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过来，小乌鸦。”他说。孩子走过去，主人拍拍他长着鬈发的头，又摸摸他的下巴。
“呶，吉姆，给这位绅士表演一下，你也会跳舞唱歌。”于是孩子用响亮清晰的嗓音，唱起一首在黑人中流行的、调子狂野怪异的歌曲。他手舞足蹈，全身扭动，配合着音乐的节拍，做出许多滑稽的动作。
“好极啦！”哈利说，又扔给他几瓣桔子。
“现在，吉姆，学学老卡德乔叔叔风湿病发作时走路的样子。”他的主人说。
孩子柔软的四肢立刻装起那个残疾老人变形的动作来。他驼起背，手里拿着主人的手杖，在房里蹒跚地走着，孩子气的脸上挤出悲哀的皱纹，并模仿着那个老人的样子，左边吐一口口水，右边吐一口口水。
两位绅士都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吉姆，”他的主子说，“给我们表演埃尔德·罗宾斯老头领着大家唱圣歌的样子。”孩子随即绷紧他胖胖的圆脸，打起精神，开始用鼻音冷静沉着地哼起圣歌的调子来。
“好呀！妙极啦！好个棒小子！”哈利说，“这小子是个好样的，我会答应的。听我说，”他突然拍拍谢尔比先生的肩膀说，“看在这个家伙的分上，我会做这笔买卖的我会的。来吧，呶，这样好的买卖是不会做不成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大约25岁左右的混二代非裔女黑人走进了房间。
只须对这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瞧上一眼，就可确定她是孩子的妈妈。他们长着同样有神的美丽的黑眼睛和长长的睫毛，一样卷曲如柔丝般的黑发。当她碰到陌生人大胆地，毫不掩饰地赞美眼光的时候，褐色的脸颊上便泛起了红晕。她的衣服既整洁又合身，使她优美的身材更加可人。她那纤纤素手和修长洁净的双脚，没能逃过人贩子的眼睛，他时不时地对这个女中尤物投上一眼。
“有事吗，伊莱扎？”当她停住脚步，踌躇地看着她的主人的时候，谢尔比先生问道。
“对不起，先生，我正在找哈里。”孩子向她扑了过去，把他捡拾起来兜在长袍衣摆里的战利品拿给她看。
“啊，那就带他走吧。”谢尔比先生说。于是她急忙牵着孩子退了出去。
“天呀！”人贩子转向他的朋友，用赞美的语气说道，“又是一件好货色！你随便什么时候把这个女人送到奥尔良去，都会大赚一笔钱的。我见过有个人花了一千多美元买了个女奴，但姿色比这个女人差多了。”
“我不想在她身上碰运气。”谢尔比先生冷淡地说。他想转换话题，便打开一瓶新鲜的葡萄酒，问他的同伴味道如何。
“好极啦，先生好酒！”人贩子说。他转过身去，亲切地拍拍谢尔比的肩膀，又说：“嗨，谈谈这个女人的价钱吧？我会出什么价呢？你要多少钱呢？”
“哈利，她是不卖的。”谢尔比说，“你就是用跟她体重一样重的金子来买，我太太也不会卖她。”
“唷，唷！女人总是说这种话，因为她们斤（根）本没有什么经济头脑。只要让她们知道，跟人的体重相等的金子可以买多少只金表和多少金银首饰，我想，那时情况就会变了。”
“你听着，哈利，这件事免谈；我说免谈，就是免谈！”谢尔比断然地说。
“啊，那么，你就让我把那孩子带走。”人贩子说，“你得承认，我已经退让你很多了。”
“你到底要这个孩子干什么？”谢尔比问道。
“啊，我有一位朋友今年在做这个生意，买一些长得很帅的小男孩，培训后满足市场的需要，完全当作高级的商品卖给富人作侍者仆役之类。这种人可以卖个好价钱。帅哥的用处大得很，可以用他们来开门、接客或做其他的使唤。这种人的市场很大。这个小鬼头能歌善舞，滑稽好笑，正是这样的好货色！”
“我不会卖他的，”谢尔比先生深思着说，“说实话，先生，我是个人，我憎恨这种让他们母子分离的抢劫行为，先生。”
“啊，你是这么想的？算了吧！不错，有些感情是天生的。我懂，完全懂。有时候，跟女人打交道是很不愉快的，我向来就讨厌那种哭哭啼啼的场面。女人是很难对付的。不过，按照我的行事方式，我一般会避开她们，先生。呶，要是你让这个女人离开一两天，或者一周半月的，乘机把事情悄悄办完到她回家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令夫人可以送她一对耳环，或者一套新衣服，或者一些诸如此类的小玩意儿安慰她的心。”
“我恐怕做不到。”
“沙（上）帝保佑尼（你）啊！你知道，这些畜生不能与白人相提并论；只要处理得好，他们就会服服帖帖。呶，人们说，”哈利傲慢地低声说，“这种买卖跟感情是不相容的；不过，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办的。事实上，我从来不做钝刀切肉的傻事。我看过人们从女人的怀里把孩子拉走并把孩子卖掉，做母亲的像疯了一样呼天抢地哭泣的情景，这是最糟糕的策略。把货物毁坏了，有时候把她们弄得简直一钱不值。我认识一个真正长得很靓的姑娘，在奥尔良的一场买卖中完全毁了。那个家伙要买她，却不想要她的孩子；而她正如你这个女人一样高傲，火气上来时很不好惹。要知道，她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发疯般地边走边嚷。一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的血就凉了。当人们抢走她的孩子，把她锁起来时，她疯得更厉害了。过了一个星期，她便死掉了。真是浪费钱财，先生，一千美元呀，就因为处理不善打水漂了。现在，这个故事又要重演了。最好是采用温和点的方法，先生，这是我的亲身经验。”说罢人贩子哈利斜倚在椅子里，把手抱在胸前，显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分明觉得自己就是第二个威尔伯福斯威尔伯福斯（William Wilberforce，1759—1833），英国主张废除奴隶制运动的一位领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