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琅邪王依古一首
【题解】
此诗所拟之本未详,《文选》评注家如李善、“五臣”、何焯于此题下都付阙如。此诗在评说“兴亡”事中,寄寓了守命无怨、苟且人生之意,这亦是刘宋王朝在经历了刘劭篡权被诛之后,士大夫的一种典型心态。王僧达之诗,锺嵘《诗品》列为中品,谓其诗与谢瞻等四人皆源于张华,因“才力苦弱,故务其清浅”,然亦“殊得风流媚趣”;而与谢瞻等四人相较,锺嵘以为王僧达成就最为突出,故有“征虏卓卓,殆欲度骅骝前”之评。于此诗,于光华《重订文选集评》引孙月峰语曰,“风骨亦苍劲”,“景语甚浓”。
【原文】
少年好驰侠¹,旅宦游关源²。
既践终古迹³,聊讯兴亡言⁴。
隆周为薮泽⁵,皇汉成山樊⁶。
久没离宫地⁷,安识寿陵园⁸。
仲秋边风起,孤蓬卷霜根⁹。
白日无精景¹⁰,黄沙千里昏。
显轨莫殊辙¹¹,幽涂岂异魂¹²。
圣贤良已矣¹³,抱命复何怨¹⁴。
【注释】
¹驰侠:驰马任侠。任侠指负气仗义,打抱不平。
²旅宦:宦游,即出游求仕。关源:刘良注:“关源,谓关中、河源也。”此处泛指游迹无所不及。
³践:足迹所至,即游踪。终古:远古。
⁴讯:亦作“谇”。数说,评说。《诗经·大雅·皇矣》:“执讯连连。”郑笺:“讯,言也,亦作‘谇’。”刘良谓开头四句:“言少年好游侠,旅学关源,历远古之迹,问兴亡之事。”
⁵隆周:指周朝,誉其昌盛开平。薮泽:大水泽,即今之湖泊。
⁶皇汉:大汉。对汉朝的美称。皇,大。山樊:于光华《重订文选集评》:“山樊,山林也。”“薮泽”与“山樊”为互文。吕向谓:“言周汉之居尽成薮泽山樊。”
⁷离宫:古代帝王于正式宫殿之外别筑宫室,以便随时游处,谓之离宫,言与正式宫殿分离。
⁸寿陵:汉代的陵园名。《汉书》张晏注:“景帝作寿陵。”
⁹孤蓬:孤单的蓬草。霜根:蓬草根为白色,故曰霜根。霜,喻白色。
¹⁰精景:此指灿烂的阳光。景,同“影”。
¹¹显轨:犹言显达者人生之路。辙:车迹印。此指人生必归于死之趋向。
¹²幽涂:人死之后到阴间所处之境。异魂:犹言人之死,于阴间皆成鬼魂而无异。
¹³圣贤:圣哲之士。良:诚,确实。已矣:此指如此度过一生。
¹⁴抱命:持守性命。此处指维系生命。
【译文】
年少翩翩,又喜好任侠扬鞭,出游四方,旅宦之迹无处不见。
既然将天下的古迹览遍,聊发这天下兴亡的评论之言。
兴隆的周朝早化成大泽湖堰,辉煌的汉朝已变成山林一片。
座座离宫,苑没埋掩,怎认得哪儿是皇家的寿陵园?
仲秋时节,边地风卷,掀起这连根的蓬草,抛洒满天。
白日里,那阳光已失去灿烂美艳,唯有这漫漫黄沙,把昏暗直延到天边。
盛极必衰,人生必死,纵是显贵亦不可改变,幽涂阴界,那鬼魂岂有异别,还分贵贱。
确实如此,终了一生,自古有多少哲人圣贤,渺小的我啊,就这般维系着生命,有何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