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享太庙赋
初高祖、太宗之栉风沐雨,劳身焦思,用黄钺白旗《文粹》作旄者五年,而天下始一。历三朝而戮力,今庶绩之大备。上方采庬俗之谣,稽正统之类,盖王者盛事。臣闻之于里曰:昔武德已前,黔黎萧条,无复生意。遭鲸鲵之荡汩〔一〕,荒岁月而沸渭。衮服纷纷,朝廷多闰者〔二〕,仍亘乎晋魏。臣窃以自赤精之衰歇,旷千载而无真人。及黄图之经纶,息五行而归厚地。则知至数不可以久缺,凡材不可以长寄。故高下相形,而尊卑各一作必异。惟神断系之于是,本先帝取之以义。壬辰既格于道祖,乘舆即以是日致斋于九室〔三〕。所以昭达孝之诚,所以明继天之质。具礼有素,六官咸秩。大辂每出,或黎元不知;丰年则多,而筐筥甚实。既而太尉参乘,司仆扈跸。望重闉以肃恭,顺法驾之徐疾。公卿淳古,士卒精一。黕宗庙之愈深抵职司之所密宿翠华于外户,〔四〕曙黄屋于通术〔五〕。气凄凄于前旒,光靡靡于嘉栗。阶有宾阼,帐有甲乙〔六〕。升降之际,见玉柱生芝;击拊之初,觉钧天合律。笋簴仡以碣磍,干戚宛而婆娑。鞉鼓埙箎为之主,钟磬竽瑟以之和。《云门》《咸池》取之至,空桑孤竹贵之多〔七〕。八音修一作循通,既比乎旭日升而氛埃灭;万舞陵乱,又似乎春风壮而江海波。鸟不敢飞而玄甲嵺以岳峙,象不敢去而鸣佩剡爚以星罗。已而上乾豆以登歌,美休成之既飨。璧玉储精以稠叠,门阑洞豁而森爽。黑帝归寒而激昂,苍灵戒晓而来往。熙事莽而充塞,群心麌以振荡。桐花未吐,孙枝之鸾凤相鲜;云气何多,宫井之蛟龙乱上。若夫生弘佐命之道,死配贵神之列,则殷刘房魏之勋〔八〕,是可以中摩伊吕,上冠夔。代天之工,为人之杰。丹青满地,松竹高节。自唐兴以来,若此时哲,皆朝有数四,名垂卓绝。向不遇反正拨乱之主,君臣父子之别。奕叶文武之雄,注意生灵之切。虽前辈之温良宽大,豪俊果决,曾何以措其筋力与韬钤,载其刀笔与喉舌?使祭则与,食则血,若斯之盛而已。尔乃直于主索于祊,〔九〕。警幽全之物,散纯道之精〔十〕。盖我后常用,维时克贞。膋以萧合〔十一〕,酌以茅明〔十二〕。嘏以慈告,祝以孝成〔十三〕。故天意张皇,不敢殄其瑞;神奸妥帖,不敢秘其精,而抚一作无绝轨享鸿名者矣。于以奏《永安》〔十四〕,于以奏《王夏》〔十五〕。福穰穰于绛阙,芳霏霏于玉斝〔十六〕。沛枯骨而破聋盲,施夭胎而逮鳏寡。园陵动色,跃在藻之泉鱼;弓剑皆鸣,汗铸金之风马。霜露堪吸,祯祥可把。曾宫歔欷,阴事俨雅。薄清辉于鼎湖之山一作上,静余响于苍梧之野一作下。上一本无窅然漠漠,惕然兢兢。纷益所慕,若不自胜。瞰牙旗而独立,吟翠驳而未乘。五老侍祠而精骇,千官逖听而一作以思凝。于是二丞相进曰:陛下应道而作,惟天与能。浇讹散,淳朴登。尚犹日慎业业,孝思烝烝。恐一物之失所,惧先王之咎征。如此之勤恤匪懈,是百姓何以报夫元首,在臣等何以充其股肱?且如周宣之教亲不暇〔十七〕,孝武之淫祀相仍。诸侯敢于迫胁,方士奋其威棱。一则以微言劝内,一则以轻举虚凭。又非陛下恢廓绪业,其琐细亦曷足称?丞相退,上跼天蹐地,授绥登车。伊鸿《文粹》作洞枪櫑,先出为储胥。本枝根株乎万代,睿想经纬乎六虚。甲午方有事于采坛绀席,宿夫行所如初。
附吕东莱注:
〔一〕鲸鲵:《左》宣十二年,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注:鲸鲵,大鱼名,以喻不义之人,吞食小国。
〔二〕多闰:《前·王莽传赞》:余分闰位。注云:莽不得正王之位,如岁月之余分为闰也。
〔三〕九室:《大戴礼·明堂篇》:明堂九室,室有四户八牖。
〔四〕翠华:前司马相如《上林赋》:建翠华之旗。
〔五〕黄屋通术:《后·舆服志》:黄屋大纛,所以辅其德。《记》:审端经术。注:经音径,术音遂。《周礼》:径上有遂。
〔六〕甲乙:《前·西域赞》:武帝作通天之台,兴造甲乙之帐。
〔七〕空桑孤竹:《礼·大司乐》:孤竹之管,空桑之琴瑟。
〔八〕殷刘房魏:殷开山、刘文静、房玄龄、魏徵。详见本传。
〔九〕直主索祊:《记·郊特牲》:直祭祝于主。注:直,正也,谓荐熟之时也,以熟为正。索祭祝于祊。注:索,求神也;祭于庙门曰祊。
〔十〕警幽散纯:毛血告幽全之物也。告幽全之物者,贵纯之道也。
〔十一〕膋萧:取膟膋燔燎升首,报阳也。注云:肠间脂也,与萧合烧之。
〔十二〕酌茅:缩酌用茅,明酌也。并同上。
〔十三〕祝嘏:《记·礼运》:祝以孝告,嘏以慈告,是谓大祥。此礼之大成也。
〔十四〕永安:《前·礼乐志》:叔孙通因秦乐人制宗庙乐,大祝迎神于庙门。奏《嘉至》,犹古降神之乐也。皇帝入庙门,奏《永至》以为行步之节,犹古《采齐》《肆夏》也。皇帝就酒东厢,坐定,奏《永安》之乐,美礼已成也。
〔十五〕王夏:《礼·春官·大司乐》:凡乐事,大祭祀,宿县,遂以声展之。王出入则令奏《王夏》,尸出入则令奏《肆夏》,牲出入则令奏《昭夏》。
〔十六〕玉斝:舜祠宗庙,以玉斝也。
〔十七〕教亲:《诗·黄鸟》:刺宣王也。注云:刺其以阴祀教亲而不至,联兄弟而不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