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限于特定感官的感觉

我们前面讲了讲五官之觉，特别是就两端来讲，一端是视觉，一端是触觉，两者代表了存在的两类意思：视觉有清晰的形象，但不那么实在；触觉似乎直接接触到实在，但没有清晰的形象。这些是分开感官来讲，但还有好多经常被谈到的感觉，不容易归入五官之觉——饥渴，恶心，瞌睡，晕眩感。我们讲感觉/感知的时候，并不限于五官之觉，我们还在比较笼统的意义上讲到感知。这些我简单讲一讲，时间不允许我们每个方面都展开。

首先，五官之间常常有协作。我们已经提到过，视觉与触觉合作获得对距离的感知。生盲做了手术第一次看到东西的时候，根本无法判断距离，觉得他看到的任何东西都像是用自己的皮肤碰触到的一样。大家熟知的还有味觉，通常并不是单靠舌头来分辨味道，分辨味道通常有嗅觉配合。你得了重感冒，就不大能分辨味道。还有研究表明，视觉等也影响口味，同样的食品，你用不同的器皿，器皿的颜色、形制不同，吃起来味道会不一样。这些影响不像嗅觉的影响那么明显，但也说明，各种感官之间的协作很广泛。

五官协作之外，人们也谈论统觉、通感，心理学、哲学都谈得很多，康德也谈过通感。统觉、通感这些汉语词用得有点乱，心理学和哲学里面用得不太一样，到詹姆斯的时候，他已经抱怨“统觉”这个概念“承载了太多不同的意义”，所以詹姆斯不使用这个概念。

心理学有时候用一个意思比较确切的词，叫联觉。联觉呢，比如说望梅止渴，你看的是梅子——视觉，但你能感知到味觉，甚至有人一看到梅子会浑身一激灵，像是真的尝到酸味一样，联觉很强烈。听音乐的时候，你可能会浮现画面。一个东西发出响亮的声音，我们就会觉得它的体积格外大。这些联觉是人人都有的，也是经常举的例子。联觉跟感官的协作是不一样的。联觉比感官之间的协作神秘得多，感官之间的协作比较容易做实证研究，而联觉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有公认的说法，当然生理学也在研究。哲学家也会对此感兴趣。

有些感觉，它们享有共同的品质，比较典型的，比如旋律。旋律首先用在听觉上，但也用在视觉上，画论常常谈到画面的旋律。其他感觉是不是有旋律？说不定也有，抚摸，轻轻拍打婴儿哄他睡觉，但这个我就这样一句两句带过。

还有一种，有人称之为物质感。我个人对这个特别感兴趣，因为我有点缺失。有人对物质非常有感觉，这个木头的质地，这个面料的品质，摸着、看着很有感觉。吃货对好吃的特别有感觉，还有品酒、品咖啡、品茶。他们对世界的物质性有感觉。我说的这个物质感强不是物欲强烈。物欲强烈的尽是些粗人，没有精细的物质感。

物质感是感觉，挺纯粹的感觉，理知通常帮不上什么忙。实际上，物质感特别强的人往往他的概念能力就比较差。反过来也成立，我自己概念能力比较强，物质感比较差。物质感跟概念能力往往相克。当然，两个都强的也有。

我们还可以从物质感说到语感一类。有的人语感好，他学外语，主要不靠分析。我就不行，我费劲背单词、分析语法，最后我考得还不错，他不做这些，学得比我还好，那是他语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