。佐文一日向暮,将止袁庄。仆夫抱衾前去,不一二里,阴风骤起,寒埃昏晦。俄而夜黑,劣乘独行,迷误甚远。约三更,晦稍息,数里之外,遥见火烛。佐文向明而至,至则野中回舍,卑狭颇甚。中有田叟,织芒 。佐文逊辞请讬,久之。方延入户,叟云:“此多豺狼,客马不宜远絷。”佐文因移檐下,迫火而憩。叟曰:“容本何诣而来此?”佐文告之,叟哂曰:“此去袁庄,乖於极矣。然必俟晓,方可南归。”而叟之坐后,纬萧障下,时闻稚儿啼号甚痛,每发声,叟即曰:“儿可止,事已如此,悲哭奈何?”俄则复啼,叟辄以前语解之。佐文不谕,从而诘之,叟则低回他说。佐文因曰:“孩幼苦寒,何不携之近火?”如此数四,叟则携致就炉,乃八九岁村女子耳。见客初无羞骇,但以物画灰,若抱沈恨。忽而怨咽惊号,叟则又以前语解之。佐文问之,终不得其情。须叟平晓,叟即遥指东南乔求曰:“彼袁庄也,去此十里而近。”佐文上马四顾,乃穷荒大野,曾无人迹,独田叟一室耳。行三数里,逢村妇,携酒一壶,纸钱副焉。见佐文曰:“此是巨泽,道无人。客凌晨何自来也?”佐文具白其事,妇乃附膺长号曰:“孰为人鬼之遇耶?”佐文细询之,其妇曰:“若客云去夜所寄宿之室,则我亡夫之殡闾耳。我佣居袁庄七年矣。前春,夫暴疾而卒。翌日,始龀之女又亡。贫究无力,父子同瘗焉。守制嫠居,官不免税,孤穷无托,遂意再行。今夕将适他门,故来夫女之瘗告诀耳。佐文则与同往,比至昨暮之室,乃殡宫也,历历踪由,分明可复。妇乃号恸,泪如绠縻。因弃生业,剪发于临湍佛寺,役力誓死焉。其妇姓王,开成四年,客有见者。(出《集异记》)
【译文】
南阳临湍县北边,秘书郎袁测、襄阳掾王汧都建立了别墅。大和六年,有个客人李佐文,寄食二庄。佐文是个擅长琴棋的人,袁、王很喜欢他。佐文一天将晚时,要到袁庄休息。仆夫抱着被先走了。没走到一二里,冷风突然刮起。天昏地暗一会夜漆黑。佐文乘着劣马独自行进,迷失道路很远。大约三更天,昏黑稍微停止,几里地外,远远看见灯光。佐文向亮处走去,到了眼前一看却是荒野中几间陋室,很低矮狭窄。屋里有个年老的农民,正在编织草鞋。佐文恭顺地请求投宿,很久才请进门。老头说:”这里豺狼很多,客人的马不要在远处系缚。“佐文于是移到檐下,靠近火而休息。老头说:”客人因为什么原因而来到这里?“佐文告诉了他。老头微笑首说:”这里距离袁庄,相隔很远,这样必须等到天亮,向南去才能到达。“老头坐下后,草帘子屏障下边常常传出小孩非常悲痛的啼哭声。每当发出哭声,老头就说:”孩儿应该停止,事已如此,悲哭能怎么样?“一会儿又哭,老头还用前边的话劝说。佐文不明白,问他。老头就纡回曲折说其他的事情。佐文于是说:”孩子小怕冷,为什么不领他靠近火?“如此多次,老头就领她靠近火炉,是个八九岁的农村女孩。看见客人开始没有害羞和惊怕,只是用东西画灰,象怀着深深的怨恨。忽然悲哭惊号。老头就又用前边的话劝她。佐文问他,终究不能得到那实情。不久天亮,老头就远远指着东南的乔木说:”那就是袁庄,离这有十里远近。“佐文上马向四下看,是片很大的荒野,不曾有人的痕迹,只有田叟一座房子。走了三里多,遇到一个村妇,带着一壶酒,纸钱和一些附带的东西。看见佐文说:”这是巨泽,路上没人,客人一清早从哪里来的?“佐文把那事全告诉了她。村妇就拍胸大哭道:”为什么人和鬼能在路上相遇呢?“佐文细问她,那村妇道:”象客人说的昨晚寄宿的房子,是我亡夫的殡闾。我受人雇用住在袁庄七年了,前年春天,丈夫得急病死去,第二天,才七岁的女儿又死了。因为贫穷没有能力,父子一起埋葬。我尊守丧规寡居,官府不给免税,孤独穷困没有依托,就想再嫁,今天晚上将要嫁到别人家,所以来到丈夫女儿的葬地告别。“佐文就和她一同前往,等到了昨晚的房子,是个殡宫,经由的踪迹历历在目,分明可以踏着再走。村妇就号啕大哭,泪如绳索。于是她放弃了谋生之业,在临湍佛寺剪掉头发,劳苦出力发誓到死。那个妇女姓王,开成四年,有人看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