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行
刘梦苇
我们是铁路上面的行人,
爱情正如两条铁轨平行。
许多的枕木将它们牵连,
却又好像在将它们离间。
我们的前方像很有希望,
平行的爱轨可继续添长;
远远看见前面已经交抱,
我们便努力向那儿奔跑。
我们奔跑到交抱的地方,
那铁轨还不是同前一样?
遥望前面又是相合未分,
便又勇猛的向那儿前进。
爱人只要前面还有希望,
只要爱情和希望样延长;
誓与你永远的向前驰驱,
直达这平行的爱轨尽处。
选自《新月诗选》,新月书店1931年版
《铁路行》首节两句便点明了这首诗的立意和比喻关系:诗人以两条平行的铁轨及其运行轨迹作为“我们”——“铁路上面的行人”的喻体,以铁轨与枕木的属性及其关系为想象元素表现“我们”对爱情的执著追求与希望。
整首诗分为四节,通过“我们”的视点,每一节分别取铁轨前行变化中的一个元素,呈现爱情内涵的一个侧面。第一节,用拟人化手法,把枕木的作用幽默地形容为福祸相依的“牵连”与“离间”的关系,耐人寻味。第三、第四节,用前进中的每一个瞬间静止状态所产生的焦点即“交抱”现象的反复出现,进一步表现“我们”对爱情的执著追求。末节,表达了“我们”“只要前面还有希望”,决不放弃“直达这平行的爱轨尽处”的坚定决心。
在早期白话诗的行列中,《铁路行》虽然也堪称上乘之作,但是这首诗的主要意义却在于它其实是20世纪20年代中期新格律运动勃兴之前真正意义上的滥觞之作。当时,诗界已经意识到白话诗在音节方面的某些缺陷,而在一部分诗人注意从传统长短句汲取营养的时候,刘梦苇却从西洋格律诗的“音顿”理论中寻求启发。因为现代诗歌词汇已经向多音节词方向发展(例如科学、计算机、社会主义),它与以单音节词为基础的旧诗韵律规则发生音与义不协调的冲突。因此,借用“音顿”元素与现代诗歌语言相结合,一定程度上就避免了这种矛盾。例如“直达这平行的爱轨尽处”一句,分别有“直达”“这平行的”“爱轨尽处”三个完整的意义与音节单位,每个音节单位都是以现代语言的完整的意义单位为基础,并且句法也是现代语言的句法。因此整首诗并不因为形式的匀齐而丧失掉语气的自然。《铁路行》里面显示的一些特征,后来就被闻一多从理论上发展和概括为“音尺”这一核心概念,设计出诸如“二字尺”“三字尺”等字数不等的字尺数,通过声音的长短呈现出诗歌的节奏,从而引领一个尝试新诗形式格律的潮流。
(张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