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战争：三（1808—1812）

西班牙国王波拿巴眼前困难重重。他努力在一小撮自由分子外，争取更广泛的支持。自由派人士赞成把富有教会的财产没收，但约瑟夫·波拿巴早已因为他没有信仰的名声受尽阻挠，他知道，打击教会的每一个措施，如今只会更进一步燃起对他外族统治的反抗。被拿破仑击溃的西班牙军队现在又重整旗鼓，零星聚合，虽然军容不整，但是士气高昂。在秋收春耕之间，农民反抗异族的游击战也间歇不断。而法军驻地散布西班牙全境，疲于奔命，法军各将领争功邀宠，彼此不和，在巴黎的拿破仑根本无法统一协调西班牙的战略。据马克思说，拿破仑到现在才发现：“西班牙即使亡国了，社会上仍充满了民族的精神，每一角落都汹涌着反抗的怒潮……西班牙并没有抵抗的中心，但也可以说到处都是抗敌的中心。”法军一支主力于拜兰（Bailén）大败后，一部分主要的西班牙贵族也加入了革命，因此把民众对他们的怨恨转移到侵略者的身上。由于教会积极地支持抵抗，抵抗运动已没有自由主义的色彩了。相反，由于抗敌的胜利，反而巩固了教会和宗教裁判所的势力。不过，省级的军政权中仍有一些自由主义人士，他们派遣了代表参加在加的斯的全国议会，参与了拟定宪法的过程。如今伊比利半岛上抗敌运动四起，到处弥漫着希望和虔诚的气氛。此时，波拿巴正怀念着昔日在那不勒斯的日子，拿破仑正在苦战奥地利，而威灵顿——一位具有新派思想的人物——正准备由英伦再度南下，为西班牙回到中世纪助一臂之力。

穆尔爵士在逝世于拉科鲁尼亚时（1809年1月16日），曾劝谏英政府不要再费尽心力保卫葡萄牙。他认为法国人迟早要执行拿破仑的命令，让葡萄牙成为法国的属国。再说，英国如何能运输和补给足够的大军，来和驻西班牙10万名能征惯战的法军一决雌雄呢？可是在爱尔兰的威灵顿如今却静极思动，亟待有所表现。他告诉战争大臣：只要让他独力统率2至3万英军，不受干扰，再加上当地的援军，他便能保住葡萄牙抵挡10万以下法军的攻击。英国政府相信了他的话，于是1809年4月2日他率领2.5万名英军抵达里斯本。他后来形容这批英军是一群“地上的残渣……一伙坏蛋……一些只为有酒喝而从军，除了用鞭子则无法管束的乌合之众”。可是他们在面临杀敌或被杀的选择时，却都能奋不顾身，拼死一战。

苏尔特元帅（Marshal Soult）已料到了英军的入侵，他已率领2.3万名法军——一群终日酗酒没有文化的可怜家伙——沿海岸直下波尔图，而同时另一支法军在维克多元帅（Marshal Victor）率领下，也由西面沿着塔古斯（The Tagus）河来攻。威灵顿曾经详细研究过拿破仑的战略，他决定在法军两位元帅会师进攻英军据点里斯本之前，就先发制人进攻苏尔特。于是他率领2.5万名英军和由贝雷斯福德（William Carr Beresford，未来的贝雷斯福德子爵）率领的1.5万名葡军，赶到杜罗河（River Douro）波尔图的对岸。1809年5月12日他渡河袭击苏尔特后方。法军措手不及，仓皇后退，共损失了6 000人马及所有的大炮。威灵顿并没有乘胜追击，因为他必须赶往南面阻止维克多的进攻。可是，维克多已经得到了苏尔特大败的消息，退回塔拉韦拉（Talavera），在当地会合约瑟夫·波拿巴的援军。法军现共计4.6万人，而与法军对峙的威灵顿军包括2.3万名英军和2.6万名葡军。1809年7月28日，两军于塔拉韦拉展开了激战。葡军不久即不支逃出战场，威灵顿则奋战不懈，屡次击退法军的攻势，最后维克多损失了7 000人及17门大炮后无功而退，英军也损失了5 000人，但是守住了阵地。英政府为嘉奖威灵顿身先士卒，特别封他为威灵顿子爵。

不过，战争大臣对他的支持却逐渐减弱了。1809年拿破仑取得瓦格拉姆大捷，1809年3月他又和奥地利公主结婚，结束了英奥的联盟。俄国这时还是法国的盟国。在此形势下，法国在西班牙又多出了13.8万名的兵力。同时，马塞纳元帅统率着6.5万名大军，正准备出师西班牙，下定决心要攻克葡萄牙。英国政府因此通知威灵顿，一旦法军入侵西班牙，他可以撤军回国，而不致遭受处罚。

这是威灵顿一生事业的关键，固然上级准许他自行撤退，可是无论如何，这将是他人生记录上的污点，除非他将来再立下大功来洗雪这次失败，但是未来是不可预期和依靠的呀！于是他决定以全部人马，一生的事业，甚至个人的生命再孤注一掷。他命令全军在里斯本北方由塔古斯河经托里什韦德拉什（Torres Ve-dras）到海岸构筑一条25英里长的碉堡防线，等待法军的进攻。马塞纳先攻克了西班牙重镇罗德里城（Ciudad Rodrigo），开始了征葡之役。然后他率领着6万人马，越过边境进入葡萄牙。1810年9月17日，威灵顿率领5.2万名联军（英军、葡军、西军）在布塞古（Bussaco，科因布拉[Coimbra]的北方）迎战马塞纳。在此役中威灵顿损失1 250人，而马塞纳损失4 000人。不过威灵顿知道，他不能和马塞纳一样等待援军，因此他撤退至托里什韦德拉什防线，一路命令实行坚壁清野战术，等待马塞纳大军粮食完尽，师老无功而退。这个战略果然奏效。1811年3月5日，马塞纳领着饥饿疲惫的大军回到西班牙，并将统帅权让给了马尔蒙。

威灵顿的大军经过一个冬天的训练和休憩后，率先进攻西班牙。1812年7月22日，他率领5万人马进攻马尔蒙驻扎在萨拉曼卡（Salamanca）附近的4.8万名法军。在此大战里，法军伤亡1.4万，联军损失4 700，马尔蒙不支撤退。本来7月21日时西班牙王波拿巴已率领1.5万名兵士离开马德里前来增援马尔蒙，在途中得知马尔蒙大败的消息后，不敢再回到京城，直接便奔向巴伦西亚（Valencia）与絮歇元帅（Marshal Suchet）的法军主力会合。宫中文武百官及1 000名“法国化”的西班牙人也都狼狈地跟随他。8月12日威灵顿进入马德里，当地民众对拿破仑宪法一直不存好感，因此见了英军都雀跃不已。威灵顿后来写信给一位朋友说：“我正在一群欣喜若狂的人民当中。但愿上帝能一直这么保佑着我，让我能为西班牙争取独立。”

然而，上帝在此刻却忽然拿不定主意了。马尔蒙依赖着布尔戈斯（Burgos）的坚固防线整顿军备。威灵顿前往将他团团围住，约瑟夫·波拿巴由巴伦西亚率9万大军前来解围。威灵顿因此不敌，于1812年10月18日沿萨拉曼卡（Salaman-ca）和罗德里城撤退，沿途损失了6 000名士兵。约瑟夫·波拿巴再度进入马德里，民众都郁郁不乐，但是中产人士十分高兴。这时，拿破仑正在莫斯科冒着刺骨的寒冷，苦战不已。西班牙，正如欧洲的其他地区，都在等待着这场以大陆命运为赌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