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人的成就

探讨罗马帝国衰亡的原因，要比去了解它长期苟延残喘地生存要容易得多。罗马帝国最主要的成就，在于征服了地中海世界，汲取其文化，并给地中海世界带来了约200年的秩序、繁荣及和平。两个世纪以来，抵挡蛮族的入侵，并将其古典文化遗产播送至西部各地。

罗马帝国的统治术是无可匹敌的，当局曾拘禁1 000名政治犯。它把自己建立在一个自私的寡头政治和反开化的僧侣体系上，它建立起自由民主政体，却又让贪污腐败与暴行给破坏无遗。它剥削别人，来支持一个无以自存的意大利。当其无力剥削之际，意大利遂告崩溃。它在到处造成有如沙漠之地，却称之为“和平”。但它在万恶中建立起一个了不起的法律体系，为欧洲各国所采用。自罗马十人团时代至拿破仑，人们的生命财产都受到保护，因此也激励并持续了工业的发展。罗马又建立行政与立法分立的政体，此两者相互制衡的原理，颇影响了革命时代美、法两国的制宪者。它曾一度成功地糅合了君主政治、贵族政治及民主政治而赢得史学家、哲学家、臣民及敌人的喝彩。它让500多个城市实施地方自治，开始它以残酷、贪婪治理帝国，以后则改以容忍与公正治国，而使版图之广为前所未见。它启迪蛮荒，使荒漠之地成为繁荣之区，以长久和平的奇迹来赎罪。今日，我们的最高级劳心者们，也一心为一个纷乱的世界寻求恢复“罗马帝国的和平”。

在那个伟大的体制中，罗马帝国建立起自己的文化，它渊源于希腊文化，而独创一格。由于它过于注重政治方面，使其在思想领域上不如希腊人有所创见。但它吸取并妥善保存从埃及、迦太基、希腊及东方传入的技术、知识及艺术等文化遗产，它在科学上无大成就，工业技术也无甚长进，但因其越洋贸易，而使世界致富。遍布各地的公路网，成为繁华生活的命脉，经由这些路线及数千座壮丽的桥梁，古代农耕技术、手工艺、艺术、建筑学、投资与储蓄方法、医药组织、军事医院、都市的卫生得以流传至中古及现代的世界。此外，各类的水果、坚果树以及各种农业上或装饰用的植物也由东方移植到西方。甚至取暖设备，也是由温暖的南方传到寒冷的北方。南方创建了文明，而为北方所征服、摧毁或借用。教育并非始于罗马帝国，但于罗马帝国时却有长足的发展，并获国家的支持，制定了课程表一直沿用至今。它并没有发明拱门、圆顶等，却大胆巧妙地沿用，而使其建筑举世无双。所有中古的教堂，都沿用它这种长方形的建筑。它并没有发明雕刻人像，却富有一种理想主义的希腊人所不能达到的逼真的境界。它并没有发明新的哲学理论，但享乐主义者和禁欲主义者在卢克莱修和塞涅卡身上找到了最完美的形式。它并没有发明文学的各种体裁，甚或讽刺散文也非它创始，然而谁能够尽说西塞罗之于雄辩术，维吉尔的论文、散文文体对于但丁、塔索、弥尔顿的影响……至于李维及塔西佗之于历史著述，贺拉斯及尤维纳利斯之于德莱顿、斯威夫特及蒲柏的影响究竟有多深呢？

它的语言，辗转讹误，而成为意大利、罗马尼亚、法国、西班牙、葡萄牙及拉丁美洲的言语。半个白人世界属于拉丁语系。直到18世纪，拉丁文在西方一直是科学、学术、哲学的世界语。植物学与动物学也采用拉丁文为国际性的术语。罗马教堂的重大仪式或正式文件也复如此：药方上及法律用语，也惯用拉丁文，不但如此，它且经由直接的使用，再通过罗马语言，使英语词汇丰富并具有弹性。罗马文化的传统，对我们今天的日常生活，每天诚不知有多少都在受其影响。

当基督教征服了罗马，异教的教堂组织结构、祭司长的称号、祭袍，对圣母及诸神的膜拜、超感官的意识等仍到处可见。旧日节期的欢乐与庄严，以及古老仪式典礼的虚华，均如母血注入这个新宗教中。被俘的罗马又俘虏了它的征服者。政权与治术由此行将倾覆的帝国转至强而有力的教皇手中。断剑之威为慰藉之笔所代替。教会的传教士取代帝国的军队，沿罗马各公路拥至西方。叛乱的各行省，因接受了基督教，重又承认罗马的君权。经过信仰的时代长期的挣扎，古都的王权得以持续并滋长。直至文艺复兴时，古典文化始得复生，而这一不朽之城再度成为世界生活、财富及艺术的中心。1953年，当罗马庆祝其开创2 680周年纪念时，它能回顾这个人类历史上最令人难忘的、悠久的政府与文明。祈愿它能重振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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