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戈麦

月亮里有几个美丽的影子

固守着永恒的青春

肉体灰飞烟灭

我突然看自己血肉模糊

丰满的影子于暗夜之中

千娇百媚

古老的河面没有皱纹

此时我一定光洁非凡

我仰起额头

毫无顾忌地接触月光

选自《戈麦诗全编》，上海三联书店1999年版

读这首诗，我们的耳边突然会响起陶渊明在《影答形》中的诗句和李白吟哦“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下独酌》）的声音，感受到诗人在那种独与不独的虚幻与现实交织的情景中孤苦无告的心境。诗人赞美“影子”，因为月亮是圣洁的，而月亮里的影子，是嫦娥的寂寞而婀娜多姿的美丽影子。月光下，“我”也变得“光洁非凡”，孤独得圣洁而美丽。诗人并没有在体验孤独的层面上停止，他进一步将肉体的“血肉模糊”“灰飞烟灭”与影子的“千娇百媚”、青春永驻加以强烈的对比，让我们隐隐约约联想到王尔德在《道林·格雷的画像》中述说的那个关于画家的肉体死亡，而画家用精神力量注入的画像则永存的故事中的理念。那是一种诗人要将孤独当作唯美，将死亡当作永恒的信仰敬奉的理念。这种理念和海子在描写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等诗人的死亡之旅的诗篇中所传递的信息是相似的。戈麦20世纪80年代中期毕业于北大中文系，1991年9月24日自沉于北京西郊万泉河。像海子一样，诗人的自杀身亡，是否是在象征性地表达他们对追求诗意地存在的理想毁灭的绝望？

（张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