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
骆一禾
风中，我看见一付爪子
站在土中，是
黑豹。摁着飞走的泥土，是树根
是黑豹。泥土湿润
是最后一种触觉
是潜在乌木上的黑豹，是
一路平安的弦子
捆绑在暴力身上
是它的眼睛谛视着晶莹的武器
邪恶的反光
将它暴露在中心地带
无数装备的目的在于黑豹
我们无辜的平安，没有根据
是黑豹，是真空里的
煤矿，是凛冽，是背上插满寒光
是四只爪子留在地上
绕着黑豹的影子 然后影子
绕着影子
天空是一座苦役场
四个方向
里，我撞入雷霆
咽下真空，吞噬着真空
是晒干的阳光，是晒透了太阳
是大地的复仇
一条张开的影子
像野兽一样动人，是黑豹
是我堆满粮食血泊的豹子内部
是我寂静的
肺腑
1988.6.8—20
选自《骆一禾全编》，上海三联书店1997年版
这首诗通过人类肆意捕杀黑豹以及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而终使人类自己陷入生存困境的事实，警示人类应该深刻反省，为创造一个人与自然的和谐世界而努力。
第一节，诗歌展示了一个被人类肆意破坏的大自然的荒芜场景和人类对黑豹的暴行。在展示这样一幅惨景时，诗人避免作静止的描写，而是以黑豹为中心，围绕它的行为细节的动态过程来下笔，遂将其与自然环境和人类构成一种有机的联系。例如“一付爪子”，“摁着飞走的泥土，是树根”这样的句子，一个“摁”字，不仅把大自然水土流失的残酷现状暴露无遗，而且更把黑豹“拟人化”，凸显了黑豹对命运的抗争和无奈。
第二节，诗歌鞭挞了人类的虚伪。明明是对黑豹的掠杀，却以反抗黑豹的“暴力”和维护自身的“无辜的平安”为借口。而荒芜的世界注定要对人类“复仇”：“天空是一座苦役场”，大地是“真空里的煤矿”，整个世界如真空一般，没有动物、植物，最终包括人类自己。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有一首著名的诗，名字就叫《豹》。那首诗通过诗人对被囚禁在动物园铁笼里的豹的“生存环境”的冷峻观察和细腻描写，象征性地暗示了人类就像囚禁于铁笼里的豹一样，从而揭示了人类面临的生存环境问题。骆一禾这首《黑豹》为以“豹”为命题的诗歌提供了新的内容。
（张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