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诰
昔武王克商,欲建都于洛邑,至成王时,始命周公、召公经理之。洛邑既成,召公因周公归,作书陈戒于王。史臣因以“召诰”名篇。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
既望,是十六日。王,是成王。步,是步辇。周,是镐京。太保,即召公。相,是视。宅,是居。越若,是发语辞。朏,是初三日月始生之名。经营,是经理营度。
史臣叙说:惟二月十六日,后第六日乙未,是日之朝,成王步自周京至于丰,以宅洛告于文武之庙,使太保召公先周公行,相视洛邑所居之处。召公自丰起行而来,惟三月初三日丙午,至初五日戊申,是日之朝。召公至洛,以建都事当稽于天,乃命元龟卜其何处可为王城,何处可为下都。既得吉卜,遂经理营度其事,虽未即修建,而基址位次、规模已预定矣。盖周家旧都丰镐,至于成王,以洛邑居天下之中,四方朝贡道里适均,故命周、召经营而定鼎焉。宅中图大之业,实在乎此矣。
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
庶殷,是殷之众民。攻字,解做治字。洛汭,是洛水之内。位,是都邑的位。
史臣记说:召公经营洛邑,择日兴工,自戊申越三日庚戌,乃以已迁在洛的众殷民,攻治兴建都邑之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则左祖、右社、前朝、后市的基址皆平定矣。当其举事之初,四方之民,远未能集,而攻位之役,力亦易办,故就殷民已迁者役之也。
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
翼日,是明日。达观,是周遍观视。新邑,即洛邑。
召公既以甲寅定位于洛,及明日乙卯,周公以是日之朝亦至于洛,则遍观新邑经营的处所,凡王城下都,经召公规定的,都巡视一周,以相其形胜,审其风气。盖营洛大事,不可不详慎也。
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
郊,是祭天地。社,是祭后土。书,是役书。邦伯,是统率侯、甸、男服的诸侯。丕字,解做大字。
史臣叙说:周公以乙卯日至洛,越三日丁巳,以营洛事祭告天地,其牲用牛二。明日戊午,祭告洛邑后土之神,其牲用牛一,羊一,豕一。祭告既毕,乃以所用人夫多寡,工程期限之类,作为一役书。越七日甲子,是日之朝,周公以书亲命众殷之民;其在四方者,但命侯、甸、男服之邦伯,使他分命诸侯,传布于下。既以役书命殷众,于是众殷之民,莫不欢欣鼓舞,大来从役,忘其为劳。众殷顽民且然,则四方之服从者可知矣。
太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
币,是洛邑既成,诸侯来朝会时,所献的币帛。锡,是与。旅,是陈。御事,是左右治事之臣,人臣不敢直指君上,但言御事者,如今人称执事的一般。
史臣记说:经营洛邑之事既毕,周公将归镐京,太保召公有陈戒成王的言语,及诸侯所献的币帛,都托周公以达之王。于是率诸侯自公所出外取入,并自己告王的书,都付与周公说道:“我今拜手稽首,以书币陈于王,而托公转达者,惟以作洛为化殷之地,君身实化殷之本。今新都鼎建,要诰谕庶殷,以作其友顺之风,革其怙侈之习,则必自君身始。此御事者之责也。公其以吾言而达之于王乎?”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
此以下都是召公警戒成王的说话。
元子,指商纣说。无疆,是无穷。休,是美。恤,是忧。
召公将言天命不可恃,乃先叹息说道:“皇天上帝,其命靡常。昔纣受天命,为元子而有大国殷矣。及其无道,得罪于天,遂改革了他所受的命,使我周代之。然则天命果可恃以为安乎?今王继文武而受命,尊为天子,富有天下,固有无穷之美。然天无常亲,元子大国之命既可改于昔,亦可改于今,岂非无穷之忧乎?”于是又叹息说道:“王曷其奈何弗敬?盖纣惟不敬,故天命去之,今如何可纵肆而不敬乎?盖敬者,人君持身修政之至要,能敬则视听言动,件件循理,好恶用舍,事事合宜,然后民心悦而大命可保矣。”
“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
遐,是远。终,是绝。后王后民,指商纣说。瘝字,解做病字。吁天,是呼天。徂,是往。懋,是勉。疾,是急速不可缓的意思。
召公又说:“今天于大国殷命,既永远弃绝之矣。然此殷之先代,如成汤以下诸哲王,其精爽在天,未尝亡也。彼岂不能哀祈于天,以保佑其子孙乎?但以其后王后人纣之为君,受天明命,不能敬德,播弃黎老。使贤智者退藏,崇信奸回;使病民者在位,同恶相济,毒害其民。民苦虐政,无所控诉,但知保抱其子,携持其妻,以哀号于天;及往而逃亡求以自免,又被有司拘执,无地自容:民之可哀甚矣。彼天阴骘下民,见那四方之民,无辜受害如此,能不哀怜而思以拯救之乎?故虽殷先王在天之灵,亦不能挽回天意,而眷顾之命,昔在于殷者,今改而属于勉德之文武矣。夫祖宗德泽之难恃如此,王其可不汲汲敬修其德,而保民以保天命哉!不然,虽文武在天之灵,亦将无如之何矣。”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
相,是视。迪,是启迪。从子保,是从其子而保佑之。面,是对越的意思。稽,是考。若,是顺。格字,解做正字。格保,是格正夏命而保佑之。
召公说:“天命无常,常于有德。我观古人有若夏禹之圣,天既启迪之而成就其德矣,又从其子而保佑之,使继世之贤足以敬承其道,天之眷夏如此。当是时,禹亦仰考天心而敬顺不违,凡所以凝固天命,贻厥子孙者,无所不至,宜乎夏之子孙于今尚存也。乃桀为无道,今遂坠失其天命,而以商代之。禹之德泽,其可恃乎?我观近日有若成汤之圣,天既启迪之而成就其德矣,又使其格正夏命而保佑之,遂缵禹旧服以有天下,天之眷殷如此。当是时,汤亦仰考天心而敬顺不违,凡所以奉若天命,敷遗后嗣者,无所不至,宜乎殷之子孙于今尚存也。乃纣为无道,今遂已坠失其天命,而以我周代之。汤之德泽,其可恃乎?夫禹、汤能敬其德,故其兴也勃焉;后世不能敬德,故其亡也忽焉。天命之去留,惟在君心之敬肆,可不慎哉!”
“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耇。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冲字,解做幼字。嗣,是继。寿耇,是老成的臣。谋,是度。天,是天理。
召公又说:“人君固当疾于敬德,而亲礼老成,又敬德之助。今王以幼冲之年而继嗣君位,必任用寿耇之臣,不徒隆以礼貌,必倚为腹心,言听计从,朝夕亲近,不可轻遗弃了他。所以然者,盖这寿耇的臣,阅历年久,闻见广博,于古昔帝王的道德,可为师法者,能稽考其事实,如当时亲见的一般,是固不可遗矣。况又德盛智明,凡运筹发虑,以谋度国家之大政,能循理合天,无一些出于功利的意思,此尤不可遗也。盖稽古,则事有所证;稽天,则理无所遗。若没有这等的人启沃于前,则往古兴亡之监,上天精微之理,岂能件件晓得?今王敬德,可不得是人以为辅哉!”大抵老成之人,计虑深远,外似迂阔;而幼冲之君,喜用新进,势常易疏。故伊尹告太甲,以先民时若为言;成汤制官刑,以远耆德为戒,皆是此意,实万世君天下之要务也。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
其,是期望之辞。諴,是和。后,是迟缓的意思。碞,是险。
召公叹息说道:“吾王虽是幼冲,乃上帝之元子,受天命而为民主,其责任至大,可不勉哉!盖天命之去留,视民情之欣戚。若小民不和,则天命亦不可保,而有负于元子之责矣。王其大能諴和小民,使之安居乐业,欢忻鼓舞,无有乖怨之意,则民安而天命亦安,国家永保太平之业,岂不为今日之休美乎?夫小民虽若至愚,然抚之则后,虐之则仇,其心碞险而可畏,若以为不足畏而玩视之,鲜有不至于失民者。王必须以民为急务,不敢视为缓图,时时顾畏那小民之碞险,兢兢业业,似登高临深的一般,则庶乎可以和民心而保天命矣。”
“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
绍,是继。服,是行。洛邑乃天地之中,故称土中。旦,是周公的名。时字,解做是字。配,是对。乂,是治。
召公又说:“出治之本,在乎君身;民之道,始于新邑。昔者王方幼冲,犹可委政于大臣,今洛邑新成,王年既长,来此继天为治,其责至重。凡典礼命讨,须要件件自家留心,服行于此中土,以总揽万几,不可专倚恃臣下,而自处于逸也。此非臣一人的意见,且旦亦曾说道:‘人君一身,上为皇天之付托,中为百神之主宰,下为万民之依归。今作大邑,岂徒为逸豫之计?盖将自此土中作君作师,以配对上帝;肇称殷礼,以享誉神祇;宅中图治,以和万民。’旦之所言,即臣期望于王之意也。王果能勉而行之,庶几民心悦而天意得,佑命我周者,一成而不易矣。治民至于格天,才是极处。将见治化隆盛,社稷灵长,岂不为今日之休美乎?吾王不可不加之意也。”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惟日其迈。
御事,是治事之臣。比,是亲近。介,是副贰。节,是制。迈,是进进不已的意思。
召公说:“王今自服土中,固以化民为要,然化民当自臣始。使有位者,先抵冒法禁而不忌,则何以令民哉?今殷之多士,化纣之恶,非若我周之臣,习于教令。王要先化那殷家御事的臣,使他与我周之御事,亲近副贰,耳濡目染,相观为善,以节制他往时骄淫之性,则自然日进于善而不能已矣。盖人为习染所坏,是以流荡忘返,日入于恶而不自知。使朝夕与正人居,闻正言,见正事,久之将悔悟奋发,舍其旧而新是图矣。此先王转移民俗之善机也。”
“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
所,是处所。
召公又说:“君身者,群臣所视效。要化服那殷之臣,必谨乎君身。王当把那敬做安身的处所,动静语默,出入起居,常在于是,如人的身住在房屋里面一般,不可暂时离了。盖敬乃一身之主宰,万化之根原。能以敬作所,则此心收敛而德成;不能以敬作所,则此心放纵而德隳矣。王不可不敬德,以为化服臣民之本也。”召公进诰至此,凡三言敬,而意愈恳切,即周公言所其无逸之意。君人者,宜致思焉。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
监,是视以为法戒。服,是受。延,是久。坠,是失。
召公又说:“我谓王不可不敬德者,正以敬肆之间,乃历年长短之所系,前代兴亡皆不出此。今我王不可不监视于有夏,亦不可不监视于有殷。若二代之君,能敬的,则宜以为法,不能敬的,则宜以为戒。如夏禹受命,历年四百,我不知他为何这等长久。及夏桀嗣位,遂至亡灭,我不知他为何便不能少延。以我看来,惟桀不能敬其德,作威敷虐,得罪于天,乃早坠失了有夏之命耳。殷汤受命,历年六百,我不知他为何这等长久。及殷纣嗣位,遂至亡灭,我不知他为何便不能少延。以我看来,惟纣不能敬其德,沉湎暴虐,自绝于天,乃早坠失了有殷之命耳。盖天命长短,皆不可知,而敬德在我,所当自尽。观禹、汤之所以兴,桀、纣之所以亡,则王自不能不疾于敬德矣。我谓不可不监于夏、殷,正以此也。”夫桀以不敬而亡夏,纣以不敬而亡商,周监于二代,至于幽、厉,又不敬而灭亡,千古兴亡,如出一辙,自周而后,虽百世可知也。
“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王乃初服。
嗣,是继。二国,指夏、商。功,是有功德之君。初服,是服行政教之始。
召公告成王说:“我周自文、武造邦,今王嗣位,昭受厥命,虽天眷维新,然今日所受之命,即是夏、商所受之命。夏之子孙不能保,而归于商;商之子孙不能保,而归于我周,是未可恃以为常也。当思二国受命之初,如禹之祗德,汤之懋德,都是有大功德的圣君,能敬德以历年者,必勉力继嗣,务要学他的敬德,乃可以凝固天命,多有历年耳。况王乃新邑初政,服行教化之始,天命去留,所系甚重,可不谨哉!”盖继体守成之君,每以天命为可常,祖宗德泽为可恃,多不能修德,以致乱亡,故召公之于成王,告戒如此。
“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历年。知今我初服。
初生,指人幼年说。自贻,是自家遗下的。哲命,是聪明的天性。
召公又叹息说:“今王初政,不可不谨。譬如人家生子一般,都在那初生幼年的时节,能习于为善,则知识聪明日渐开发,到长大时,必然是个好人。这是自家遗下来的明哲之性,非他人所能增益也。若人君能谨于初政,习惯自然,必是个贤圣之君,与自贻哲命的一般,是在吾王自勉而已。我看如今的天意,或命王以明哲之德,或命之以吉,或命之以凶,或命之以历年长久,这都不可知。所可知者,只看我初政所服行何如。若能敬德,便是自贻哲命,自贻吉祥,自贻历年矣。转移天心,全在今日,吾王可不以敬德为急务哉!”
“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
宅,是居。肆字,解做今字。疾,是速。祈,是求祷。
召公又说:“如今洛邑新成,我王来居于此,正初服之时,远近臣民,无不瞻仰。今王其及时奋发,速于敬德,以为和小民之本,不可有一毫怠缓之心也。盖天命之去留,系于民心;民心之向背,观于君德。王其用此敬德以和民,使人心悦而天意得,以祈祷上天长久之命,衍国祚于千万年,岂不美哉!盖天命无常,惟德是辅。故人君欲天命之永久,惟在以德祈之,不在乎祷祀以徼福也。”
“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
淫,是过。彝,是常法。乂,是治。若,是顺。
召公又说:“德为化民之本,刑为辅治之具。王当急于敬德,缓于用刑,其勿以小民无知,过为不法,说他顽慢弗率,难以德化,遂果于诛戮,而一意用刑以威之。盖民心至愚而神,顺之则治,逆之则乱,若徒用刑罚驱迫他为善,则民心未必服从。惟躬修敬德,顺其性而利导之,则非彝之习自然化为用德,而可以成治功矣,何用殄戮为哉!”
“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
德元,是君德首出于天下。刑,是取法的意思。越字,解做于字。显,是明。
召公说:“王者居天下之上,其位固已极尊,然必须德足以称之,乃可以服天下。王其懋敬厥德,使德与位称,巍然立于万民之上,就似高出一头的一般,则王之德足以为天下法矣。将见那百姓每感发兴起,都取于君上之德行,无有过用非法的人。则吾王之德,召著于天下,如日月之照临,岂不益明显乎!如此,则可以小民而祈天命矣。”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历年,式勿替有殷历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上下,是君臣。勤恤,是忧勤。其,是期望之辞。式字,解做用字。勿替,是兼有的意思。
召公又说:“祈天永命之道,上下同任其责。自今我君臣皆当夙夜勤劳忧恤,相与期望说道:夏有天下四百余年,殷有天下六百余年,享国甚久。今我周受命,必大如有夏之历年,又不要失了有殷之历年,务期兼夏、商之历数而有之可也。然欲历年长久,岂必他求。盖天以民为心,国以民为本,惟欲王和小民,常加爱恤,于以固结人心,顺承天意,使国家长治久安,以受上天之永命耳。君臣所当勤恤者,莫大于此。”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末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雠民,是殷之顽民,与三监谋叛者。百君子,是殷之诸臣。友民,是周家友顺的民。保,是保守。受,是顺受。末,是终。
召公于篇终,又拜手稽首致敬说道:“洛邑所迁殷之顽民及诸臣,与我周友顺的民,都视君德之修否以为向背者也。王能以德为威,以德为明,则我小臣敢率此臣民,使之畏威怀德,保守而不失,顺受而不违,无有不遵奉法纪,服行教化者,是乃臣之所能为也。然王之一身,又臣民所视效,尚当益修敬德以民,使嗣受的成命,自今终有之而不替,则王之令闻,亦显于后世而无穷矣。我今取币及书以陈于王,岂敢以此为勤劳哉!盖王来洛邑,必有祭祀,以祈天命之永,故我敬奉此币于王,用供王之祈天永命而已。”不曰“祭祀”,而曰“能祈天永命”者,盖祭祀乃祈祷之文,惟能自敬德之君,斯能感格天心,昭受休命,乃祈祷之实,故召公于篇终,深致责难之忠如此。
按:《召诰》一篇,拳拳历年之久近,反复夏、商之废兴,不惟其终,惟其始,不惟其身,惟其子孙,为国家虑可谓长远矣。然究其指归,惟以民为祈天永命之本,以疾敬德为民之本,丁宁告戒,不越乎敬之言。此继体守成之君,所当深思而力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