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四日

星期二

TUESDAY，OCT 4，2016

2016年10月4日

农历丙申年·九月初四

［总评］

《葬花吟》颠倒一大片文艺众生，作者又安排一首《秋窗风雨夕》，应该有想和《葬花吟》双峰并峙、各擅春秋的意思。可惜终究弱了一点。光芒终为《葬花》所掩。这大概是因为，伤春，是闺中女儿的拿手好戏；悲秋，却未必。因为，秋，早已被历代文人士子赋予了太多色彩，太多含义。不是自伤自怜的女儿心绪能够涵盖的。宋玉《九辩》一句“悲哉，秋之为气也”，被称为“千古悲秋之祖”。到汉武帝“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到曹操“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到杜甫“摇落深知宋玉悲”“百年多病独登台”，到白居易“枫叶荻花秋瑟瑟”，到李商隐“巴山夜雨涨秋池”，到李清照“满地黄花堆积”，到马致远“断肠人在天涯”……从离情别绪，到人生苦短，从死生之际，到身世之感，从国恨家仇，到天涯羁旅……几乎无一不包。单单一个“秋”字，就足以写一本中国各色人等文学史。黛玉虽然善感多愁，终究不脱闺阁本色。“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悲悲切切，哀哀怨怨，和其他种种更加气象恢弘、悲凉刻骨的作品比起来，终究是弱了一筹。所以共鸣，也就略少一些。

因为读红楼，所以对红楼诗，未免经常高看一眼。其实放在整个文学史中，大半红楼诗歌，并无多少高明新意。春恨秋悲，聚散离合，饮啄前定，繁华销落，都是前人写滥了的。红楼的贡献在于，把这些情绪，写进了小说里，为诗歌提供了更多细节佐证。《葬花吟》，一定要配上黛玉身世和宝玉心事，才更好看。《秋窗风雨夕》，也一定要配上宝钗一席话和宝黛渔翁渔婆戏言以及以后的万事成空，才更萧条。简言之，人物对号入座以后，让诗歌变得更容易理解了。而那些仅仅留在历史上诗集里的名字，人生细节大多散落，读者的想象空间也跟着大打折扣，同情自然少一些。只有那些生命力非凡的作品，才能穿透尘埃，直抵人心。

读小说而能顺便温习诗歌，从稗部直入经史子集，也算是一种另辟蹊径、意外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