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叔妹第七
叔,是小叔,夫之弟也。妹,是小姑,夫之妹也。上言舅姑之心不可失,而叔妹者,则舅姑之所爱也,欲得舅姑之心,不可不知处叔妹之道,故以和叔妹终焉。
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妹之誉己也。由此言之,我臧否毁誉,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皆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
臧,是善。否,是不善。誉,是扬其善。毁,是称其恶。蔽,是遮隔。
大家说: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己,所以夫主以父母之心为心,亦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妹之誉己,所以舅姑取信于叔妹之言,亦爱己也。由此言之,我一身的善恶毁誉,皆系于叔妹,则叔妹之心,岂可以失哉?人亦皆知叔妹之心不可失,而乃不思和叔妹之心,以求亲心之悦,岂非心有遮蔽而不明也哉?
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故颜子贵于能改,仲尼嘉其不贰,而况妇人者也!虽以贤女之行,聪哲之性,其能备乎?是故室人和则谤掩,外内离则恶扬。此必然之势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此之谓也。
聪,是聪明。哲,是智慧。备,是全美。室人,是一家之人。掩,是闭藏。臭,是气味。兰,是香草。
大家说:叔妹之所以当和者,以其能掩吾之过,扬吾之美也。人非圣人,谁能无过差。虽以颜子亚圣人一等,还有过差,只是他不惮自改,故仲尼以不贰其过称之。而况于妇人秉性阴柔,虽以贤女之行,赋性聪明智慧者,亦岂能备道全美无一过?若有过,人必知之。所以,一家之人相与和气则谤言自掩,内外之间相与离心则恶名自扬。此势之所必然,而不容已也。《易经》上说:“二人同心,如快利刀刃,金铁可断。同心的语言说出来,彼此契合,其气味就如兰之芬香一般。”即此观之,室人和,则谤可掩;而欲和室人,不可不先于叔妹加之意也。
夫叔妹者,体敌而分尊,恩疏而义亲。若淑媛谦顺之人,则能依义以笃好,崇恩以结援。使徽美显章,而瑕过隐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声誉曜于邑邻,休光延于父母。
敌,是相等。淑、媛,都解做美字。笃,是厚。徽,也是美。瑕,是疵。
大家说:小叔与小姑,与我虽是等辈人,而分则尊于我,其恩疏而义则相亲。若是淑媛谦顺有贤德的人,知叔妹之不可慢,则能依义以笃厚其爱,崇恩以结为援应。叔妹之心既得,便都加敬爱于我。我有徽美,则彼为之显章;我有瑕过,则彼为之隐塞,使舅姑矜怜我之善,而夫主嘉爱我之美,声誉光曜于邑邻,美光延及于父母。夫能和于叔妹,便有这许多好处,然则为妇者,岂可不求得其心哉?
若夫蠢愚之人,于叔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骄盈既施,何和之有?恩义既乖,何誉之臻?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
蠢,是不伶俐。愚,是不聪明。宠,是眷爱。骄,是矜肆。盈,是满。臻,是至。宣,是布。忿、愠,俱是怒。訾,是不善之言。
大家说:惟有贤德知义理的人,才能和于叔妹而致美誉。若夫蠢愚之人,他处叔,则托名自尊,高傲而不知谦下;处妹,则因夫之宠以自骄盈。骄满既行,必乖和好之情;恩义既乖离,则情义不相联属,岂有称誉至于我?我即有美处,则隐藏而不宣;我或有过处,则播扬而不匿。姑听叔妹之言,说我有过,而忿怒之色作。短毁不善之言,布扬于中外;耻辱不好之事,皆集于其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矣。夫能和于叔妹,则荣而显;不和于叔妹,则辱而不显。是叔妹者,乃我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与叔妹相处,可不谨慎而求,以得其心哉!
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斯之谓也。
柄,是把柄。射,是厌烦。
大家说:叔妹之心固不可不求;欲求其心,莫尚于谦顺。谦则虚,虚则能受,故为德之柄。顺,坤道也,故为妇之行。凡此二者,有容物,无忤物,处于叔妹之间,不论贤与不贤,皆足以和矣,何往而不得其心哉!《诗经》说:“在彼无恶我者,在此无有厌射我者。”这个正是谦顺,足以取和之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