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避祸全身先机何速 桓斌玉陌路合鸳鸯 围门放火暗计偏迟 梅世忠官衙成鸾凤

自愧受恩无以报，安忍抛丢独自逃？与妹死生同一处，誓不离开两地分。
令兄既捷黄金榜，岂有轻忘手足情？贼计已张须早避，何难与妹赴皇都？
凭仗不才施小技，保妹平安会长兄。娇痴莫作轻生话，此举愚兄定不从。
小姐备闻悲掩泪，回答哥哥任汝行。但妹与兄逃别郡，故园产业托何人？
桂舍答言盟妹妹，家园须托老成人。兄见贵家童仆广，岂无一个可担承？
雅玉踌躇方拭泪，启言妹有一苍头。姓赵名彬多笃实，本是先君旧用人。
相随上阵多劳苦，颇有忠良为主心。一切事情皆托彼，与兄再议好长行。
桂舍喜言斯更妙，事不宜迟速人行。玉人无奈抬身起，同兄移步上华堂。
召集合家童与仆，一名不漏听传呼。纷纷都集阶前候，齐齐叩见女千金。
佳人眼望心伤感，不忍多年服役情。皆因素计难防范，致吾遣散众家丁。
嗟叹数声频拭泪，命鬟请起许多人。权在阶前相等候，先召苍头姓赵人。
画堂再叩千金女，小姐含悲启绛唇。召议你们非别事，却因史贼逞奸谋。
今夜围门兼放火，欲望人财两得多。怎奈舍人居帝阙，我系闺人抵敌难。
顷同公子恒魁议，难避奸谋屡次施。承他愿伴吾逃走，同赴京都会舍人。
只愁产业无人管，宗先香火倩谁承。久识汝心多仗义，相随老主受勤劳。
吾将田产全交托，望汝忠心竭力为。宗先神主当迁避，暂奉坟堂内面存。
尚劳汝念先君义，早晚殷勤代上香。公子他年回故里，多多酬谢汝勤劳。
小姐说完心感切，纷纷珠泪洒红腮。苍头叩首尘埃地，禀言小姐不须忧。
老奴久沐恩波重，怎敢轻忘老主情？久恩图报家公子，况今有事敢辞劳？
可恨德和多斗胆，竟来欺藐我龙家。探花金阙何时返，千金怎涉路途长？
桂家小姐虽同伴，乔装毕竟是裙钗。迢迢干里非容易，小姐妆前请细思。
雅玉听完犹未答，恒魁接口唤苍头。蒙君远虑多忠胆，此情我已费三思。
生为将帅门中女，六略三韬久练明。不幸遭灾离父母，长江波浪险捐躯。
多蒙汝府干金爱，金兰结义甚叨情。以恩报德从来语，敢作旁观袖手人？
路途虽远吾何惧，保汝千金会长兄。听毕苍头心大喜，连忙叩谢桂官人。
感蒙公子多情义，千金有幸遇贤人。探花本是知恩者，噘结相酬未敢忘。
桂舍笑颜称请起，龙家小姐掩啼痕。暂退赵彬旁立候，传言说对众家人。
吾今避难登京阙，不能全带许多人。你们谁愿随吾走，谁愿坟堂伴赵彬？
一一报来名与姓，余当厚赠赐归家。阶下家丁都叩首，齐言小姐听端详。
小人久沐多恩惠，愿随劳苦不归家。况兼途路多遥远，正应多人始合宜。
小姐闻言迟半晌，眼盼家人再启陈。汝等既然多恋主，吾身何忍强君回？
且退两旁权立候，听吾点唤再施行。众人领命平身立，小姐回身进内闺。
取出许多田产簿，尽交老仆赵彬收。单点青衣人四个，两名仆妇四家丁。
随伴同行供役使，余皆暂拨往坟堂。先雇香车三四辆，搬移箱笼许多人。
盘川随带三千两，衣衫首饰各修成。公子衣袍装载入，宝马金鞍要备齐。
合家童仆多忙乱，搬箱移笼各匆匆。载入香车先出府，俱皆寄罐在坟堂。
公子恒魁为管押，先行通报管坟知。堂前启镜开奁具，小姐更妆要远行。
淡淡云鬓无整束，不施脂粉不簪花。锦衿彩袖飘鸾带，湘裙六幅不悬绦。
妆成重把菱花照，不禁粉泪洒秋波。回请恒魁更换衣，内披软甲挂青锋。
葫芦玉盒皆随带，途路迢迢备失迷。兄妹妆完同起位，宗祖龛前始上香。
小姐整衣深下拜，低低默祝启樱桃。父母在天神不远，庇佑孩儿路上行。
莫遇歹人重受难，平安京阙见哥哥。他日同兄归故郡，山坟重扫奠先灵。
祝到伤心悲不止，侍儿苦劝始抬身。桂舍进前深作揖，低头下拜伏红毡。
暗祝有灵年伯母，必须保佑令干伞。长途莫露奸人眼，能到皇都会令郎。
无能侄女虽随伴，还仗冥中伯父灵。礼罢起身重作揖，龙家小姐谢深深。
即命香车推入内，捧将神主放当中。召进赵彬重嘱咐，可随香火到坟堂。
须寻洁净房供奉，代我勤劳感不忘。田园产业须查督，山坟要地且留心。
家人仆妇同居住，莫使清闲惹是非。重担干斤全托汝，切休反复负吾身。
回头又嘱家人等，合意同心伴赵彬。巡视山林诸树木，无情水火要关防。
我同桂舍登京阙，必将此事诉官人。必定遣人回故里，定能安顿汝诸人。
始终汝等当如一，切休背我此时言。一众家丁同跪下，齐声领命敢生非？
苍头再启千金女，小姐途中要小心。早议探花筹善策，小人从此日兢兢。
雅玉点头悲掩泪，苍头又禀桂官人。多承公子施恩惠，扶送干金上帝京。
自愧小人因受任，不能服役路途中。若到京都无别事，乞将一信示奴知。
桂舍答声吾晓得，忠心如汝世间稀。苍头领了诸童仆，叩别干金小玉人。
扶拥香车同出府，自赴坟堂不用提。这边雅玉多凄惨，纷纷玉泪洒罗衿。
顷刻九天飞降祸，搬空箱笼许多珍。宗先神主皆迁避，画堂更觉冷清清。
仆妇家人皆不在，惟剩随身七八人。恰似楚歌垓下曲，登时吹散八千兵。
左右细观悲不止，袖掩春山泪更倾。恒魁挽劝姣姣妹，娇痴何必太伤心？
此时事既皆停当，速速登车好起身。久挨留恋非儿戏，若逢贼到怎逃身？
小姐停悲方拭泪，香车推入画堂前。请坐千金垂绣幔，双双侍女也登车。
四个家童知武艺，持刀佩剑卫香车。恒魁跳上高头马，丝鞭垂拂锦袍衿。
随后行囊都起杠，纷纷拥拥各离家。朱扉虚掩无关锁，一任奸人计怎施。
催赶人夫同上路，遥望京都去似飞。
停唱龙家人避难，再提史府设机谋。秦公被辱来回报，顿足嗔嗔恨女甥。
翻面无情威凛凛，令人忿恨怎能消？闻语德和称叵耐，不信娇娃性这刚。
既他坚执从前性，莫怪区区也用强。累公受辱休嗔怒，待吾计就看他何。
老丈顷间亲往见，曾否相逢桂舍人？问他果是何亲眷，却使他们这用心？
秦公答道吾曾见，桂贼彬彬貌不凡。问他却说含糊话，舍甥盟谊故交情。
一派虚词难取信，公子今当速举行。史舍点头称有理，遂传备膳上堂前。
传谕一班家将等，饱餐已毕速更衣。少时膳罢都离位，高厅召集众家丁。
人人勇悍皆英猛，次第临阶雁翅分。公子眼观心内悦，将言说对许多人。
多带硫磺诸火器，埋伏龙家左右边。候到三更齐举事，守定前门与后门。
火起必然逃走出，切休放走女佳人。肩舆早雇城边候，夺得娇娃即上车。
烈焰冲天无不救，救火官员必启城。你们乘势催车返，莫误良时大吉期。
家将打躬齐奉令，各退厢房各整装。等至西沉红血日，各人密密出城门。
将近龙家无数武，各寻幽密把身存。不期等到更深候，一众枭奴始会齐。
分守门前和后户，俱皆知会要留心。七八豪奴施武勇，飞身一跃上墙东。
盘旋梁柱将身下，敲明火器取硫磺。抛入厢房和侧院，密寻门路出街坊。
少时屋内烟烽起，蒙蒙霭霭已升空。一派火光从内发，金蛇缭乱焰腾腾。
许多家将分头守，单等妖娇小玉人。眼观火起冲霄汉，画栋雕梁顷刻残。
这般火势多威猛，何事佳人不出来？青衣仆妇何方去，不报娇娥避火灾？
面面相观无主宰，街坊百姓尽知闻。家家启户披衣起，喊声齐起各慌忙。
飞报水师诸汛卒，忙传火炮报天灾。城中文武官员晓，乘舆备马各争先。
城门夜起人如蚁，救火官员似箭来。史府家丁知事迫，议齐一拥入龙家。
难顾冒烟和突火，要觅如花似玉人。倘然误陷千金女，休想回家见主人。
争先都入中庭讨，火烟迷目不分明。金蛇绕地三千丈，烈焰腾空一片明。
画梁崩倒如雷响，绣户朱门已作灰。穿院过轩如裂帛，风狂火急不寻常。
史家人将真无奈，火已攻身欲活难。人人顾命将身退，齐集空郊候势行。
武官救火都齐集，指挥手下各兵丁。推檐倒瓦施英勇，乱滚清泉似雨淋。
乱至东方天色白，火消焰灭剩残烟。可怜一座潭潭府，只消半夜已成尘。
幸喜墙高空阔地，不曾延毁及邻家。奸人恶计真狠毒，暗里苍苍应不饶。
各官眼见皆平静，始查衙府是何人。拘集左邻和右舍，齐齐叩首禀爷知。
此是夺魁龙浩宅，及第新魁武探花。早亡父母无兄弟，单存胞妹掌家庭。
昨日见他家内乱，匆匆车辆说登京。不知火势从何起，伏望爷台细察明。
听毕各官头点点，命退邻居一众人。料知家眷登京阙，剩火残烟致蔓延。
检点一番都上马，纷纷打道入城门。保甲乡邻皆散返，史家一众失颜容。
谁将暗里玄机泄，放走佳人上帝京。仙娥去后春光散，枉费勤劳半夜功。
怪道昨宵风火急，并无一人出门庭。说来可笑家公子，不是姻缘镨用心。
速速回家须复命，莫害新郎等吉辰。议定各人方举步，心灰意懒觅归途。
晌久到家参见主，德和久等正心焦。见众回来多喜悦，忙问香车在哪方。
五更我昕城门启，怎致挨延到此时？灯烛点残重又换，无用奴才误吉时。
家将阶前忙启答，公子今朝怎怪人？已定机谋须密密，缘何竟泄女佳人？
我辈未行他已走，传闻说是上京都。半夜火光风又猛，并无一人出门逃。
及至天明烟火灭，始闻人说已私逃。特来报上官人晓，可有奇谋再设为。
德和听毕心如火，不由顿足变容颜。这般妙计谁能晓，怎致佳人暗地逃。
娇娥已去迢迢路，再有奇谋何处施？怒来喝退诸家将，议对秦公满脸愁。
秦老说言今怎好，女甥已去枉施谋。劝吾公子当丢念，料他不是好姻缘。
公子这般情恋恋，甥女娇痴太执迷。上京也不通吾晓，竟随桂舍暗中逃。
狂生岂送登京去，定然流落到何方。可惜全才全貌女，无价明珠陷入泥。
不幸舍生留此妹，羞煞龙家七代宗。语间不觉嗟嗟叹，德和不喜眼睁睁。
暗恨玉人心太狠，毫无心念我多情。一心留恋恒魁贼，忍将我作路旁人。
几次计谋成画饼，令人怅恨几时休！长吁短叹多无意，秦公闷闷亦归家。
正逢小舍斋中返，相逢严父欢颜开。忙问史生前夜计，必然表姐入罗笼。
不知此际生何样，肯否回心拜画堂？得美叹声休说起，计到临机会变更。
是谁暗把机关泄，表姐私逃已上京？史舍今朝多忿恨，声声欲究是何人。
吾思此事无人晓，莫非是汝暗通风？兆先摇手称冤枉，此事爹爹怎赖儿？
昨朝上学非单往，与父同行至半途。纵使夜来通报姐，半刻工夫怎得逃？
严君事不查明白，好没来由枉屈儿。秦公见子声声闹，点首无言也不疑。
停下秦家双父子，听启深宫训读人。尚宫学士梅家女，轮班听命入皇宫。
侍读五经诸奥妙，陪伴龙生凤美人。双双公主多聪敏，落纸如风不费思。
爱敬师尊时请会，谈经论史倍投机。媚仙小姐多惆怅，独处深宫觉寂寥。
赋尽思亲诗数首，闲开窗栏看飞花。遥忆珠卿桓表妹，深闺寂寞应思吾。
不知我处无聊赖，羁身禁苑若天涯。同班偏是张家妹，见他日日似生愁。
料知事起招亲后，薄幸桓郎不接球。可怜误却花无主，暗愁暗怨几时休！
闺人所重惟名节，怎能再上彩楼门？纵使甘心孤守静，姑夫火性必雷霆。
定然害我金兰妹，可恨桓郎太薄情。难怪佳人多抱恨，恹恹终日只颦眉。
御厨进膳多时久，他尚纱幅未动身。闷闷进前轻揭帐，低低摇唤妹千金。
日上纱窗时不早，尚未临妆待甚时？绛枝惊醒沉酣梦，微开星眼半翻身。
承值官娥忙入伺，急奉衣衿启镜奁。张家小姐临妆镜，低徊不语暗伤神。
秋波几度含珠泪，频频嗟叹又无言。媚仙眼盼知他意，无限生怜蹙柳眉。
见彼妆完更彩服，彩妃奉上一巡茶。媚仙辞退诸宫侍，移近金交挽玉尖。
启唇唤道娇娇妹，何事聪明见识痴？处世恰如驹过隙，年少光阴没几时。
多愁多恨诚何益，徒然消瘦好容光。书生薄幸非吾偶，枉费贞心守着他。
况且尚宫声价重，怕没乘龙跨凤人？劝吾妹妹思三省，听姐微言可解愁。
绛枝听剖衷心话，难禁秋波粉泪倾。羞将锦帕重重拭，含悲启上姐妆前。
多蒙见爱良言劝，奈妹时乖际遇褰。此情难怪桓兄长，忠佞由来意怎投？
堪叹家君行事错，致教反误妹终身。一上彩楼球已下，百万军民尽得知。
有甚颜容从父命，他时再上彩楼门？素志已坚心匪石，苟度时光有甚奇？
不因爱女萱堂母，此身早入九泉游。偷生强慰慈闱念，岂恋荣华与寸阴。
一旦家尊严命下，妹当俯首入泉台。寄居人世毫无味，爱惜容颜作甚因？
姐姐不知愚妹意，尚宫身价复何奇？话次不胜心更切，袖掩春山暗断肠。
媚仙小姐听详细，彷徨伤感泪盈波。见妹掩腮悲切切，恰似芙蓉带雨娇。
细察言词多决烈，闺秀难言不守贞。自悔顷间言语错，被他反哂我言非。
既然立志如山重，我当暗挽结同心。不怕桓郎多执意，早图三姓亩年谐。
想毕启唇重唤妹，妆前高见委无差。男儿处世存忠孝，女郎自应重贞名。
妹既坚持金石性，容愚筹议作氤氲。定然不负吾贤妹，生死当图一处存。
绛枝听罢微知意，不胜羞愧玉颜红。半晌启言盟姐姐，系妹红颜薄命招。
虽蒙姐有多情谊，只恐天公不作情。前日省亲闻父说，东辽作乱动干戈。
起兵不为图天下，为姐芳容动远夷。贼势猖狂人怎抵，声言要娶女魁元。
天子龙颜多震怒，挂帅新科武状元。不知征战如何样，但恐难支贼势强。
那时帝顾山河重，未必还思损国威。必然祸及吾娇姐，叹妹终身总落空。
语毕吁嗟眉百蹙，媚仙忽听失精神。秋波急出珠珠泪，忙整衣衿把首低。
暗叫冤家今怎好，原来外乱为吾身。哥哥母氏皆瞒我，料知说白恐吾愁。
桓郎奉旨驰王事，名花无主倩谁扶？未必武元能退寇，此身岂愿涉胡沙？
圣旨皇皇难躲避，定迫红颜剑下亡。详细追思心愈乱，一番珠泪一番叹。
绛枝眼盼心中悔，原来姐尚不知情。悔吾口快真情露，累伊忧虑我
卷十二 贺皇宫琼卿怀吉兆 冒芳名侍儿失望 踹贼寨斌玉历凶危 知异事淑女关心
屡次望儿来入梦，连宵睡醒又成空。兰闺多少思儿痛，泪珠常向枕边流。
想汝丰姿非夭相，春风一段福盈盈。只道绣闱常富贵，不意翻成水内魂。
负我劬劳空想望，怨女凄凄几度伤。生前儿本多纯孝，死后何无慰母亲？
谁道阴阳惟隔纸，杳茫到底是虚言。哀哉娇女魂何在，知否娘亲寸寸伤？
自叹明珠沉洛浦，东床枉选国宁馨。他今又定如花女，尚宫荣贵帝王钦。
一旦洞房成好合，状元女对状元郎。繁华自是春如海，惟吾丧女痛难当。
伤心洒尽腮边泪，却逢小姐素芳来。入闺见母悲切切，料知忆姐故哀伤。
堪叹鹊鸽分阵惨，雁群拆散怎重联？碧芳姐姐归何处，怎慰兰闺母痛伤？
凄凉忍住秋波泪，进前挽劝母夫人。北堂何事心伤廖？莫因姐姐每伤怀。
当日江心逢贼寇，爹爹曾遣水兵寻。波浪不兴非大海，何致身尸没处寻？
料必苍天怜姐姐，定然遇救在他方。娘当保重金躯体，留待他年得会逢。
夫人叹息携儿坐，汝姐身亡已一春。纵使果然身遇救，心驰音信报吾知。
怎敢寂然无影迹，况投江内怎重生？镜花水月成无望，肌消骨化应多时。
怨恨穹天无慧眼，平空丧汝姐同胞。掌珠一对怀中主，到今只剩我娇儿。
但想半江何处寇，突然拦劫突然逃。怎知汝姐倾城貌？怎知家眷过长洱？
指名单夺吾家女，怎不伤人不劫财？我想其中多曲折，莫是张雄暗里谋？
却曾诬谤桓兄长，道他入赘彼门楣。料为求婚生此恨，伏兵江上夺吾儿。
汝姐聪明知节烈，岂甘被捉辱芳名。力战不能攻退贼，自然尽节水中亡。
可怜汝姐真凄惨，捐躯为救一船人。想至令人多不愿，怎不时时为彼伤？
夫人说毕汪洋泪，素芳小姐泪沾衿。听娘所语言深是，莫非张贼果生谋？
无端害死吾胞姐，杳杳身躯杳杳魂。此怨此嗟何时了，怎能代姐报冤仇？
拭泪劝娘休过切，未必张雄敢此谋。况他身作官僚贵，安有官员作贼人？
总是同胞遭舛运，致教无故遇强奴。而今只望天怜悯，赐姐重生有日逢。
望母停哀从谏语，太过悲伤恐欠安。强支悦色重重劝，夫人桓氏拭泪痕。
难违娇女殷勤意，强收珠泪对儿谈。忽闻朝退传梆响，桂爷父子上中堂。
呼媛速请夫人出，小姐随娘见父亲。少保见妻容惨淡，情知为忆碧芳儿。
一声长叹沉吟久，强作欢颜启事情。今日早朝趋玉陛，九重有旨谕娇儿。
本月廿三上吉日，赘入皇宫合凤缘。久闻宫主知书礼，必无骄傲可承欢。
夫人嗟叹迟迟答，原来为此妾难知。娇儿既入皇宫赘，深沉宫禁怎常回？
何时方得双归省？膝下晨昏叹寂寥。榜眼答声难久缓，满月儿当乞旨回。
暂离膝下娘休挂，孩儿怎敢废斑衣？夫人闷闷方无语，素芳贺喜向哥哥。
皇家坦腹非凡偶，快设华筵勿久挨。子芳哂笑携娇妹，胞人进膳上高堂。
交椅列开都入位，膳完散坐不须谈。
文中单唱深宫事，表起东宫太子妃。小姐琼卿从入禁，朝夕承恩画翠蛾。
储君潇洒多恩爱，夜月名花每共游。天生才貌惺惺女，知书识礼岂凡俦。
后宫宽待诸宫御，毫无矜傲礼循循。储君钦敬多怜爱，春信枝头已有胎。
起居自觉多慵倦，避人知觉尚遮瞒。保母得知难代隐，忙来正殿奏昭阳。
君王帝后皆欢悦，每行温旨到东宫。嘱令起居多保重，太医院使议安胎。
琼卿领旨多无意，太子欢欢慰玉人。娇躯得孕宜珍重，莫向花前月下游。
此后不须拘国礼，强勉支持恐碍胎。重嘱宫娥和保母，早晚殷勤伺贵人。
众人叩领储君旨，小姐娇羞不展眉。双双公主皆知晓，昭阳请旨贺皇兄。
娘娘欢悦从儿奏，旨教学士伴同行。报入修文宫院内，绛枝有病未轮班。
此时正是罗和蒋，二娇奉旨再新妆。宫车已贺朱轮候，双双上辇赴昭阳。
参见正宫皇后喜，龙生姐妹见师尊。娘娘笑对双才女，为报王妃已有胎。
龙生欲赴青宫府，劳动贤卿伴一行。二女闻言微欠体，原来小后有龙胎。
此皆帝后无疆福，必降天星绕膝欢。臣等不胜怀踊跃，当贺昭阳万万秋。
话毕二娇重进礼，娘娘喜挽说休劳。公主素云欢接口，师尊同往最欢心。
门徒礼节荒疏处，尚望从中指点明。蒋罗小姐微微笑，宫主谦谦怎此言？
臣等随班应往贺，况承懿旨伴宫车。自羞滥受修文职，有甚才能益贵人？
正后笑言卿太逊，即传宫侍卷珠帘。姐妹玉阶辞母后，尚宫学士伴登车。
四座宫车都起驾，五凤楼前展绣旗。许多扶拥宫中侍，开道金锣接续鸣。
出了皇宫无片刻，已至储君府第前。守宫太监忙传奏，东宫太子笑微微。
回顾王妃当出接，琼卿小后即更衣。承值宫娥忙不住，扶拥娇妃出殿廷。
迎面已观车子歇，锦幔车帷次第开。请出一双娇贵主，尚宫二女下宫车。
迎上琼卿太子后，殷勤接见两皇姑。不识宫车今日降，失于迎迓乞包涵。
公主双双称岂敢，恭承懿旨贺妆前。前日不知迟奉贺，尚祈皇嫂念亲情。
桓妃挽手羞含笑，皇姑拘礼太谦谦。延入宫中重叙礼，储君早避出边宫。
尚宫学士方朝贺，飘飘鸾带拂湘裙。小后含羞双赐免，锦墩列坐进宫茶。
笑向皇姑称恭喜，得闻恩旨下龙廷。不日御屏招驸马，叶吉宫闱咏好逑。
未赴深宫相贺喜，尚望皇姑代海涵。琼云低首羞无语，素云哂笑启撄桃。
皇姐吉期将近迩，比翼于飞有伴群。惟奴此后宫中寂，咏赋吟诗独一人。
琼卿笑答言深是，戏问皇姑太薄情。忍寻附凤扳龙客，舍撇连枝姐妹情。
凭奴细揣其中理，此事还当怪尚宫。先生已赋河洲好，怎怪门人不效尤？
众人听毕微微笑，都道王妃妙语真。宫主琼云羞侧首，启呼皇嫂莫胡言。
今朝特造深富苑，恭贺彤闱进吉祥。龙凤此时初入梦，不日前星耀彩欢。
永继皇猷何等福，快各琼筵犒赏人。万盏香醪犹未足，故作非言要赖人。
琼卿细听微含笑，原来降驾为贪杯。东主自然当勉力，只恐皇姑量欠洪。
妾愿多沽樽内酒，定要妆前挟醉回。说毕即传诸女御，东宫府内大开筵。
金瓶宝盏参差映，玉箸犀盘错落分。召出歌妃和舞女，青宫妃子作东人。
延坐姑姑双贵主，修文师傅两才人。凤脍苍鳞分绮席，郁金美酒夜光杯。
阶前百乐初调奏，席上宫娥已进杯。小姐琼卿亲把盏，彩袖葱尖细细斟。
先奉尚宫双俊女，殷勤酬劝两皇姑。学士谢恩初执盏，御厨又报进珍馐。
蓝巾女御重斟酒，席上传杯喜叙谈。王妃笑对罗家女，孤与贤卿本至亲。
经略夫人家母妗，舍妹曾闻适贵衙。若论亲情为表嫂，倘联姻谊乃姻姑。
媚仙表妹归家久，何日轮班始入宫？借问家慈和舍妹，寄居潭府必平安。
锦春搁盏欢回答，媚仙盟妹顾平安。奉旨退班归省母，俟妾回家彼入宫。
表姑姑母皆安好，常挂王妃在内宫。喜今得兆麒麟梦，妾回报喜必欢欢。
桓妃听毕双眉锁，答道孤家不孝深。身居禁苑天涯路，回望慈颜万里遥。
几度梦魂驰膝下，醒来只有泪珠抛。家尊出战南蛮国，胜败难知好挂怀。
闻得东辽兵又乱，令兄挂帅近如何？仲章赈济回京否，一路干戈怎得行？
锦春未及回音答，琴仙接口告妆前。南蛮虽乱犹无碍，桓帅英雄足退他。
惟是东辽兵势猛，出言不逊犯朝廷。妄逞干戈非为别，要我天朝献女元。
但愿武元能取胜，不然盟妹难保全。公主接言正为此，孤家姐妹日牵怀。
梅妃似亦知情节，孤见终朝不展眉。无能宽解师尊闷，门徒自愧无才能。
语间都觉双蛾蹙，小姐琼卿一怆神。心思胞弟无明白，奉旨边庭甚日回？
不先请旨谐琴瑟，只恐娇花倮不全。媚仙若出和番国，羞我桓家七代宗。
沉吟不觉停杯久，琼云知意启樱桃。皇嫂不须多过虑，细筹此事必无防。
东辽纵使兵戈猛，巍巍国体岂输威？武元年少多英勇，定能平定国家忧。
王妃蹙黛愁无语，再提金盏劝皇姑。饮至碧空金镜涌，朱灯万盏照宫闱。
初撤华筵重递茗，宫车预备在阶前。龙生谢酒辞皇嫂，修文学士别王妃。
琼卿挽袖微微笑，简慢皇姑与二卿。送至玉阶同敛衽，都上宫车下绣帷。
驾就宫车都起辇，喧哗扶拥入宫门。昭阳复旨张皇后，娘娘赐坐再闲谈。
青宫再表琼卿女，送出皇姑夜欲阑。退入深宫更色服，无聊静坐闷沉沉。
烦恼边庭烽火警，致散天伦父子情。老父不知何日返，怜予母氏北堂单。
空说皇宫多富贵，难舞斑衣庆画堂。君恩怎及亲恩重，一念衷心分外牵。
香闺割爱圻娇妹，月下花前应寂寥。叹弟仲章何日返，娇花恐入别栏杆。
可怪外番路途远，怎知才貌动干戈？武元虽有英雄手，怎敌番人法术强？
至尊总为江山重，那顾朝臣命妇羞。堪叹母亲无见识，不教斌弟合良缘。
心悬手足神偏乱，坐对灯前蹙两蛾。闻报储君车驾至，有旨皇妃兔出迎。
琼卿领旨抬身起，太子离车满脸春。挽手玉人同坐下，宫娥忙奉雀芽茶。
储君饮罢微微笑，细问皇妃席上情。御筵酒撤何时候，御妹匆匆怎急回？
观卿满脸多春色，越显桃花月下娇。客人未醉东人醉，可知东主欠殷勤。
何事蛾眉愁不展，有甚新闻挂寸心？小后闻言羞不语，半晌含愁答小王。
妾性素常难饮酒，未尽三杯脸已红。席间闻得跷蹊事，倍觉悬悬挂寸心。
何事干戈边塞动，要挟和番献女元？修文学士梅家女，是妾同胞结发人。
仲章报国驰边塞，室中未及凤鸾飞。倘若媚仙真出塞，羞辱簪缨世代门。
语次蹙眉轻叹息，东宫太子笑龙颜。进前挽住尖尖手，贤卿遇事太多疑。
梅卿身受皇恩重，紫绶金章女国师。况兼又是朝臣室，堂堂命妇国夫人。
虽未于归名已正，父王岂肯遣和戎？闻得武元多伎俩，何愁难退虎狼师？
劝朕皇妃休远虑，莫因弟妇挂芳心。琼卿唯唯愁无语，灯前强把笑颜开。
宫禁闲谈更已尽，储君妃子始安心。
词中复表桓魁首，押运粮车路上驰。山林自别如花女，恋恋新婚帐远离。
与卿意外成鸳偶，一别重逢是甚时？天生武勇闺中秀，足我风流三姓欢。
不识媚仙梅表妹，可能谦让学贤人？但卿名列黄金榜，非此庸流蠢妇痴。
绮阁调和应可望，桓郎误作杞人忧。触景追思桂表妹，勒马迟迟蹙两眉。
可怜娇贵名门女，可怜才貌月中娥。为顾贞名捐性命，长江绿水葬娇躯。
芳魂飘杳归何处？忍绝桓郎百岁缘。无能报恨提兵马，难斩强奴祭玉人。
遥忆花园卿对阵，般般武艺出人先。因甚江心难退贼，舍将红粉坠楼飘。
思卿玉貌肠千断，思卿媚态动人伤。重聘媚仙虽足愿，能否和谐靠上天。
思前想后长嗟叹，匆匆不觉过山城。催趱人夫多跋涉，边关不远二三程。
差人探哨都明白，山前扎寨有番兵。密布刀枪旗闪闪，腾腾杀气起尘沙。
粮车拥挤如何过？报上爷爷定夺行。状元闻报沉吟想，有兵拦路怎能行？
若知赈济粮车到，必然劫夺岂容行？须当通报罗兄晓，拨兵接应始无虞。
细想谁能当此任，须吾自往叫城门。一声令下停车辆，速携盔甲换戎装。
金盔贯日红缨耀，铠甲连环锁锦袍。鸾镜双悬分兽面，镶金鸾带皂朝靴。
取出神枪光耀日，威风凛凛若天神。说对随身家将等，管押粮车退一程。
藏入深林和密树，莫露风声恐受灾。但听连环珠炮响，自有兵来接应行。
众人答应推车退，状元马上即加鞭。马蹄舒放如飞电，恰如一朵彩云飞。
渡过崇山和峻岭，番邦营寨在跟前。帅旗舒展空中漾，牛皮营帐密层层。
仲章不管谁人寨，马到营前喊一声。避我者生当者死，让吾报号入城门。
神枪摆动金光闪，一连刺死许多人。守营番卒齐声喊，何方将土踹吾营？
团团围住桓魁首，各持刀戟敌英雄。又听番营鸣号炮，一双番将出交征。
都戴金盔摇雉尾，一抡画戟一金锤。双双拦住桓斌玉，大喝何人过我营？
马前报下名和姓，献来首级放君行。状元不答微微笑，打动龙驹冲上前。
金枪起处无人敌，一员番将落鞍亡。那位将官心大怒，赶前接战状元郎。
斌玉抡枪忙对阵，六略三韬次第呈。天产英雄南楚王，番邦末将怎能当?
一闪金光喉下射，贼将翻身跌下鞍。番兵发喊双分列，魁首加鞭已上前。
金枪在手人难敌，犹如猛虎始离山。番真无数相拦阻，撞着枪尖即丧生。
帐房数座皆挑倒，斌玉飞鞭踹出营。耳闻战鼓如雷震，拥出番官十数员。
刀枪林列当先阻，高呼来将莫英雄。谅君有甚真才艺，匹乌单枪敢踹营？
魁首何心相对答，抡动金枪杀向前。番邦将士争迎敌，围住英雄少年郎。
鼓声震地敲不绝，马蹄旋转起征尘。果然好个桓魁首，力敌番官十数员。
金枪辗转如龙绕，纷纷贼将坠金鞍。状元乘势催征马，冲出番营去似飞。
番卒番官拦不住，忙忙报上大元戎。中军大怒王元帅，何处书生敢踹营？
上手先锋难抵敌，伤我英名岂愿甘？喊叫如雷传备马，班中惊动正先锋。
却是有名方振锐，上帐前来谏主军。玉体伤痕犹未愈，岂堪乏力又亲征？
唐将冲营些小事，不才末将愿行兵。王威听罢心欢悦，先锋武勇久驰名。
领兵速速相拦阻，取他首级见吾身。一枝令箭亲交付，各营备力要留心。
先锋装束忙登马，火速催兵出抵迎。仲章马出番营外，好似蛟龙出海来。
杀一将官开一路，踹一营房过一营。眼盼城池离不远，心欢无限再冲前。
忽闻炮响腾腾鼓，涌出番营接应人。一字分开威凛凛，拦住前边去路程。
状元马到何曾惧，举枪直刺正先锋。番将持刀相按战，两边用力各争强。
番营闻得将军令，许多骁将再呈身。喊声真个惊天地，狼烟乱卷鬼神愁。
桓元虽是英雄将，半日交征力已亏。到此再逢生力将，猛虎难逃大阵羊。
金枪举动忙遮挡，抵一人来又一人。锦袍湿透淋淋汗，难退番邦上将官。
鼓炮齐鸣人马闹，城中探子得知闻。如飞报入将军府，锦魁帐内自沉吟。
不识番营因甚事，是谁交战乱纷纷？忙传军令宣龙浩，夺魁上帐见元戎。
武元笑唤龙兄道，因闻探子
卷十三 武状元山关中计 宣夫人官衙尽节 都元帅战阵遭擒 桂公子山寨施威
岂料探花身及第，又承圣旨毕婚姻。因此不能归故里，命奴回省接干金。
安知小姐遭人害，闱门放火计非轻。桂舍不知何眷属，蒙他出力助干金。
私逃虽避奸人眼，但恐中途又动灾。小人到此身无主，长扰罗爷岂是情。
特恳探花容进遏，夫人妆次乞收留。说罢二童重叩首，金交怒了蒋琴仙。
玉颜变色蛾眉蹙，说对哥哥蒋探花。可笑史銮史阁老，纵容次子逞奸谋。
姻缘并不从人愿，苦苦谋婚敢动波？放火闱门强盗辈，读书君子竟非为。
姻姑怯怯闺中女，被害私逃何处栖？中途偶露奸人眼，朱颜玉貌又招灾。
生死不知秦与楚，令人恨恨怎甘心？探花长叹重呼妹，朝中国政已非前。
吏贼趋承张国丈，朋谋牙爪满皇朝。奸臣那晓仁和礼，自然其子更非为。
惟惜姻姑无价玉，迢迢路途怎能禁。纵有不虞生意外，也是佳人命里招。
当俟妹夫身奏凯，回朝代妹可伸冤。小姐琴仙心不悦，启唇说对两家丁。
探花奉旨居边塞，汝们岂可扰罗衙？于今只在吾家歇，吾当密访女干金。
但愿上苍怜弱质，汝家小姐有时逢。途中跋涉应辛苦，外厢酒饭可安身。
小童叩首相辞退，舜昭别妹欲归轩。琴仙执手呼兄长，姻姑消息托吾兄。
外头传嘱家人等，用心查访代相寻。姻姑倘到京都国，恐妹归宫见面难。
托兄凡事为留意，得会姻姑感不忘。探花诺诺相辞出，依言晓谕众家丁。
闺中闷煞千金女，惆怅姑姑命太乖。才名反被才名害，却遭俗子计相欺。
全身远避虽良策，怎同桂舍共私逃？恒魁既是非亲属，一路同行太失规。
聪明本是惺惺女，闺门礼法岂难知？芳名有碍羞何地，枉将良计拒奸人。
但料姑娘非此辈，恒魁桂舍有跷蹊。堪怜闺阁无瑕玉，为着容颜受此灾。
不知何日登京国，聚会兰闺慰素心。沉吟细想轻嗟叹，托腮依几锁眉端。
休言淑女闺中事，复提假诏路中人。杜超自领奸侯命，星夜山关召武元。
栉风沐雨多辛苦，沿途早已听人传。英雄好个罗元帅，足智多谋胜孔明。
三阵对征皆得胜，大败东辽百万兵。现退番营五十里，受伤番帅不能征。
杜超听次心烦恼，武元年少这英雄。皇亲若不施良计，休想番兵得进城。
一旦边庭欢奏凯，女元坐稳内宫门。催趱从人同走路，丝鞭起处马如飞。
此朝已抵山关界，果见番兵已退营。飞鞍直抵城池下，高呼城上甚将军。
速速开城容我入，要见元戎报事情。城头闪出先锋将，全身挂甲气昂昂。
喝问一声何处使，报明名姓放登城。城下杜超忙拱袖，俺是京都奉旨人。
要见元戎宣密诏，事情未便泄君知。先锋忽听心中骇，是何密诏到山关？
忙把长绳垂放下，缒上钦差四五人。命人飞报将军帐，武元正在议军机。
一闻此报多疑虑，即传军令请天差。杜超来到元戎府，帅府威严足壮观。
挂甲将官悬宝剑，顶盔勇士佩钢刀。无数红缨光耀日，锦袍金铠列分班。
红旗引入钦差使，武元下帐笑相迎。杜超说奉君王诏，密谕将军挂印人。
此间不便开宣读，恐防传说误军机。锦魁闻语微微笑，钦差何必太关防？
为将统兵居阃外，百万人心只一心。有甚事情皆可说，不须秘密始开宣。
杜超不便重相强，帐前香案已安排。罗帅更衣来接诏，三呼俯伏听皇宣。
杜超开读当今诏，特谕元戎罗锦魁。东辽犯界多猖獗，深仗英雄可抵他。
早展奇才当奏凯，朕开凌阁候多时。无奈谣言皆四起，道卿无意扶皇朝。
声势虚张遥作援，停兵不进误军机。汝父朝前三奏恳，要孤敕诏召卿回。
丹墀对质谗言者，真假其中便得明。卿如果是忠心辈，朕躬诏到莫挨延。
兵机暂付龙参赞，即随来使急登京。边庭莫露卿离任，军中无主恐生波。
卿父虽然遭软禁，朕无重遣不须忧。卿若不遵孤所谕，违旨严刑法有加。
重宣年号君王诏，密谕征东元帅臣。武元听罢无精彩，案前领旨谢君恩。
闷闷起身眉百锁，方与钦差叙礼仪。延坐递茶罗帅问，仁兄贵姓与尊名？
有劳远涉迢迢路，奉诏前来召弟身。不才虽挂将军印，食君之禄报君恩。
仰叨圣上无边福，三次交锋得捷音。是谁谗语君前奏，九重召弟即回京？
闻得家君遭软禁，不知奉旨禁何方？贤兄必晓真消息，乞把情由示弟知。
钦差见问躬身答，弟身姓杜独名超。职受驾前都统制，奉旨奔驰分所当。
贤兄要问谁谗谮，朝中更有甚奸人？权倾天下欺朝野，怎怪君王不听言。
令尊软禁衙门内，巴巴两眼望兄回。临行托弟传言启，嘱兄速速返京都。
欲尽忠心先尽孝，莫害尊君受罪名。本欲传书防漏泄，又防天子起疑心。
不识贤兄何意见，肯否回朝走一遭？锦魁细听心如割，不住伤心泪掬波。
可怜老父遭君禁，何心此地建功劳。半晌答声愚弟返，朝前定欲证分明。
君王本是英明主，今朝怎又听奸言？有诏敕宣当奉旨，非关愚弟撇军机。
即令设筵相款待，天差酒散歇边营。武元再上将军帐，大会英雄众将官。
说道九重驰密诏，召宣本帅急回京。军情付托龙参赞，汝等同心听令传。
骁将先锋齐叩禀，帅爷凡事要查真。君王听佞非英主，帅印兵机当等闲。
主军若返京都国，军心有变怎分张？锦魁闻语长嗟叹，吾身岂不识军情？
无奈堂堂皇诏急，非我无能不尽忠。况且拘囚吾老父，分明胁我早回京。
严君受罪予何忍，再违圣旨更非忠。此事吾曾筹算定，不须汝等再多言。
众将闻言难再启，夺魁上帐见元戎。说道罗兄当细密，弟疑皇诏有跷蹊。
奸侯既进谗言谮，地网天罗必布成。兄进京师非小可，只愁不得见君王。
此间重任非轻要，若泄番奴必进兵。武元听毕念愁答，承兄见爱指愚蒙。
但予久受庭前训，只知忠孝两存心。凤诏龙章人怎假，张贼安能作此情？
他今谗语君前奏，必然不止这般言。君王若不心疑惑，岂驰皇诏此间来？
现将家父相拘禁，明明疑弟不回朝。弟如不奉君王旨，九重天子必雷霆。
不但家君添受罪，此生忠孝两皆休。纵使建功征破虏，何面回朝见故人？
难顾军情多重大，且图救父再商量。任彼皇亲施要计，万事由天没奈何。
锦魁说到弹珠泪，龙浩沉吟苦满怀。真假难分天子诏，其中曲折好难明。
听弟所言深有理，不便相拦苦谏陈。踌躇再启罗贤弟，既君意决我难言。
但汝进京宜仔细，莫入奸臣计内行。此间吾只停兵马，候弟回来再进兵。
武元随答兄言是，又传令谕各先锋。天子诏中多紧密，嘱我回京莫露机。
百万军中休漏泄，莫言奉旨我回朝。只说元戎身染病，暂且停兵慢对征。
本帅自然星夜赶，辩明冤枉再重来。汝们当奉参谋令，军法无情各小心。
非干本帅能分舍，圣旨皇皇怎敢违？说至不胜心感切，征袍掩面泪如潮。
一班将士皆伤感，叩首爷前大痛心。感帅金言相训谕，末将铭心敢露机？
参谋权印军情大，安敢轻违帅令严？但愿帅爷能辩白，早早回来再建功。
武元拭泪回言答，汝众能知我放心。回身取出将军印，兵符令箭手中持。
躬身奏上龙参赞，启唤龙兄听弟言。帅印托君非小可，一天重任寄兄肩。
弟返京都能辩白，必然星夜再重来。只恐意外重生变，未必重能掌大权。
今日托兄元帅印，百万权归掌握中。须防番贼知消息，必起精兵犯我城。
步步望兄宜仔细，有失军机罪不轻。参谋接印心凄切，袍袖频频拭泪痕。
回答罗兄休过虑，弟当坚守此城池。愿君此去安无事，九重奉诏再重来。
言完即令开筵席，军营饯别大元戎。众将先锋同把盏，武元领意尽三杯。
夜静撤筵诸将退，参谋罗帅入中营。对坐离情谈不尽，此别难知何日逢。
东方乍亮红轮涌，帅府先将军令传。今日帅爷身有病，各城把守要留心。
五营八哨焉能晓，钦遵帅令重如山。锦魁自把行装整，金盔锦甲假军官。
悬挂一双真宝剑，龙驹骏马早装鞍。暗请将军宣相到，闻此情由各骇然。
圣旨如雷违不得，但愁暗计陷英雄。边营请出钦差使，一同用膳候黄昏。
不觉冰轮东面上，武元起位别龙兄。夺魁挽手难分舍，泪嘱贤兄自小心。
九重圣主明如镜，兄若回朝事必明。路上须防人暗计，进京更着避奸谋。
寸心念念从今始，望汝回来始放心。锦魁洒泪回言答，弟自提防不用忧。
但兄重任宜防备，紧防奸细进城池。夺魁领命心酸切，副将先锋送帅爷。
罗帅再辞诸将士，又别宣爷泪满襟。方与天差同上马，参谋拭泪也登鞍。
悄悄出营人不晓，相连数骑至西城。夺魁马上传军令，守城将士速开城。
主军有令先锋将，护送钦差过贼营。守城闻是将军令，忙忙开锁启城门。
武元至此难通话，眼盼龙兄泪滴袍。龙浩伤心催马送，天差罗帅出城池。
蛟龙反中金钩计，坠中天罗地网来。迢迢数骑离城去，夺魁掩泪始关城。
回归帅府心伤切，不知此去吉和凶。
停书中计罗元帅，笔波再表贺兰关。桓爷自领兵权重，朝朝上帐议军机。
虽说英雄多武艺，无奈番奴法术强。阵阵输真难抵敌，闷倒将军帐内存。
举首故乡天际远，抛妻别子滞沙场。夫人料必登京国，仲章完娶是如何？
征东挂帅罗家婿，少年跋涉冒风霜。兰闺耽搁珠卿女，何日回朝合凤鸣？
心悬长子山东任，又挂皇宫女贵人。皇家喜怒难凭准，不知我女近如何？
但祈早早招龙种，安享深宫乐不穷。几度细思心似醉，梅爷见景更思家。
闻报东辽兵作乱，扬言欲娶我娇儿。不识媚仙吾爱女，皇宫教读可平安？
龙生本是皇家种，但愁骄傲薄吾儿。芳名虽喜多荣耀，反因才貌至招灾。
东辽贼势多凶猛，未知甥婿可英雄。设有不虞生大祸，我女娇娇保不成。
自悔当初无见识，应该代女早联姻。早招俊士谐鸳偶，任有风波何处生。
到今挂念魂先断，儿若难留要我何？对坐妹夫频叹息，忽闻探子报军情。
番兵索战城池下，出言不逊犯吾朝。中军怒了桓元帅，会传打点自亲征。
凤翅金盔披铠甲，锦袍銮带束狼腰。带领精兵和勇将，挂甲将军要建功。
登城掠阵梅经略，元戎传令启城门。
三通战鼓将军出，雁翅英雄左右分。番邦也奏交征鼓，旗门出马史将军。
威风凛凛多英勇，横枪立马唤元戎。屡次输兵还不退，有甚容颜再对征？
桓帅闻言心大怒，斜挑画戟似飞来。史忠打马来迎敌，山坡之上试英雄。
两个将军皆为国，马上交锋岂顾身。枝枝箭到咽喉过，闪闪刀光项下飞。
征云霭霭昏天地，杀气腾腾满战场。史忠虽是英雄将，还让能征老将才。
方天画戟如龙舞，迫住番官怎脱身？史忠难敌桓元帅，勒转金鞍向北逃。
桓爷正欲相追赶，耳闻战鼓闹如雷。番邦接应腾超帅，忙忙打马出旗门。
高叫元戎休要赶，英雄与我比高低。桓帅一观穆氏子，不悦心中蹙两眉。
知他左道旁门法，只恐吾身敌彼难。临阵将军教怕死，誓将一命报皇家。
怒来举动方天戟，冲前交战展三韬。腾超忙把尖刀架，两马相交各展才。
催征战鼓冲天响，将军越战越精神。二十合中无胜负，腾超穆帅展神通。
念念真言犹未毕，天昏地暗起飞沙。对面闻声难见掌，马上将军恶意生。
轻舒纵虎擒龙手，捉过元戎挂帅人。掷下尘埃呼速绑，番兵踊跃各争先。
腾超即便收妖法，退回云雾定风沙。唐兵失主魂飞散，抛丢器械各先逃。
城头吓煞梅经略，忙传救应出城门。擂鼓摇旗齐喊呐，舍命冲前救主军。
穆帅一观来势迫，敲动金锣已退兵。梅爷难救桓元帅，无奈收兵也入城。
回归帅府心如割，顿足哀哀哭妹夫。失陷番营今怎好，只愁难保暮年人。
番将偏生邪法广，朝中有甚上英雄。众将先锋齐坠泪，纷纷齐上劝参谋。
主帅失机遭贼陷，军中无主恐生灾。参谋速速筹良策，议计番营救主军。
梅爷泪答吾无计，番将妖人怎抵挡？先锋又启梅经略，爷当草表奏朝廷。
乞恩再拨英雄将，前来救帅退番兵。梅爷点首言称是，忙取文房草表章。
一字未书先洒泪，哀怜妹丈陷番营。帐前召过双雄卒，急驰此表上皇京。
小军领令装鞍马，出城告急去如飞。转过贺兰都总制，启上参谋错遣人。
告急本章虽取救，必然传递入张衙。南蛮作乱因他故，擅除王子致兴兵。
此本到京他必喜，倘遭沉匿怎分张？军中望救如饥渴，有误军机后悔迟。
兄当别遣先锋将，直叩京门进本章。经略闻言方猛省，忙忙起笔再书成。
拨遣先锋王必显，重重嘱咐小心行。先锋得令忙登马，存带行粮即出城。
梅爷领众登城上，添兵添马再添旗。七城把守多严紧，单望中原发救兵。
复表腾超欢奏凯，帐前报捷见钦王。中军王子多欢悦，重重劳赏有能人。
令传召入桓元帅，簇拥元戎至帐前。怒色昂昂身不跪，钦王见了笑微微。
帐内唤声桓元帅，孤家久仰上英雄。何幸今朝能会面，将军尊意是如何？
桓帅闻言都不答，似哑如聋不作声。钦王眼盼知他意，笑道将军性太痴。
既然不愿归吾国，难怪孤家得罪卿。令下一声教上链，早将桓帅入囚车。
英雄失志遭拘陷，满怀怨气几时伸。番营此日催兵马，云梯火炮急攻城。
城中苦煞梅经略，步步查巡不敢离。
暂按守城防御苦，提叙皇宫内面情。琼云公主佳期到，招赘多才桂子芳。
春色无边笼凤阙，祥云彩雾拥龙楼。九重天子多欢悦，大会文官及武臣。
锦华宫内开宣读，公主娇羞不展眉。娘娘凤辇来宫苑，承值宫娥个个忙。
宫镜乍开如满月，装束龙生凤养人。珠冠玉飒垂缨络，宫袍鸾带束肢腰。
生成艳丽如仙子，娇艳非常色最魁。万朵红云相扶拥，初上宫车百乐鸣。
娘娘送女登金殿，珠灯对对照宫闱。多少宫娥和彩女，簇拥龙生见至尊。
莺声万岁朝皇父，天子欢然赐免参。降下纶音宣驸马，班中闪出少年郎。
紫袍金带多丰采，玉阶廷参谒上方。君王敕旨传交斧，乐府笙箫奏玉阶。
宫娥挟进皇公主，请上风流俊俏郎。双双并礼参天地，回身再拜后和
卷十四 全銮殿奏对天子赐名 女学士受嘱事姑 紫禁苑饯筵王妃悼别 武状元被谗犯驾
长兄受职离京远，次兄赈济未曾回。诏选英雄虽有榜，望到何时始发兵？
岂非断送生身父，抱恨终天何处伸？幸儿颇识韬和略，理当救父上边庭。
万望娘亲从所语，暂时豁爱与儿行。说次玉人心切切，伏倒娘怀珠泪倾。
夫人揽住娇娇女，听此言词凑惨伤。哭呼爱女休胡说，小小闺娃怎领兵？
此事娘亲端不肯，但愿朝廷早发兵。小姐泪言娘语错，朝中正为欠英雄。
方出榜文招勇士，怎望精兵救父亲？望娘暂舍孩儿爱，与儿救父出皇京。
夫人再听肠崩裂，对女哀哀大惨伤。非娘不许娇儿往，奈吾爱女本娇娃。
虑汝娇躯难对阵，虑汝难支霜雪寒。剑阵刀林非小可，玉叶金枝怎受劳？
忍抛老母堂前冷，凄凉膝下失娇儿。珠卿小姐闻娘语，玉泪凄凄不住伤。
北堂爰惜诚如是，孩儿敢不体娘心？其奈爹爹遭此难，儿女不救待谁人？
此行救父娘虽寂，斌玉兄回可奉欢。但愿苍天开慧眼，赐儿早救父亲回。
团团膝下仍欢聚，跋涉风霜愿受劳。娘如苦恋孩儿爱，爹爹有失母何安？
念儿事急经无奈，并非有意别慈亲。望母曲从儿所语，切休拦阻此时言。
诉到哀哀肠更断，夫人挟女不抬身。凄凄相对心酸切，林氏夫人泪亦倾。
榜眼伤心长叹息，也劝姑娘听妹言。姑父身陷番人阵，但恐凶多少吉祥。
若望救兵延岁月，误了姑夫怎主张？久闻表妹多英勇，救父行兵理亦宜。
苍天必佑忠良女，管取成功早凯旋。桓府夫人悲对侄，非姑不允妹儿行。
百万军兵多部将，表妹孤身上阵劳。左右却无人伴侣，教姑怎得放心怀？
榜眼答言姑过虑，行兵应选女先锋。威行军令人钦服，等闲谁敢犯妆前？
若还虑欠亲人伴，家尊现在贺兰关。饥寒阵上姑休挂，岂有提防不尽心？
夫人细想真无奈，只得应承爱女行。小姐珠卿悲谢母，停哀试泪始抬身。
深深敛衽梅兄长，多蒙鼎力谏娘亲。明日还劳兄扯榜，带奴上殿见当今。
此行尚得功成返，念念深情肺腑铭。世忠离位忙还礼，表妹谦谦怎此言？
朝君扯榜皆愚事，愿妹奇才早建功。小姐含悲归位坐，夫人凄切泪沾衿。
少时榜眼辞姑退，夫人梅氏返东堂。惟有西衙双母女，入闺相对泣悲悲。
晚膳进来辞不用，泪眼相观怎下喉。白云远隔亲何在，插翅无能顷刻飞。
远水惟防难救火，亏我椿亲受贼凌。袖掩朱颜悲切切，夫人洒泪痛夫郎。
心防爱女伤躯体，强停悲痛劝娇儿。既欲提兵思救父，莫过哀伤恐损神。
须当早睡相调养，预各朝君扯榜文。小姐难违慈母意，频频拭泪默无言。
耳闻玉漏敲三鼓，强劝萱堂上绣床。一夜心焦难合眼，晨光初动起梳妆。
榜眼入闺参表妹，说道愚兄可上朝。扯下榜文天子晓，必来宣召莫迟迟。
珠卿回答奴知道，劳动贤兄实汗颜。榜眼说声休挂齿，回身东府上龙麟。
万盏纱灯人扶拥，待漏朝君赴午门。五凤楼前多内监，看守招才一榜文。
世忠马到轻停辔，扯来黄榜手中存。宫侍黄门皆喜悦，团团围聚马头来。
梅爷既有英雄手，速速朝前奏圣君。榜眼答声吾扯榜，自有安邦安国人。
汝众不须随拥我，待吾见驾自陈清。侍臣应诺纷纷散，百音齐奏帝登朝。
宫扇双分昭日月，文武丹墀贺起居。剑佩铿锵分位列，九重殿上降纶音。
八蛮紧急如风火，无个能人解朕忧。饬部昨朝曾挂榜，可有奇才慰朕心？
世忠越次朝天子，俯伏廷参再奏君。部中昨已遵皇榜，晓谕纶音王凤楼。
今因桓凯闺中女，名字珠卿十四春。精通武艺多谋略，布阵行兵件件奇。
为父遭擒拘外国，愿领戎衣解主忧。已扯榜文经在此，伏望天颜察审详。
君王闻奏微微笑，降问梅卿假与真。兵机战阵非容易，闺中幼女敢提兵？
世忠叩首金阶下，此事吾皇不用忧。珠卿虽是闺中女，系与微臣姑舅亲。
久知武勇人难敌，妙算神机更出奇。重大军情堪付托，小臣愿保女佳人。
闻奏至尊心大悦，纶音急急下龙廷。既卿深悉桓家女，必能代朕退番奴。
旨救驾前双内侍，速召珠卿见朕躬。侍臣奉旨离金殿，左班已出一公卿。
玉带红袍桂少保，丹墀朝拜见当今。奏道珠卿桓氏女，系臣侄女内家亲。
蒙恩召见趋金阙，乞念闺娃未见人。微臣愿领皇皇旨，引领佳人进午门。
帝闻哂笑依卿奏，收回内侍敕卿行。桂爷奉旨难延缓，匆匆飞马至桓衙。
司阍报入西堂上，夫人无语意迟迟。含愁说对娇娇女，表兄朝帝未曾回。
不识君王批准否，却差姑父召吾儿。小姐答娘儿出见，必然帝准始传宣。
夫人点首差鬟女，卷帘扶出女千金。进前敛衽参姑父，桂爷还礼挽佳人。
坐定金交鬟递茗，少保吁嗟启事情。可痛令尊遭贼陷，凶吉难知塞外情。
侄女幼年闺阁玉，莫把军机当等闲。耐心静候回春日，何必驰驱阵上劳？
珠卿小姐闻言问，难禁伤心玉泪倾。差将彩袖重重拭，禀上姑父听侄陈。
可怜严父边城陷，难望君王出救兵。痛念生身恩似海，敢惜微躯怕受劳？
不知圣上批何旨，劳动姑夫降驾临。桂爷听毕长吁气，孝心侄女世间稀。
梅家贤侄金阶奏，天子龙颜甚喜欢。特敕纶音宣陛见，须当应召入金门。
小姐闻言称领命，尚烦姑丈等些时。桂爷应允堂中候，珠卿告退入深闺。
对母说言君已准，儿今见驾进朝门。夫人点首愁千种，重重嘱女小心行。
小姐启言娘勿虑，外堂宝辇已安排。珠卿别母移莲步，桂爷引侄上香车。
临阶随后同登马，多少青衣家将随。
纷纷已至金门外，停下香车候圣宣。少倮桂爷忙下马，先来复旨面明君。
奏道珠卿桓氏女，奉朝前来在午门。君王大悦传宣入，宫官两两下金阶。
引入珠卿桓小姐，九重丹墀谒天颜。三呼九叩瞻天表，燕语莺声字字明。
天子殿中欢举眼，好个妖娇绝代人。神如秋水肌如玉，眉如杨柳口如朱。
纤腰窈窕夸飞燕，步步凌波出小莲。淡妆素抹无花朵，礼节从容奏对明。
玉颜不似同胞姐，别是蟾宫闾苑仙。看次君王情不已，两班文武已销魂。
班中喜动罗公相，眼观娇妇夺人先。倾国倾城何足道，丰姿更胜广寒仙。
孝心一点尤难得，有福吾家得妇贤。见彼廷参朝拜毕，君王殿上降纶音。
笑问女卿闺内秀，有甚才能取领兵？汝父失机应有罪，姑念勤劳久有年。
现在边关多紧急，难觅英雄领救兵。观卿怯怯金闺秀，弱不胜衣力必轻。
军机战略非容易，百万兵民掌握中。倘然贻误非儿戏，误朕钱粮罪不轻。
梅卿保汝多英猛，故而召见至丹墀。贤卿事着思三省，莫把兵机看得轻。
小姐玉阶闻上谕，再拜彤廷奏上方。念臣本是深闺女，并非求利与求名。
臣父沐恩承重任，误失军机陷外番。负却国恩应重罪，感恩格外念前劳。
兰关危急军民苦，纶音晓谕要英雄。臣女虽然非上将，韬略兵机颇颇知。
君父深恩原一体，愿效微劳敢惜身？倘误戎机辜圣眷，愿受森森国法严。
至尊闻奏龙心悦，纶音降下赐平身。察卿奏对多忠胆，不意闺娃有此心。
顾令昭容双女御，扶掖佳人上殿廷。敕命锦墩传赐坐，朕有兵机借问卿。
小姐谢恩方起立，宫娥挟拥上丹墀。移过锦墩方坐下，九重旨命卷珠帘。
纶音笑问桓家女，观卿小小志非轻。英雄敢领兵和马，必有安邦定国才。
胸内有何高妙见，直奏阶前与朕知。小姐细闻天子问，轻启樱桃奏至尊。
蒙恩垂问军机事，敢不倾将管见陈？窃料督师为将道，不在英雄勇力多。
孙吴兵册虽明载，运用全凭要小心。高要防围低备水，近山防火忌深林。
料敌知人方取胜，深沟固垒自提防。军法无情凭赏罚，全在临机应变才。
至于对垒分营敌，布阵行兵令必严。设遇敌人当仓卒，野战方须勇力多。
所谓在谋不在勇，一勇之夫不足奇。臣女谨陈微末见，尚望纶音训示明。
君王细听佳人奏，圣心大悦笑天颜。深羡女卿年幼小，有此奇谋上将材。
此去救民和救父，必定成功可免忧。旨赐香茶含笑问，女卿妙见果无差。
他日凯旋安社稷，闺中美玉女中祥。赐卿再号桓祥玉，未识卿卿意若何？
小姐珠卿忙起位，俯伏金阶启绛唇。陛下赐名恩不浅，恐难称实愧虚名。
顶踵俱捐难报效，惟祈圣寿永无疆。天子欢然传赐免，御笔亲提展御书。
敕封总领都元帅，带兵十万赴边庭。阃外军情卿节制，自选先锋护卫人。
赐建绣旗忠与孝，黄金帅印放毫光。再赐金盔金铠甲，战靴鸾带与宫袍。
当殿卸妆更武服，钦天监正选行期。回奏十三上吉日，女帅行兵正合宜。
天子龙床欢准奏，珠卿小姐谢君恩。内官捧到盔和甲，改装玉殿换戎衣。
凤翅金盔遮杏脸，黄金铠甲护娇躯。外罩锦袍飞五彩，镀金鸾带束肢腰。
前后护身双宝镜，战靴深隐小秋菱。身悬帅印金光耀，肩插旌旗五色飘。
左垂画矢飞鱼袋，右挂朱红走兽弓。妆成何异仙娥降，承恩丹陛领兵符。
武将文臣深赞羡，九重天子喜欢欢。戎装别具丰神妙，凛凛威风实可夸。
如此奇才如此貌，雀屏曾否得才郎？小姐娇羞难启奏，世忠代妹奏丹墀。
赤绳久结罗家子，就是征东武状元。天子笑言缘注妙，罗卿何福得娇娥。
他日东南双奏凯，麟阁双描夫妇形。敕赐较场招勇将，救兵如火勿挨延。
女帅谢恩羞退步，世忠引妹下丹墀。金车退殿笙箫奏，文武纷纷出午门。
女帅珠卿登宝辇，如云挟拥返衙门。
下车来见生身母，细诉朝君奏对言。蒙恩赐号桓祥玉，十三吉日出三军。
夫人听毕心如割，盼女戎装更痛伤。惜儿娇弱千金体，自此从军上阵劳。
舍身救父知无奈，抛我凄凉怎过时？手牵金带汪洋泪，小姐悲悲对母哀。
外报九重皇诏降，赍诏凌云少保身。榜眼世忠身已返，命排香案候开宣。
珠卿拭泪抬身起，辞母登堂接诏书。读毕皇宣呼万岁，请坐姑夫命递茶。
桂爷启口称恭喜，天子龙恩奖妙才。赐号赐旗名盖世，早展英雄救父回。
女帅珠卿羞启答，姑父过誉愧难当。堪叹家君身受陷，恨难顷刻上边庭。
何幸仰蒙天子悯，赐提兵马救椿亲。自羞越礼离闺阁，劳动姑父及表兄。
此行胜负安能料，全叨洪福庇奴身。榜眼桂爷称岂敢，英雄此去必成功。
茶毕凌云少保返，又传驸马子芳来。女帅接兄深裣衽，请入中堂见母亲。
夫人相见千行泪，对甥哭诉舅遭擒。幼年表妹无离吟，为父今朝上战场。
无情刀剑多劳碌，望到何时始转回？驸马劝言休挂虑，表妹英雄必凯旋。
家母早晨知此事，闰内伤心几断肠。甥顷欲来闻备辇，料知少刻必登门。
夫人掩泪称劳动，女帅凄凉泪滴衣。须臾驸马相辞返，珠卿小姐卸戎装。
林氏夫人来探问，诉说行兵各断肠。少时桂府夫人到，带同小姐素芍来。
梅府夫人相接见，姻姑姻妗礼殷勤。女帅见姑悲切切，相逢表妹泪盈腮。
姑嫂相携同洒泪，梅府夫人劝再三。传命开筵款宾客，并为母女解愁怀。
少时席设华堂上，殷勤邀请坐分宾。梅府夫人居主位，抡杯递盏意殷殷。
席间说起行兵事，难忍分离尽悲伤。华筵虽设珍馐列，无心久饮懒传杯。
货昏席鞭冰轮亮，桂府夫人未转回。
停唱桓家人惜别，皇宫听表女千秋。公主素云朝母返，回车来访二师尊。
此时侍读双才女，却是梅罗两玉人。正值绛枝身未愈，锦春代替在皇宫。
闻报龙生来拜访，二娇远接出宫门。公主下车携玉手，延入宫中奉雀茶。
笑问女师多寂寞，孤来特报一奇情。早朝皇父谈军政，失机桓凯贺兰关。
被擒告急多危险，有女珠卿愿领兵。丹墀召对谈韬略，款款胸存定国才。
父王甚爱英雄女，赐名祥玉准行兵。闻是青宫皇嫂妹，不枉名门出俊才。
听毕二娇双失色，忙问龙生事有真。公主笑言焉敢假，钦限难挨不日行。
媚仙闻语知真实，愁对罗家姐姐言。原来表妹行兵马，汝我宫中怎得知？
张妹病躯曾愈否，换班明日河能来？锦春闷答难猜料，彼病奄奄怎速痊？
令人心急回家候，望彼何时始入宫？媚仙点首愁无限，龙生知觉笑微微。
原来桓女卿亲眷，难怪关心坐不宁。待孤奏上中宫母，暂赐双卿返府门。
宣入蒋卿为代替，未审师尊意若何？罗女梅妃闻此语，芳心欢悦谢千秋。
多蒙体恤臣之意，只恐娘娘耒必从。公主答声休介意，孤代师尊走一遭。
遂即起身传备辇，宫娥女御候阶前。公主苒辞双学士，二娇相送嘱重重。
宋云应诺回朱辇，又来正殿见娘娘。代奏曲情求母后，昭阳爱女岂推辞。
即批懿旨皇亲府，召传学士女琴仙。蒋家小姐难违旨，火速承宣进内宫。
奉旨修文相代替，梅罗二女甚欢欢。天色微明双整束，宫车同驾出宫门。
回到衙前门已启，万枝绛烛斗辉煌。衙班随卫衣冠整，宝马金鞍对对齐。
正值珠卿桓女帅，较场要选马和兵。二女下车移玉步，登堂参谒母夫人。
相携同到西堂内，拜谒姑娘及妹儿。夫人指点儿和妇，上前参见桂夫人。
二娇领命低头拜，桂府夫人急急搀。细盼媚仙颜似玉，伤心转忆女娇儿。
哀怜无福沉波久，佳婿乘龙让别人。二娇颇觉夫人视，殷勤再见素芳娇。
珠卿见姐心酸切，梅女罗妃玉泪垂。挽携玉手含悲问，闻妹征蛮领万军。
心急不能回省视，多蒙公主代周旋。召入琴仙相代替，方能回府探妆前。
祥玉悲言奴不幸，家君失阵被人擒。有劳姐姐相关切，堪叹分离在眼前。
此别不知何日返，与姐重逢是甚时？说毕悲悲遮翠袖，尚宫二女泪沾衣。
外头多少人催促，较场兵马已排班。女帅珠卿频拭泪，起位重更锦战袍。
侍儿忙取金刀举，辞亲别姐出高堂。众人都送围屏后，珠卿拂袖上金鞍。
震地金锣开路径，纷纷扶拥较场来。三声大炮人齐集，女帅珠卿上将台。
百万儿郎齐叩首，报明名姓见元戎。令传奏鼓方开演，要先男锋与女锋。
帅旗扯起招雄将，对对英雄比利刀。女帅台中开俊眼，留心要选各先锋。
阵阵人来相对试，各逞奇才在帅前。将台喜动桓祥玉，朱笔
卷十五 荆州城杰士投军 飞云山越公逄俊杰 将军帐佳人赠宝 山东省龙浩遇英雄
休言邹氏夫人切，词表刑曹各大臣。恭奉皇皇天子旨，要审宫中弑逆臣。
法堂此自多威武，三敲云板又传梆。两列战班依次立，奉旨官员俱会齐。
正中公案方刑部，左坐清忠右侍郎。右坐西台王御史，俱是无私赤胆人。
公堂礼毕都分坐，天牢传召一双人。条条铁链当堂解，小帽青衣步不前。
来到西廊双押住，先召罗爷上月台。望见当中皇上旨，低头只得跪尘埃。
刑部堂中轻拱袖，罗兄莫怪弟无情。奉旨难违无躲避，屈兄受审勿生嗔。
罗爷跪下长声叹，屈志英雄泪满衣。方爷移正金交椅，正色将言细问供。
君侯世受皇恩重，麟阁中间画有形。不思教子全忠孝，仰报天恩尽寸心。
敢纵令郎轻国法，夜进皇宫弑圣君。若非护卫多校尉，龙躯有失怎分张？
至此公堂休掩饰，曾否知情可说明。罗爷见问回言答，大人台下可查明。
念弟受恩真不浅，捐躯难报九重恩。怎敢纵儿行弑逆，背负君恩起恶谋？
乞念小儿身出塞，干戈阵里怎私离？不识何时回凤阙，并未回家弟怎知？
伏望大人怜受屈，代洗奇冤奏圣明。三司听罢微微笑，一齐启口说端详。
既不知情权退下，可召魁元至问明。皂班应诺承爷命，押下英雄越国公。
西廊召上征东帅，月台跪下叹含冤。御史座中开口问，状元何事负皇恩。
受命出师权不小，当思退贼定邦家。敢离汛地私回阙，况入深宫弑帝王。
须知天子民之主，君臣名重敢轻忘？既已受擒无用辩，从实招明免动刑。
锦魁眼盼公堂上，俱是忠良正直人。阶前顿首称冤枉，大人代察不明冤。
生受帝恩征远寇，敢不殷勤尽此心？天威远布番人惧，曾驰捷报奏金銮。
岂料君王颁密旨，杜超天使到山关？道有奸人弹劾奏，说生赳扣万兵粮。
停兵不战延时日，故召回京审问明。又恐不遵天子旨，软禁家君挟制心。
犯官闻信魂飘荡，恨难星夜赶回京。及至进城天色晚，杜超不许我回家。
说恐预通言与语，立迫金门面至尊。遇着朝恩鱼太监，他言代我奏明君。
彼身入内多时久，出来两个小宫官。口传圣旨崇仁殿，不用更衣即进宫。
宫旁恰值金车出，犯官难避跪迎銮。岂知武士诸校尉，不由分说把擒入。
面驾呼冤难辩白，难将曲节达天阍。犯官若有欺天意，岂有低头愿受擒。
腰边虽挂青锋剑，可曾抵敌有伤人？尚望大人为细鉴，召证朝恩与杜超。
御史侍郎头点点，刑部沉吟再问明。状元奉诏真奇怪，朝中那有杜钦差。
主上正因番寇虑，岂有无因召武臣？此事必然人暗计，请旨须当捉杜超。
传旨两名内宫侍，状元可识姓和名？罗爷答言生不晓，只能认得彼颜容。
刑部说言宫监广，不知名姓怎能查。侍郎御史双眉皱，启上堂尊方大人。
据此口供前后事，主谋之贼不难查。只消奏恳天廷主，召到朝恩老内臣。
细审不愁他不服，何怕含冤不得明。方父点首欢言是，说对阶前罗状元。
暂下天牢吾请旨，人证齐全再召君。闻语武元心大喜，拜谢忠良年伯恩。
方爷传谕诸衙役，押退魁元与国公。莫将锁链相羁缚，乞旨朝堂再审明。
左右应声推拥出，三司拂袖退公堂。对议花厅同拜本，乞发朝恩至问供。
停唱法堂研审事，单提国丈已知闻。知道锦魁今日审，忙遣家人探听明。
一一口供回报主，张侯惊骇失容颜。命人急请鱼常侍，朝恩车马即来临。
书轩让坐分宾主，张侯弹指诉情曲。武元发下三司审，无端刑部假忠良。
听信口供疑假诏，要向朝廷索上公。只恐君王批准奏，带累公公我不安。
特请上公相计议，有甚奇谋乞教明。朝恩见说心如火，怒骂方公老贼臣。
咱家出入随天子，谁敢轻言得罪吾？匹夫欲与吾冤对，要汝官危顷刻间。
说道公侯何必虑，咱家一计巧如神。何怕方公呈奏本，何怕君王听彼言。
只须今夜更深后，放火焚烧刑部牢。方贼奏君应不及，烧死罗家父子身。
凶犯已亡无对证，天子传吾作甚因？这般妙策人难晓，君侯一面速施行。
国丈闻言心大悦，深谢公公计最高。妙算神机人莫及，从命今宵即举行。
华堂即候开佳宴，款待公公进酒浆。内面叙谈张小姐，绣帏染恙甚恹恹。
茶饭懒吞神倍倦，无心侍读进皇宫。烦恼夫人梅氏女，常来绮阁慰娇儿。
绛枝恐母心忧虑，几次相逢强说安。羞将宝镜修眉黛，怨恨桓郎薄幸人。
早知与汝非鸳偶，悔却登楼误送球。误奴绿鬓红颜女，纵有衷情何处言。
知君到处人如玉，那罕区区蒲柳姿。误妾终身犹则可，怎慰堂前母氏愁？
对镜几番弹玉泪，正遇夫人玉步临。见母临妆悲切切，不胜伤感蹙双眉。
步近妆台呼爱女，小姐回波始见娘。轻收珠泪抬身起，请坐萱堂命递茶。
梅氏夫人携女手，问儿初愈莫劳神。祖父堂中开大宴，请甚朝恩宫苑臣。
我女在宫曾见否？闻是奸枭绝代人。小姐答声儿未见，奸佞之人看彼何。
夫人答道非因此，我有情由报汝知。前日花园亭子上，毒死边关告急人。
闻得姨夫身失陷，表姐珠卿已出兵。挂帅征东罗姐丈，中计今朝付法司。
堂上曰供多有理，要索朝恩对证人。祖父恐防天子准，又请他来议计谋。
书室几回言细细，不识重施甚恶谋。绛枝闻说芳容失，罗帅回京大事休。
说向母亲今怎好，媚仙姐姐保难全。夫人惊问亲生女，我儿怎晓未来因？
小姐叹言堂上计，难出孩儿预料知。塞外若留罗姐丈，可抵辽邦百万兵。
中计今朝难得脱，儿料番奴必夺城。四起干戈天子惧，表姐和番怎免行？
严父刻涧身在否，母听谁人说此言？夫人见说心忧惧，答道严君不在家。
此事占元同我说，若果真时怎主张？锦魁若死吾家罪，表姐和戎罪更多。
堪恨公公和汝父，何苦般般害至亲？叹吾七载无归省，纵使回家怎见人？
夫人话次心凄楚，小姐含愁锁远山。无限关心梅表姐，惟恐娇花保不全。
汝若和戎吾失望，到底姻缘总落空。低头不敢弹珠泪，强整湘江六幅裙。
夫人不解娇儿意，对坐闲谈又少时。外面席残鱼监返，张侯依计去施行。
梅府再提罗小姐，微明天色即归宁。探侯母亲来卧室，母女相携叉痛伤。
诉说飞灾天上降，不识何时洗得清。小姐锦春悲拭泪，问娘曾否探天牢。
太郡含悲呼爱女，今朝正欲遣人行。即命侍儿传语出，家丁答应急忙行。
刑部衙前相打听，—一供词记得真。让出武元和老相，远远相随至部牢。
多把白银交禁卒，放入牢中见主人。见舍与爷无锁链，颇觉安心叩在尘。
罗帅问声何至此，太郡家中可知情？院子答声才知晓，梅衙小姐亦归宁。
一夜夫人都未睡，天明即命小人来。闻语越公惟叹息，武元难禁泪如珠。
嘱道汝今回帅府，小心回复老夫人。道吾未受公堂杖，待征朝恩事便明。
安慰母亲终有日，眼下休将我挂怀。家人承了魁元命，相辞公相出天牢。
复命东人犹未到，先提榜眼探花郎。探知刑部堂中事，舜昭欢悦唤梅兄。
此事弟心原已惑，不料罗兄果此供。兄当速报罗年母，弟身回舍报家尊。
世忠悦色连言是，马到天街把路分。榜眼直来罗帅府，忙令司阍报内堂。
夫人急请乘龙婿，闺中相见递茶汤。哭问贤甥今怎好，部中探听可如何？
榜眼躬身称岳母，大事无妨可放心。鸾弟虽遭人暗害，能知名姓不须忧。
三司议本明朝上，索取朝恩上法堂。无情刑法谁能受，何怕奸奴不肯招。
事白必蒙宽放出，岳母台前勿过忧。夫人闻说收珠泪，多劳贤婿代相查。
小姐问君鱼内监，恃宠专权怎肯来？榜眼答卿无此理，圣明天子岂含糊？
少顷家人来复命，夫人邹氏颇宽心。晌久世忠辞别返，夫人扯袖嘱重重。
司法本上批何旨，高望贤甥再报知。榜眼欠身称领命，相辞上马去匆匆。
锦春命婢排筵席，劝慰娘亲共上筵。用罢冰轮东面上，灯前母女望佳音。
谯楼不觉三更鼓，张侯恶计已安排。十数枭雄心腹将，名带硫磺火具行。
等候巡更人过尽，齐集牢前把计施。扳柱沿墙皆上屋，四散硫磺种火根。
更满渐沉牢内寂，个个贪眠怎得知。烈火无情延四面，黑烟万丈已升空。
金蛇乱绕牢中起，惊醒巡牢守禁人。不及披衣魂已散，喊声齐起大慌忙。
刑部衙前忙击鼓，吓煞忠良方大人。手软心慌难进步，高呼备马急忙忙。
侍郎主事魂离体，员外郎中骇失神。打马乘舆浑似箭，争教手下救天牢。
内中都是朝廷犯，有失些些罪不轻。众人答应都慌乱，心欲争先不敢前。
怎见火光真利害，趁着风威万丈飞。黑雾冲空云霭霭，金光掠地焰腾腾。
四面天牢皆是火，怎得牢中吊犯人。惟闻锁链叮哨响，喊哭冲天不忍闻。
九门提督魂飞散，忙领精兵救火灾。挂甲披袍兵不数，挠钩水器似飞临。
无奈火威风势猛，天牢烧破哭如雷。烈焰攻身逃不得，九天惊动一仙娥。
碧霄仙子云端过，慧眼详观下界因。知道罗家父子难，忙施法力住祥云。
就借凡间风火力，火中提起一双人。罗家父子三魂失，渺渺茫茫不识天。
凭仗仙娥施妙法，不知送到那方存。皇城此夜如蜂乱，提督将军手脚忙。
牢中钦犯何能走，火烟迷面出无门。烧得焦头和烂额，得出天牢又被擒。
多少武官施勇力，四处长钩各逞能。扯倒瓦檐除火势，清泉乱滚灭飞烟。
乱至东方将欲动，火息烟消渐渐平。天牢△座成平地，钦犯惟擒五六人。
余者不能逃脱出，骨毁肌消化作尘。天色渐明红日出，各官打道始回衙。
可怜气杀方刑部，火焰天牢丧犯人。急了衙中修奏本，请罪天台候揭参。
君王览表天颜怒，召议朝堂各大臣。众犯受伤犹可恕，锦魁弑逆未分明。
父宁稹焚真可悯，是孤断送少年郎。女帅领兵身在外，怎保知情不二心？
各官闻旨都无语，少保凌云大失容。可怜可痛罗贤侄，暗送无常死不明。
误煞珠卿才智女，绿鬓韶华怎主张？闷闷出班来奏主，事经室此费调停。
罗家世代皆忠勇，本是先勋杜梭臣。若据早堂供内语，锦魁受屈本无辜。
珠卿为国驰戎马，闻丧夫郎心必灰。未必一时兵即变，倒使人言主负臣。
万望圣恩开浩荡，赐祭罗家设吊仪。如此施行恩德广，女帅非愚敢背君？
天子闻言头点点，桂卿所奏不差分。即令内官开御库，白绫荮锦赐夫人。
御赐焚黄天子祭，文武官员准吊参。他时女帅班师返，嗣子承恩挂锦袍。
刑部方忠无预察，姑念前劳夺爵回。部属狱官和禁卒，罪分轻重另施行。
旨下朝堂人尽晓，纷纷传报到罗衙。吓煞夫人邹氏女，如雷打顶失三魂。
和身跌倒尘埃地，手足如冰失了魂。骇坏锦春娇小姐，抱住娘亲大放声。
姜汤速进忙接气，连呼我母快苏醒。半晌夫人神色转，气透三关叹一声。
醒来大哭夫和子，抢地呼天不顾身。无情灾祸从天降，一夜天牢化作尘。
只望法堂能辩白，只望双归慰我心。谁料苍天偏祸我，父子同为火里魂。
抛吾老景成何用，不若相同一路行。哀哀哭倒牙床上，小姐芳心寸断肠。
哀呼父弟魂何在，生未明冤死不明。汗马功劳成何用，为国奔驰丧此身。
痛娘老景如何过，如此冤仇何处伸？粉骨碎身何等惨，平地回京人火坑。
中堂哭得天地惨，侍女家童尽忧伤。榜眼世忠飞马到，步入中堂好悲痛。
夫人望见东床婿，加凑伤心痛断肠。榜眼含悲忙挽劝，岳母听哀诉一言。
可怜岳父和鸾弟，无故飞灾丧此身。天子英明曾赐祭，顾念前功赦罪名。
准候班师罗表妹，择贤嗣子准承恩。奉旨差官将欲到，岳母须当设孝堂。
夫人听说悲还怒，咬牙切齿骂昏君。无端害我夫和子，谁罕皇封御祭筵？
白绫蜀锦颁何用，还我身尸殓入棺。嗔嗔骂到伤心处，不住哀哀寸断肠。
榜眼一观无主宰，眼送娇娥劝母亲。小姐锦春悲掩泪，劝母停悲听谏言。
我家代代皆忠胆，祖父凌烟旧有名。父弟被谗遭暗计，难怪君王要审明。
天牢火起谁能备，总恨苍天不佑忠。御赐祭筵当接谢，莫累爹爹死后名。
他日珠卿能奏凯，奉养娘亲继嗣儿。望娘可听儿言劝，暂止悲哀须举行。
太郡哭言吾不愿，难把昏君一口吞。既是吾儿如此说，可教梅婿代施行。
世忠领命相辞出？大开吊所在华堂。御赐绫罗为素幔，灯烛辉煌对对呀。
一双灵位当中放，百合香焚阵阵凝。可怜一座公侯府，片刻一派白茫茫。
驸马探花知此信，齐集中堂各痛伤。外面传知皇祭到，文武官员各到来。
君王御祭差官上，鼓角三吹诵祭文。内堂哭煞妻和女，血泪斑斑染素衣。
榜眼衣冠忙谢客，一班一起吊忠魂。祭毕一番天近暮，款待钦差内侍官。
纷纷事毕人皆散，世忠半子尽辛劳。七中礼忏延僧道，超荐凶亡父子魂。
太郡悲哀伤肺腑，恹恹染病卧牙床。苦煞锦春罗小姐，寸步无离劝母亲。
停表罗家哀怨事，听言林氏老夫人。闻知甥婿遭飞祸，不胜痛惜泪如丝。
爱子罗衙犹未返，西堂当报与姑知。迢迢莲步来桂院，小姐迎前接母亲。
笑问娘亲何事至，姑娘午睡在床中。夫入摇手将身入，低言娇女祸如天。
珠卿甥婿遭人害，夜进京城入帝宫。冲犯金车将取斩，驸马求恩禁部牢。
初审早堂供未定，夜半天牢被火焚。救火官员难出力，甥婿姻翁俱受灾。
苯子吝鼬闻此事，为虑珠卿起变心。焚黄赦罪恩虽重，可怜怎慰九泉人。
夫人说毕嗟嗟叹，媚仙小姐失芳容。何事皇天无慧眼，飞灾偏要陷忠良。
武元身丧天牢内，表妹芳龄怎主张？血战沙场何所用，纵受皇恩镜失明。
薄命红颜千古恨，际遇教人好不平。含愁对母低低道，姑娘乍睡莫高声。
夫人答女难瞒隐，此事终须与得知。小姐蹙眉犹未答，夫人绣榻已翻身。
口内呼声贤侄女，谁在斯间对叙谈？小姐答言家母入，移步罗帏挂玉钩。
桓府夫人离象榻，媚仙呼婢进香茶。夫人问嫂何时入，母女谈心说甚言？
妾听似言前夜火，天牢烧死是何人？小姐媚仙斜盼母，欲阻慈亲且慢言。
夫人不解娇儿意，一一从头细说
卷十六 逼和番情伤手足 九雄山桓状元歇马 开御饯谊感师生 青州府梅小妞停车
万望天恩怜节烈，另拨能人定国家。天子叹声卿怎晓，钱粮费尽欠英雄。
既卿虑妹违孤旨，朕当召问女佳人。榜眼含愁难再奏，君王旨召女词林。
两两昭容传圣旨，修文宫苑即开宣。小姐媚仙忙接诏，读罢皇宣锁两眉。
启唇借问双宫侍，何事纶音召妾身？宫监答声军国事，学士休挨速面君。
小姐闻言知有异，心下惶惶暗怆神。起身辞别张家妹，莲步轻移下御阶。
珠灯一对前头引，四名彩女扶娇娥。玉砌瑶阶穿不尽，来到长堂候圣宣。
内监驾前先复旨，修文学士在朝前。天子欢然传下旨，速召词林见朕躬。
媚仙小姐闻君召，无奈移莲上御阶。湘裙佩拂铿锵响，披拂宫袍谒上方。
廷参玉陛初朝拜，昭容殿上叫平身。小姐谢恩方起立，含羞愧见众官员。
天廷圣主开金口，降问阶前女爱卿。东辽兵乱多时久，料卿早已得知闻。
不意锦魁私返国，番兵乘夜夺城池。现今围集山东省，上将能人尽丧身。
东南扰乱难相顾，一动无如一静行。久知卿是忠良女，必有安邦定国心。
朕欲敕卿颁凤诏，出寨和番退万兵。国家平定卿之力，朕必加封汝父兄。
况卿曾沐孤恩典，必不相违可谢恩。梅家小姐闻君旨，魂飞天外失精神。
粉汗淋漓支不住，急得秋波泪欲临。拂衣跪奏天台主，陛下天恩乞察明。
念臣虽是深闺女，久沐皇朝礼法深。诗书持身遵节操，母训森森敢背违？
蒙恩收录皇宫内，侍读干秋女贵人。浩荡君恩难报效，敢惜微躯不尽忠？
奈臣受聘桓斌玉，系是征蛮女帅兄。名节悠关宜慎重，怎敢承恩出凤京？
尚祈陛下生怜悯，赦臣死罪鉴臣心。奏次不胜羞又恨，频将彩袖掩啼痕。
龙床天子重开口，贤卿何事逆孤言？既知感佩孤恩重，自应呈身解朕忧。
怎因旧聘违孤旨，怎因小节逆纶音？须知烈士忠臣辈，粉骨捐躯尚为君。
卿既受封为侍读，也是孤家朝内臣。代国分忧臣子分，忍持小节累孤忧？
兵亡城失卿何忍，岂是知恩报国人？小姐玉阶羞俯伏，芳心忿激泪珠倾。
含悲启奏皇天子，非干臣女犯天威。女子持身惟志节，失节求荣不足奇。
何物外番生斗胆，敢出狂言辱本朝？我王当顾天威重，非徒臣女惜身躯。
塞外狼烟连岁结，多因未遣上英雄。至尊若虑兵民昔，臣女甘心领万军。
此身熟谙韬和略，愿出边关代主劳。君王闻奏微微笑，卿有忠心朕甚嘉。
正为连年兵马乱，钱粮广费库中虚。不须再累三军苦，为朕和戎莫惮劳。
朕意已坚卿勿奏，平身阶下听孤封。话完御座提龙管，御书开展再加封。
封赠媚仙梅氏女，静忠王后职千秋。合配东辽王世子，宫袍三袭与宫裙。
玉带三枝金百两，金花彩缎赐娇妃。宫女百名和内监，又赐和番报国旗。
部拟一封丹凤诏，择吉离京勿再迟。天子封完停御笔，张侯国丈笑微微。
世忠榜眼无颜色，媚仙小姐失精神。秋波急出珠珠泪，俯伏金銮不动身。
哭奏天恩开浩荡，恕臣逆旨背纶音。情甘碎首天台下，不愿将身涉外邦。
失节辱亲羞怎洗，愿遭国法受皇刑。奏到悲悲魂欲散，哭软金阶不谢恩。
君王殿上天颜变，重重拍案降纶音。汝家世受孤恩泽，有事今朝不出身。
不遵圣旨滔天胆，罪应牵连汝父兄。怒责阶前梅榜眼，纵妹欺孤负国恩。
旨下世忠推出斩，黑旗一道下金阶。转出驾前双校尉，立擒榜眼下丹墀。
世忠被绑甘心受，梅家小姐失朱颜。情知天子无回念，何忍哥哥受帝刑。
忠奴薄命天注定，应作离乡背井魂。阵阵心酸抛玉泪，丹墀无奈谢皇恩。
乞恩赦却臣兄罪，臣甘奉诏出和番。君王方始回春色，降下纶音赦世忠。
旨召钦天双内监，选择和戎出塞期。回奏行期当十五，平定干戈两国和。
君王闻奏亲批准，小姐含悲再奏君。念臣未出闺门女，难舍双分母与兄。
乞赐臣兄相护送，伴臣半路再回朝。话次不胜心惨切，袖掩朱颜泪更倾。
君王见了生怜悯，纶音谁奏女佳人。路上孤凄难怪汝，准敕卿兄送汝行。
许到山东交界地，回朝复旨莫挨延。今朝不必回宫苑，赐汝归家见母亲。
再命驾前双大将，带领三千铁甲兵。护送出关归复命，稍有差池罪不轻。
小姐谢恩悲掩泪，将军榜眼叩天恩。朝廷事定金车退，修文学士出朝门。
八百朝官都散返，楼前小姐上宫车。
朱旗招展分宫伞，金锣阵阵动天街。朱轮推入衙门内，中堂上面歇宫车。
榜眼世忠先下马，揭帘扶出妹干金。恰值夫人身不在，却于西院伴姑谈。
喜观爱女同儿入，惊疑起位问娇儿。昨日入宫期未满，今朝何故即回衙？
小姐媚仙观见母，一阵伤心滚泪珠。忙举金莲移步进，扯母衣衫跪在尘。
哭叫一声吾老母，孩儿与母欲分离。奉诏和番奴不愿，情甘先死母亲前。
话未说完肠已断，失软娘怀渺渺魂。惊煞夫人林氏女，与同桓府老夫人。
一齐抱住娇娇女，我儿何事失三魂？榜眼世忠哀顿足，呼娘速救妹回魂。
两府夫人忙不住，提汤急急救娇儿。哀声哭叫吾娇女，速定精神为甚因？
媚仙小姐回春色，微开凤眼泪如倾。泣唤姑娘和母氏，凭空灾祸自天来。
孩儿身在皇宫苑，九重宣召上金銮。玉殿面君宣上谕，山关城失丧英雄。
朝中空有文和武，难觅能人领帅权。君王听信奸侯语，要女和番出凤城。
孩儿苦奏丹墀下，天子无情不念人。反把哥哥推出斩，道儿逆旨罪滔天。
孩儿恐丧胞兄命，无奈金銮受帝封。吉期十五期将近，别母离姑出帝京。
此去迢迢千万里，回头难见两尊人。可怜羞辱儿名节，作个重婚改嫁人。
话间羞急悲悲泪，一呕鲜红遍地淋。两府夫人魂魄散，抱住娇儿寸寸伤。
原来有此飞天祸，无道昏君太信谗。不念我儿身受聘，不念宫中侍读功。
顾惜钱粮听佞语，硬叫我女出和番。可怜割去怀中玉，怎舍娇儿离母怀？
抱女哀哀声不绝，小姐悲悲好痛伤。对娘哭道孩儿错，不合求名上玉阶。
致得奸侯生暗害，平地风波起此灾。无情圣旨如雷急，那许孩儿再进言。
失节丧名羞万载，笑煞皇都百万民。情甘自尽香罗帕，母氏多恩再世酬。
玉人话次肠千断，不绝鲜红信口倾。玉颜如菜无声息，堂前惊煞两夫人。
榜眼世忠慌手足，进前抱起妹同胞。口对撄桃忙接气，不见些些颜色回。
心慌高叫吾娇妹，汝若身亡罪更深。夫人见女无回色，放声大哭我娇儿。
顷刻掌珠归洛浦，我愿相随汝慢行。榜眼凄凄干滴泪，火速呼童召御医。
呼姑唤母停哀切，挟妹归闺与定神。夫人忍住千行泪，世忠抱妹进深闺。
青衣奶母都忙乱，整理牙床歇玉人。鸾衾绣被重重盖，床前围守好伤心。
人报御医传召至，榜眼停悲出接迎。递罢香茶延请入，绣帏看视女娇娥。
世忠扯妹尖尖手，御医诊脉细留心。看罢欠身呼榜眼，令妹离魂不用忧。
多因怒气攻心急，血不归原致涌潮。凭仗下官微末技，立救千金必定神。
世忠欠体称全仗，御医忙取一丹丸。起身递付相辞退，世忠送罢急归闺。
呼鬟速去提汤水，调化丹丸灌妹儿。正欲起身遮铞被，外头又报诏书临。
世忠无奈登堂接，延坐钦差两大臣。启言舍妹三魂散，有劳天使等些时。
天差见说双眉皱，堂前香案且安排。闺中再表夫人切，对视凄凄泪不收。
良久纱橱微辗转，夫人忙步挂金钩。摸儿玉肠皆珠汗，朱肌温软色初回。
伏枕不停呼爱女，牙床小姐定精神。秋波乍展悲悲泪，翻开锦被欲抬身。
桓府夫人忙阻住，精神初定莫离床。小姐泣言姑勿阻，如奴命薄惜身何？
能死姑前奴有幸，尚有何颜再作人？桓府夫人肠寸断，挽携玉手泪汪汪。
小姐含悲离象榻，林氏夫人对女哀。榜眼入闺来探听，见妹回魂颇放心。
说道天差堂上候，请妹喜堂接诏书。小姐闻言频拭泪，抬身遂即出金交。
夫人贮命青衣挽，又唤娇儿挟妹儿。侍儿扶拥干金女，离了香闺出画屏。
两两钦差南向立，梅家小姐上红毡。招展宫袍长下拜，听读皇书朗朗明。
钦赐官袍和玉带，黄金彩缎与金花。白玉琵琶方一面，两枝雉尾一枝旗。
龙章凤诏黄绫袱，内监宫娥俱百名。小姐谢恩悲掩泪，退入围屏又进闺。
世忠送出双天使，御赐奇珍——收。彩女黄门皆点入，暂住边厢待起行。
又命外班排轿马，罗衙迎接小夫人。锦春闻报魂飘荡，更衣辞母上启车。
回衙已及黄昏候，忙进闺中见众人。相逢执手肝肠断，泪眼相观不尽悲。
文中再表皇天子，驾退昭阳已上灯。双双宫主迎皇父，朝参礼罢赐平身。
笑问王儿得知否，女师不日出和番？师徒之义儿当尽，设宴宫中可饯行。
娘娘闻旨言称是，琼云姐妹失朱颜。一齐启问君王父，那位师尊出外番？
天子答儿梅氏女，十五行期不数天。龙生听实心中苦，双离交椅奏明君。
一向宫中随侍读，女师梅氏最勤劳。况闻已受桓家聘，何事和戎遣此人？
望王念女师生谊，另选娇妃出塞行。至尊闻奏微微笑，娇女难知外国因。
东辽不慕他才貌，何故点兵扰太平。朕岂不知曾受聘，事经无奈遣他行。
娇儿若念师生重，设饯宫中可表心。公主闻言难再奏，含愁只得谢重恩。
遣入预报修文院，蒋衙宣召蒋琴仙。又报东宫皇嫂晓，明日开筵饯玉人。
宫官领诺分头去，琼卿闻报失精神。说对储君皇太子，叹妾桓家事事乖。
老父出征遭贼捉，长兄镇守出山东。斌弟出差身不在，桂家表妹坠江心。
妾入皇宫难顾母，妹妹珠卿又领兵。媚仙今再和番去，北堂抛母冷清清。
老景凄凉悲独自，凭谁劝慰母尊前。话间难禁心凄切，太子颦眉劝玉人。
旨命抱来娇郡主，承欢慈母悦灯前。琼卿难解眉间锁，戏弄娇儿闷满怀。
步月宫中颁凤诏，吓煞多娇张绛枝。果然姐姐和番国，祖父爹爹罪似山。
小小冤仇成切齿，断送冰清玉洁人。怜我媚仙贤表姐，知书识礼岂凡流。
奉旨应知干不已，怨恨绵绵更若何？汝断丝罗奴亦断，此生难免白头吟。
忿恨祖亲真浅见，忍施恶计害亲人。心欢道害梅家女，怎晓翻成害女孙？
明日饯筵奴侍宴，自羞何面见金兰。彷徨想到心如醉，弹尽伤心粉泪珠。
蒋府衙中人接诏，琴仙小姐大惊惶。原来兵变山关失，龙郎败阵走何方？
怎无信息回朝奏，秦楚难知死与生。抛奴弱质闺门女，难涉关山访玉郎。
堪叹君王偏听佞，不选英雄报国仇。忍心遣我金兰妹，迢迢万里出和番。
不顾女郎名节重，不顾闺人死与生。君恩似纸真堪恨，想起教人好不平。
为妹为夫心绪乱，不由伤感泪沾衣。蒋爷劝慰娇娇女，探花执手唤同胞。
山关虽失敌虽勇，幸然妹丈已逃身。料知不敢回京国，必往他方暂住身。
有日回朝何必虑，劝吾妹妹且安心。琴仙小姐愁无语，退归内阁暗伤心。
一夜凄凉无合眼，天明梳洗进皇宫。
娘娘懿旨来梅府，宣召多娇梅媚仙。小姐绣帏犹未起，重重悲怨掩鸾衾。
忿恨红颜真薄命，意外飞灾天降临。桓郎奉旨何方去，迟滞他乡怎不回？
可怜误妾花无主，致坠谗奴恶计中。羞称紫阁名公女，枉把名声上御屏。
圣旨迫奴重改节，不知廉耻不知羞。此去和番知不免，作个番邦外国魂。
与君未了三生愿，此后应从梦里逢。欲在罗帏辱自尽，又防连累合家人。
庭前棠棣无多萼，忍害胞兄剑下亡。想后思前悲切切，一回呕血一回伤。
苦煞锦春罗小姐，对弹玉泪痛芳心。不离榻前防短计，多进参汤劝玉人。
桓府夫人梅老太，相随步步守天明。哀怜娇女无瑕玉，顷刻分开在眼前。
怨恨不明天子旨，全无怜念我娇儿。一旦承恩投外国，母女分开天一方。
凄切几番肠欲裂，夫人梅氏泪汪汪。叹问苍天无慧眼，平空夺去掌中珠。
未识桓门何罪过，不能消受女中英。可恨仲章不肖子，奉旨迢迢出帝京。
不记临行吾切嘱，一去西宁直到今。他乡风景多留恋，怎知内患祸如天。
可怜误了贤良女，无主娇花被雨侵。凭谁能救今朝难，令人悲恨几时休。
姑嫂对谈心惨切，媚仙小姐更伤心。忽闻外面人通报，娘娘凤诏召干金。
公主宫中开御宴，饯别师尊女尚宫。梅府夫人悲拭泪，床前诉与女娇儿。
小姐闻知长一叹，玉泪纷纷洒绣衾。堪嗟薄命人难挽，空劳公主念师生。
失节辱身奴负愧，何面宫中领玉筵。频频拭却腮边泪，勉强推开锦绣衾。
小姐锦春忙扶妹，代披衣服挂金钩。玉台宝镜初开展，侍女双双理鬓云。
妆毕登堂来接诏，预备宫车仪仗齐。两位夫人携玉手，泪言爱女保金躯。
行礼廷参宜仔细，血症初沾莫受劳。媚仙拭泪称承命，相辞移步上宫车。
乍分仪卫飞宫伞，来至宫前即下车。对对宫娥和彩女，双舞珠灯照玉人。
御筵设在文修院，陪宴词林久取齐。闻报尚宫承召入，都出阶前侯迎接。
宫妃引入梅家女，有恙娇躯玉步迟。迎面已观双姐妹，不由粉泪洒桃腮。
二娇双挽香罗袖，阵阵伤心掩泪痕。坐定金交呈雀舌，琴仙小姐启朱唇。
愚姐退班前日返，得闻贤妹入皇宫。怎知外变滔天祸，闻妹和番欲出京。
可怜冲断联群雁，要见芳容永没期。语间凄切鸾绡掩，梅家小姐泪珠倾。
半晌答声奴命薄，圣旨难辞强受恩。自羞枉作名门女，名节抛丢当等闲。
多劳姐姐为奴念，愧妹无颜再见人。心酸不住弹珠泪，绛枝小姐泪盈波。
挽携玉手悲开口，姐姐和番妹罪多。寸心隐恨难伸诉，料姐贤明久已知。
自恨无能难解救，今朝会姐自羞惭。媚仙泪答金兰妹，天定奴奴外国魂。
尊亲不念亲人谊，敢怨多情表妹身？念奴此去原无奈，欲望回朝只梦魂。
不能代妹全终始，何忍孤吟到白头？今朝预作氤氲使，愿将一物赠妆前。
轻将彩袖收珠泪，袖中取出玉连环。秋波细盼心凄切，绝断钗分正此时。
检书忍下狼心笔，羞我连环送别人。含悲递付金兰妹，此珍全当百年绳。
他时令表回京国，将此连环作证凭。待奴回舍同姑说，不怕无情弃旧缘。
语完难忍秋波泪，张家小姐
卷十七 伉俪情斌玉赠金枪 桓女师挂孝开兵 狠毒计钦王悬首级 罗武元私窥犯令
兄若肯存中表爱，多降家庭慰母亲。不劳代妹伸仇恨，莫与奸侯结恨深。
可怜姑母庭前寂，兄当急急赶回京。当思大义全忠孝，为妹亡身未见奇。
叹奴失信珠卿妹，姑娘台下欠承欢。他甲班师劳代诉，非妹轻忘嘱托言。
怜奴此去风沙地，回首家乡万里遥。苍天不助心高志，屈作和番奉诏人。
琵琶别奏真堪愧，无面逢兄倍汗颜。但奴别有心中事，难对贤兄细诉明。
有心他日回京国，郊外招魂感汝恩。语间羞忿悲悲泪，呕出淋淋血点红。
斌玉一观惊不小，扶住娇娥寸断肠。泣唤玉人神把定，怎沾此症挂人心？
风霜塞外非儿戏，有恙金躯怎受劳？金言见嘱生皆领，舍妹回军述汝言。
感卿孝我堂前母，斌玉无能报汝恩。良缘虚结知无奈，卿休哀怨损精神。
切休存此轻生念，两国刀兵靠汝平。惜卿玉貌花颜女，惜卿空具济时才。
到今断送胡沙地，斌玉无缘累玉人。可惜当年留画箭，可惜谋婚枉费心。
到底良缘成画饼，当把狼牙奉送还。话完痛切心如割，取出花翎前一枝。
递上娇娇梅小姐，玉人接看泪如丝。原来利箭仍然在，当日哥哥哄我身。
见兄还箭丝萝断，令人痛恨检书人。注此姻缘如纸薄，硬注红颜失节羞。
泪答贤兄何此语，还当见谅妹之心。婚姻虚实奴无恨，不愿和番败节名。
番国繁华无福享，芳魂依旧返家乡。不须还妹狼牙箭，愿送贤兄勿弃嫌。
念奴死后无他物，渺渺身尸渺渺魂。贤兄若记今朝语，存此狼牙当妹身。
说完难禁凄凄泪，娇弱无依肠失神。状元无限心酸切，搂住佳人泪似泉。
媚仙含泪推君手，重将利箭递桓兄。仲章凄切存袍袖，照出金枪奉玉人。
蒙卿有念夫妻谊，赠我狼牙怎敢忘？见箭从今如见妹，自当珍重岂离旁？
转赠金枪为纪念，望妹收存勿见辞。此珍本是仙家宝，随身大小俱堪存。
今朝愿赠芳卿妹，当兄常在汝妆前。小姐泪言冗扶国，建功立业靠神枪。
叹妹此行知不久，怎带金枪入九泉。有心念妹奴深晓，留此神枪自立功。
斌玉含悲呼妹妹，汝去和番我念休。回朝上个辞官表，奉母归山乐道真。
留此金枪何所用，报甚君恩建甚功？玉人闻语心凄切，含羞掩泪接神枪。
细观真是仙家物，夺目光辉一绣针。含悲藏入珠冠里，再启榴唇唤表兄。
回京不必辞官职，静听奴奴塞外因。自羞有负贤兄谊，曾竭微劳表寸心。
当年侍读张家妹，曾把花球赘表兄。是兄苦执痴迷见，险害如花似玉人。
祖父迫婚渠不就，至今犹抱白头吟。妹入皇宫因饯别，将兄聘物定佳人。
回衙曾诉姑娘晓，怎奈尊人不允从？到此遇兄真意外，料兄必不负奴言。
早谐琴瑟张家妹，妹在幽冥亦放心。语次不胜悲切切，状元斌玉大伤心。
双携彩袖呼贤妹，莫提此事割吾心。与卿未了三生愿，何忍重提张氏姻？
若说平侯张国丈，三年前已结仇人。况今又把芳卿害，记彼冤仇似海深。
任彼绛枝容盖世，任他才美与贞心。无缘不是桓门妇，定报深仇彼祖亲。
小姐媚仙心不悦，含羞掩泪再陈情。张侯恶毒张侯起，与同表妹有何干？
贤兄当念宗支重，莫教错过美佳人。解冤释劫从来语，休念裙钗薄命人。
只当与兄缘未结，任奴生死莫关心。尽此数言兄自爱，明日迢迢两地分。
隹人语次肝肠断，呕尽鲜红锦帕斑。状元搂住凄凄泪，见妹珠珠粉汗淋。
代提绣帕为收汗，媚仙羞愧泪痕斑。拂开官帕悲含泪，呼兄尊重莫痴迷。
念奴此际因无奈，生死关头始见兄。画屏岂少人窥视，这般行为羞煞人。
斌玉泪言何可愧，死别生离岂比常？小姐无言频拭泪，启唇召至众宫娥。
外面请来梅榜眼，世忠忙步见同胞。状元无奈方归坐，媚仙掩泪接哥哥。
挽兄玉手低低道，可设华筵宴表兄？榜眼答言吾已备，进携魁首出中庭。
斌玉难辞方起位，回顾娇娥泪更倾。媚仙退入深闺里，断肠切切倍伤心。
词谈魁首桓斌玉，步出中庭泪又添。唤道梅兄难下咽，枉设琼筵待弟身。
世忠叹道须当饮，银箭铜壶夜甚长。舍妹夜来多不寐，任兄再入诉衷情。
状元不语双眉锁，世忠相挽共登筵。琥珀杯中斟玉液，蜡烛双辉照绮筵。
饮至半酣停象箸，状元闷闷问情由。闻弟家君身失阵，舍妹提兵出凤城。
不知曾到番邦否，家尊信息是如何？可怜家母凄凉景，承欢应仗嫂夫人。
榜眼停杯长叹息，细把情由告妹夫。蓝关告急姑父陷，姑娘与妹哭凄凉。
英雄难得珠卿妹，愿领三军救父亲。论来将近南蛮国，必救姑父不用忧。
姑母承欢前有妹，到今舍妹又和番。虽嘱拙荆为奉养，但愁难称老人心。
斌玉叹声劳表嫂，愧弟无能报盛情。锦魁妹丈因何事？入京中计丧天牢？
可曾知是谁人害？天子龙廷怎举行？世忠说道愚鸾弟，因遭假诏召回京。
入宫冲撞君王驾，发审刑曹受火灾。传闻说是鱼常待，结合张侯用此谋。
可怜父子双双故，君王赐祭念前劳。状元听毕心凄切，惜妹珠卿枉受劳。
早识锦魁遭此厄，不当代妹作冰人。妹夫身死花无主，误我娇娇妹玉人。
凄凉无意干金盏，停杯告止欲抬身。世忠不便重相强，各离交椅撤华筵。
斌玉辞兄重进内，世忠挽袖细叮咛。玉漏已经交二鼓，兄休久恋妹妆前。
须当早出身安歇，让愚舍妹养精神。斌玉答声愚弟晓，无用愚兄太费心。
相辞即便移身入，月色中庭亮似银。轻将玉手敲朱户，内头小姐未曾眠。
已卸宫妆更便衣，和衣伏枕闷沉沉。许多彩女皆安睡，惟留两个小宫娥。
闻叩朱扉疑榜眼，开门见是状元郎。绣帏忙报千金女，媚仙小姐锁双蛾。
含愁勉强离牙榻，问兄何事又来临。魁首忙言贤表妹，且卧牙床礼莫拘。
媚仙无语颦双黛，自携交椅傍妆台。启问家兄何处去，夜尽兄何尚未眠？
斌玉叹声贤妹妹，令兄辛苦已安眠。愚兄非敢来相扰，实为凄凉合眼难。
无限衷情都未诉，因而又进扰妆前。小姐闻言容正色，识趣宫娥早避开。
灯前惟剩生和女，小姐低头脸倍红。仲章移近金交椅，挽住春尖唤玉人。
可怜明日双分散，两地相思苦煞人。教人怎忍寻安寐，恨难伴妹共登程。
寸心恋恋卿知否，未识芳卿是若何？媚仙细听浑无语，暗想兄言欠志诚。
拂衣默默羞低首，状元眼盼意悠悠。见卿卸服无妆束，小袖春衫楚楚腰。
妆台斜倚羞千种，锁断巫峰两道眉。令人乍见生怜爱，徘徊难禁泪盈波。
进前挽住尖尖手，问言妹妹太无情。不思更漏难留挽，顷刻东方报晓筹。
与卿缘尽惟今夜，安忍无言紧闭唇？愚兄心内纷纷乱，笑妹端庄性太痴。
叹兄前世何衍重，娇花到手又成空。未见芳容生慕念，及至逢卿断我肠。
不因父母双双在，我愿随卿出外番。可怜怎舍双分手，安得重逢妹玉颜？
劝卿莫执闺人态，可启朱唇叙叙谈。语次不胜双泪落，携住娇娥越断肠。
媚仙小姐闻君语，羞将彩袖掩春山。彷徨无限心凄切，粉泪潸潸湿绛巾。
含羞启动樱桃口，表兄请坐要端严。非奴苦执闺中礼，非奴不晓惜分离。
恨天错赋才和貌，恨天偏要祸红颜。玉殿已承皇上旨，羞辱贤兄忠孝门。
丝萝已断知无望，诉尽凄凉总枉然。此行惟有全名节，仰报姑娘爱惜恩。
表兄本是奇男子，当图耀祖与荣宗。有心不在随奴去，当图表妹再联姻。
凡事兄当思大义，为妹痴迷作甚因？生平不识相思苦，可惜贤兄进此言。
从来素性兄当谅，非干今日妹无情。此间岂可长留恋，更深夜尽失闺仪。
状元含泪重呼妹，汝此言词理太非。情至所钟皆我辈，教人怎不惜分离？
闺仪当在寻常用，至此难言执礼深。痛兄与妹分离惨，非比他人离别情。
别人隔散能重会，怜兄与汝求难逢。未识苍天怜我否，与卿重结再生缘。
早知今日双分散，悔未丹墀乞毕姻。连理早谐酬素愿，叶吉于飞百岁昌。
何至外番生此意，何至奸奴起此谋？无端奉诏忠王事，可怜散我百年缘。
此心寸寸为卿念，哂妹娇痴不识人。何当更议张家女，绛枝怎及我娇娥。
桓郎不比寻常子，本是多情第一人。玉人远去番蛮地，书生薄福叹无缘。
从今愿守幽窗寂，从今不愿挂朝袍。说次断肠心更切，诉对汝前泪更抛。
小姐媚仙都听毕，彷徨粉泪洒春山。轻提绣帕重重拭，暗恼桓郎语倍多。
斌玉见卿全不答，耳闻玉漏转三更。痴痴又进牵罗袖，问卿因甚恨愚兄。
此际别离谁不痛，纵多结恨亦丢开。未见芳卿心似铁，忍待愚兄冷似冰。
明朝纵别天涯路，一心犹在玉人旁。堪叹芳卿情义薄，忍把桓郎当等闲。
重问多娇何事怪，玉人含愧掩桃腮。迟迟启答兄当谅，何必多心语短长？
念奴本是闺中女，情深情浅实难知。势迫机危惟一死，有何留恋有何悲？
笑兄枉作须眉辈，言来句句俱痴情。铜壶催急莲花漏，请兄贵步出中庭。
状元听次无精彩，眼送佳人恼煞人。踌躇答妹何言语，错把愚兄当薄情。
寸心为妹皆崩裂，妹何反哂我痴情？玉漏已沉兄已晓，自当让妹早安身。
奈兄此际心先碎，难移寸步重千斤。伤心挽妹情留恋，媚仙小姐玉颜红。
芳心无限生悲惨，袖掩朱颜愧启陈。蒙兄念念何须诉，两心当照不言中。
念奴连日驰鞍马，不能久坐伴兄谈。望兄当鉴休相怪，好出中庭夜已央。
魁首踌躇犹未答，铜壶又报四更天。此际心慌神更乱，进前悲挽玉春纤。
连催银箭如何好，与妹分开顷刻间。无情恨煞南宫笔，注我姻缘薄似冰。
此时尚可陈衷曲，片刻离分天一方。惜妹金躯沾贵恙，惜妹风霜怎受劳。
愿卿当保千金体，莫执娇痴见不长。妹如有甚长和短，愚兄岂忍独偷生？
妆前器诉多凄惨，小姐悲悲暗断肠。听兄所语伤心绪，也觉难分留恋情。
娇羞掩泪开榴口，贤兄保重莫多言。有心念妹奴深晓，当续张家表妹姻。
生死不劳兄切嘱，闺中名节敢轻忘？请兄出外当安歇，久恋斯间恐失规。
话次遥闻银箭急，四起鸡声报漏沉。闺中切煞桓魁首，执手依依不舍分。
见卿低首羞含泪，细听言词倍有情。情知漏尽难长住，恐妹无眠更欠安。
含泪启言贤表妹，夜尽须当稍养神。兄岂不知沾贵恙，劳妹相陪心未安。
其奈寸心难舍别，此心安忍出中庭？小姐闻兄言至切，伤心无限惜离情。
频将玉指弹珠泪，羞对灯光锁翠娥。生女正当留恋次，窗前忽听有人行。
却是世忠梅榜眼，推入朱扇唤妹夫。晨光欲动兄当出，让妹安眠上绣床。
状元泪答吾知道，无奈妆前别玉人。深深长揖呼贤妹，愚兄今别出中庭。
可怜明日人多集，不能与妹再陈情。妹当谨记愚兄语，保重娇躯我放心。
语毕不能重再说，眼盼娇娥割寸心。小姐娇羞轻裣衽，无限凄凉粉泪倾。
芳心恋恋情难舍，袖掩春山暗断肠。世忠细盼无精彩，徘徊长叹唤桓兄。
分离注定难回挽，留恋更深也枉然。有心爱我千金妹，须当与妹养精神。
斌玉悲悲全不答，耳闻银箭五更天。情知欲动东方色，不胜渗切意如痴。
榜眼含愁重进挽，唤声妹丈速抬身。金炉漏尽炉烟散，再挨少刻欲临妆。
状元至此真无奈，再别娇娥更痛伤。榜眼相携同步出，回头三顾好凄凉。
绣闺切煞干金女，彩袖遮颜泪似珠。自恨苍天生命薄，可怜断送我红颜。
堪叹桓郎非智士，何当久住内闺帏。多情不在生留恋，羞奴安敢诉衷情？
夙世无缘空诉恨，朱颜绿鬓不长龄。弹尽泪珠心切切，宫娥催请上罗帏。
媚仙强拭秋波泪，无奈宽衣上绣床。伏枕悠悠难合眼，催妆鼓响吓魂消。
碧纱射进朦胧色，宫妃彩女起披衣。银烛珠灯光灿烂，百乐笙箫次第吹。
扶拥临鸾梅小姐，对镜凄凄泪不收。更换宫袍悬宝带，雉尾珠冠映玉颜。
堂前已设珍馐宴，金鼓三吹请贵人。外面亦开双绮席，状元榜眼懒传杯。
宴散纷纷人马乱，贵人起马欲登程。外堂请进桓魁首，榜眼相陪入内庭。
远望佳人更服色，星冠锦服起云霞。雉尾双招分日月，鸳鸯绣带引祥云。
宫裙六幅湘江色，垂珠佩玉响铿锵。看次令人心更惨，未上阶前泪已倾。
两旁都是宫妆女，花帽宫官雁翅分。护卫将军阶下立，双提画戟与金刀。
传报一声魁首入，梅家小姐起抬身。状元步进深深揖，悲呼表妹泪盈腮。
小姐媚仙深敛衽，珠珠粉泪洒宫袍。含悲启动榴花口，红轮已上欲行程。
从今回首家山远，从今难见故园人。请兄入内无他嘱，切休留恋此间存。
可怜家母姑娘寂，兄当早返慰亲人。苍天注定分离难，保重金躯慰二尊。
有心念及连环玉，莫负张家表妹身。缘尽语终无别嘱，再回故国是芳魂。
话完不住悲悲切，斌玉栖惶大惨伤。哭呼表妹兄知道，谨领妆前金玉言。
愿妹娇躯宜爰惜，母妗家慈不用忧。无缘夫婿卿休念，望妹平安始放心。
语次凄凄肠更断，媚仙痛切泪如珠。凄凉至此难回答，拭尽鲛绡帕不干。
驿庭不绝连珠炮，宫官请退状元郎。榜眼含悲辞妹丈，重嘱回京候母安。
仲章咽哽难回答，阶前仪仗已排班。无数绣旗飞闪闪，许多宫扇列重重。
宫官彩女纷纷乱，请出和番贵玉人。扶上金鞍飞盖伞，宫娥又递玉琵琶。
媚仙接过心凄切，粉泪如珠洒锦袍。笙箫齐奏三军功，护送钦差各上鞍。
鼓响锣鸣人喊呐，贵人起马闹纷纷。各官送出城门外，可怜痛煞状元郎。
玉人顷刻成千里，一缕红丝永断分。凄凉满目人声寂，秦娥已去凤台空。
伤心不尽腮边泪，随行人众劝殷勤。天色乍明时尚早，请爷上马返京都。
状元凄楚无言答，家丁牵过锦龙驹。无奈登鞍离馆驿，加鞭数下出青州。
知卿人马从东去，独我孤单西向行。路中赶站肠千断，几回魂梦见多娇。
停书复旨桓斌玉，再言女帅出三军。掌握貔貅施号令，要赶边庭救父亲。
欲知兵马途中事，聊借花名细表明。向日葵开明五色，雷杯炮响动三军。
紫袍金甲先锋将，刀枪耀日万斜蹄。中军护卫珠兰帅，锦甲征袍金凤盔。
撄桃乍启传军令，赶行正值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