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微

1819年2月，他在曼萨纳雷斯的另一边买下一所乡间房子。它有树木遮荫，并且，虽然他无法听到这条界河的流水声，却能够感觉到平静的川流不息的教训。邻居们称呼他的房子为“聋者之家”。当其子结了婚并另建家庭时，戈雅雇用莱奥凯蒂亚·韦斯女士（Dona Leocadia Weiss）当做女主人和管家而随侍其侧。她是一位精力旺盛的悍妇，然而戈雅却无法听到她的雄辩口才。她带来两个小孩——一位叫做基勒摩（Guillermo）的男孩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罗萨里奥·玛丽（Maria del Rosario），他们成为这位艺术家晚年生活的一个慰藉。

他迫切地需要如此一种健全的激励，因为他的心智正濒临疯狂的边缘。唯有如此，我们才能了解他何以用这些黑色画片（Pinturas negras）涂在他视为栖身的室内墙壁上。仿佛反射出他心灵的忧郁，他以黑色和白色为主要颜色去作画，并且好像忠于其模糊的幻觉，他并不画出事物外形的明确轮廓，而粗枝大叶地涂抹其急驰的梦幻影像于墙壁上。在一道长的侧墙上，他描绘《圣伊西德若的参谒圣地》（the Pilgrimage of San Isidro）——他于31年前的1788年已经欢愉地画过同一庆祝，但现在它却成为一群野兽般迷醉的狂热信徒聚集在一起的幽暗景象。在对面的墙壁上，他聚集了更恐怖的形象于《女巫子夜的集会》一画中，这些巫师敬畏地崇奉一头巨大的黑色山羊，作为他们的撒旦和指挥神。在房间的远端，呈现艺术史上最可怕的绘画形象，《撒旦吞噬其子孙》——一个巨物正在咬嚼一个裸体小孩，已经吃了头和一只手臂，现在正在饱餐另外一个溅血的人体。或许它是发神经的国家将其子民消耗于战争中的一种发疯的象征。这些图画就是受到恐怖的想象所萦系和困扰而画出来的，想要把它们驱出他本身外，把它们不朽地留在墙上。

1823年，由于参加了兄弟会，莱奥凯蒂亚害怕受到逮捕而携带她的孩子们逃到波尔多。戈雅决定跟随他们。但是假使他不经宫廷允许而私自离开，将失去作为宫廷画家正在领受的官方薪资。他要求请假几个月去普隆比耶尔（Plom-biéres）取矿泉水，被批准了。他将“聋者之屋”让给他的孙子玛丽亚诺（Mari-ano），而于1824年6月，出发前往波尔多，莱奥凯蒂亚和罗萨里奥·玛丽处。当他濒临死亡之时，对于孙子玛丽亚诺的喜爱，成为占据他整个心灵的主要感情。他为这个男孩留下年金，并且假如其子将要携带玛丽亚诺到波尔多来时，他将支付所有费用。他的儿子无法前来，但他送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前来。当他们到达时，戈雅如此激动，以至于一病不起。他写信给他的儿子说：“亲爱的儿子，我只想告诉你，这喜悦对我来讲已经过多了……望上帝准许你来带回他们，然后我的快乐将是完满的。”翌晨，他已不能讲话，并且半身不遂。他继续支撑了13天，耐心地等候儿子的到来，但终归无用。他死于1828年4月16日。1829年，他的遗体由波尔多运到马德里，并且在佛罗里达·圣安东尼教堂的祭坛前埋葬，他曾经在该教堂的圆顶下画出西班牙人生活中的痛苦和哀愁，欢乐和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