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场

〔拉里莎和卡兰德舍夫。

拉里莎 （抬起头来）你知道我多么讨厌你！你为什么上这儿来？

卡兰德舍夫 那么，叫我上哪儿去呢？

拉里莎 不知道。你要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就是不要到我所在的地方来。

卡兰德舍夫 你错了，我永远应该在你身边，为的是保护你。现在我上这儿来，是因为你受到了侮辱，是来替你报仇的。

拉里莎 对我来说，最最受不了的侮辱就是你的保护；我没有从任何人那里受到过任何别的侮辱。

卡兰德舍夫 你太随便了。克努罗夫和沃热瓦托夫在抓阄儿决定你属于谁，他们在抓钱币的鹰还是字赌输赢，这还不是侮辱吗？你那些朋友可真好！对你有什么尊敬！他们没有把你看作女人、看作人，人是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他们把你看成了玩物。如果你是玩物，那是另一回事。玩物当然是谁赢就属于谁，玩物也不会生气。

拉里莎 （深深地感到屈辱）玩物……是的，玩物！他们是对的，我是玩物，不是人。我现在，我深深相信我亲身体会到的……我是玩物！（愤激地）最后到底给我找到了这个词儿，是你找到的。走开！请你离开我！

卡兰德舍夫 离开你？我怎么能离开你，我把你留给谁呢？

拉里莎 任何玩物都应当有主人，我就到主人那儿去。

卡兰德舍夫 （热情地）我带你走，我是你的主人。（抓住她的手）

拉里莎 （推开他）噢，不！每一样玩物都有它的价格……哈，哈，哈……我对你来说是太、太贵了。

卡兰德舍夫 你说什么！我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拉里莎 （噙着泪）既然是玩物，那么唯一的安慰就是做贵重的玩物，珍贵的玩物。请你最后为我服务一次：去叫克努罗夫上我这儿来。

卡兰德舍夫 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清醒一下吧！

拉里莎 好，那我自己去。

卡兰德舍夫 拉里莎·德米特里耶夫娜！算啦！我原谅你，我什么都原谅。

拉里莎 （苦笑）你原谅我？谢谢你。可是我却不原谅我自己，我怎么会想把我的命运同你这个渺小的人联结在一起呢。

卡兰德舍夫 让我们离开这儿，让我们马上离开这个城市吧，我什么都同意。

拉里莎 晚了。我曾经请求你快些带我离开这茨冈人的生活，你没有能够这样做。看起来，我一生一世要埋葬在这种茨冈人的生活里了。

卡兰德舍夫 我求求你，请你赐给我幸福吧。

拉里莎 晚了。现在我眼前只看见黄金在发光、钻石在闪耀。

卡兰德舍夫 我愿意牺牲一切，愿意为你忍受一切委屈。

拉里莎 （厌恶地）走开，你对我来说是太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

卡兰德舍夫 请你告诉我，我怎样才能得到你的爱情呢？（跪下）我爱你，我爱你。

拉里莎 撒谎。我找过爱情，可是没有找到。大家把我看成玩物，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从来没有一个人想看看我的灵魂深处，我从任何人身上都没有看到过同情心，没有听到过一句温暖的、知心的话。这样生活是冷酷的。我没有错，我找过爱情，可是没有找到……世界上没有爱情……不必找了。我找不到爱情，我就找黄金。走开，我不能是属于你的。

卡兰德舍夫 （站起来）噢，别忏悔了！（一只手插在上衣衣襟内）你应该是属于我的。

拉里莎 不论属于谁，可不是属于你的。

卡兰德舍夫 （激怒地）不是属于我？

拉里莎 永远不是！

卡兰德舍夫 那你就不能属于任何人！（对她开枪）

拉里莎 （抓住胸口）啊！谢谢你！（倒在椅子上）

卡兰德舍夫 我怎么啦，我怎么啦……啊呀，我疯了！（手枪掉下）

拉里莎 （温柔地）我亲爱的，你替我做了一件多么好的好事！把手枪放在这儿，这儿，桌子上！是我自己……我自己。啊，多么好的好事……（捡起手枪，放在桌子上）

〔帕拉托夫、克努罗夫、沃热瓦托夫、鲁滨逊、加夫里洛、伊万从咖啡馆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