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草莓
傅天琳
在你的弦上摘了一颗
我就成为你的歌谣
红草莓的歌谣
感人而又感情的 红草莓
我和你只有一个太阳
六月的莱茵河畔的太阳
照不化我,照不化你
多汁的太阳滴出怀念
古典的少年维特式的
怀念中的红草莓
草莓有一棵菩提树
菩提树有一段被汽车扔下的路
路边有一个小酒店
小酒店有一张蓝餐巾
蓝餐巾写着很多草莓
我和你同采一颗草莓
你这德语字母
你这哲学
你这多汁的鸟儿,你这
穿越植物音波的红草莓
愈走愈生
而你仅仅是一颗草莓
草莓仅仅为心儿红
选自《红草莓》,作家出版社1986年版
傅天琳是20世纪80年代的多产诗人之一。她写了果园的生活,写了孩子和母亲的世界,也写了女性的情怀和文化的差异。创作于1986年的《红草莓》是一首朦胧诗,此时的诗人有了大海之行和异域之旅,她的诗已经告别了早期较为单纯的赞美或者哀怨而转入更加开阔的发现及思考。朦胧诗的主要诗体特征是意象蕴含的丰富性和主题的不确定性。在《红草莓》短短的诗行中,出现了“红草莓”“琴弦”“歌谣”“太阳”“莱茵河”“少年维特”“菩提树”“小酒店”“蓝餐巾”“德语”和“德国哲学”等好多个意象。这些意象可能导出怎样的主题呢?如果我们像通行的阅读理解考试那样给出唯一的一个答案,那就太愚蠢了。朦胧诗的主题是不能也不应该被确定的,每一个读者都有他阅读和思考的自由,这也是朦胧诗存在的理由。但假如只有文字的玩弄,就不是一首诗,更不是一首好诗。
在我看来,“红草莓”是一个文化符号,是一个蕴含着不同的价值判断和情感色彩的文化符号。在这个主要的意象统领下,其他的意象都代表德国文化。在80年代,德国的科学技术和艺术人文精神曾强烈地冲击着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最触动诗人的则是德意志的艺术人文文化因素。诗歌所传达的理念是,中德两种艺术人文文化只是互相影响的关系罢了,不能说谁战胜谁或取代谁。那“六月的莱茵河的太阳,照不化我,照不化你”,而且“你这穿越植物音波的红草莓愈走愈生”。由此看来,可以理解为这首诗有一个关于两种文化之关系的主题。
一首诗歌有无艺术魅力,主要取决于诗歌的语言艺术,更确切地说就是音乐性的体现。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和戴望舒的《雨巷》令人久久难以忘怀,在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音节——节拍体现出来的音乐性。流传更广的朦胧诗句也无不具有美妙的节奏,譬如北岛的《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又譬如舒婷的《双桅船》:“不怕天涯海角/岂在朝朝暮暮/你在我的航线上/我在你的视线里。”相比之下,《红草莓》逊色一些,不过,它却有独特的修辞——顶真,“草莓有一棵菩提树/菩提树有一段被汽车扔下的路/路边有一个小酒店/小酒店有一张蓝餐巾/蓝餐巾写着很多草莓”……菩提树/菩提树……路/路边……小酒店/小酒店……蓝餐巾/蓝餐巾……这就是傅天琳展示出来的语言技巧。语言技巧有的显得自然,有的显得雕琢,读起来舒服的就是自然,不舒服的就是雕琢。
(任丽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