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二 将帅部 骁勇部
将帅
李光弼(出本传)
李光弼讨史思明,师于野水渡。既夕,还军,留其卒一千人,谓雍颢曰:“贼将高晖、李日越、喻文景,皆万人敌也。思明必使一人劫我。我且去之。子领卒待贼于此,至勿与战,降则俱来。”其日,思明召日越曰:“李君引兵至野水,此成擒也。汝以铁骑宵济,为我取之。”命曰:“必获李君,不然无归!”日越引骑五百,晨压颢军。颢阻濠休卒,吟啸相视。日越怪之,问曰:“太尉在乎?”曰:“夜去矣。”“兵几何?”曰:“千人。”“将谓谁?”曰:“雍颢也。”日越沉吟久,谓其下曰:“我受命,必得李君,今获颢,不塞此望,必见害,不如降之。”遂请降。颢与之倶至。光弼又尝伏军守河阳,与史思明相持经年。思明有战马千匹,每日洗马于河南,以示其多。光弼乃于诸营检获牝马五百匹,待思明马至水际,尽驱出之。有驹絷于城中,群牝撕呜,无复间断。思明战马,悉浮渡河,光弼尽驱入营。
马勋 严振(出《谭宾录》《乾子》)
唐德宗欲幸梁泽,严振遣兵五千至盩厔以俟南幸。其将张用诚阴谋叛背,输欵于李怀光。朝廷忧之。会梁州将马勋至,上临轩与之谋。勋曰:“臣请计日至山南,取节度符召之。即不受召,臣当斩其首以复命。”上喜曰:“几日当至?”勋克日时而奏,上劳遣之。勋既得振符,乃与壮士五十人,偕行出骆谷。用诚以为未知其叛,以数百骑迓勋。勋与俱之传舍。用诚左右森然。勋曰:“天寒且休。”军士左右皆退。勋乃令人多焚其草以诱之。军士争附火。勋乃令人从容出怀中符示之曰:“大夫召君。”【眉批】是将才。用诚惶骇起走,壮士自背束其手而擒之。不虞用诚之子居后,引刀斫勋。勋左右遽承其臂,刀不甚下,微伤勋首。遂格杀其子。而仆用诚于地。令壮士跨其腹,以刃拟其喉曰:“声则死之。”勋驰就其军营,士已被甲执兵。勋大言曰:“汝等父母妻孥皆在梁州,弃之从人反逆,将欲灭汝族耶?大夫使我取张用诚,不问汝辈。”众詟伏。于是缚用诚,遣送洋州,振杖杀之。勋以药自封其首,来复命,愆约半日。
驾之幸梁洋也,中书舍人齐映为御。方下青源川,见旌旗蔽野。上心骇,疑泚兵有要路者。俄见梁帅严振具鞬,拜御马前,具言君臣乱离,呜咽流涕。上大喜,口敕升奖,令振合与至尊导马,御膳自有所司。”顷之,上次洋州行在,召映责以儒生不达时变,烟尘时,须姑息戎帅。映伏奏曰:“山南士庶,只知有严振,不知有陛下。今者天威亲临,令巴蜀士民知天子之尊,亦足以尽振为臣子之节。”上深嘉叹。振闻,特拜谢映。【眉批】不惟映妙,振尤妙。
【总评】李愬具鞬迎裴度,意同此。
温造(出《王氏见闻》)
宪宗之代,戎羯乱华。四方征师,以静边患。诏下南梁,起甲士五千人,令赴关下。将起,众作叛,逐其帅。又惧朝廷讨伐,因团集拒命者岁余。宪宗深以为患,择帅者久之。京兆尹温造请行,宪宗问其兵储所费,温曰:“不请寸兵尺刃而行。”至其界,梁人觇知止一儒生,皆相贺曰:“朝廷必不问罪,复何患乎?”温但宣诏敕安存,至则一无所问。然梁人负固,出入者皆不舍器仗。温亦不诫之。他日球场中设乐,三军下士,并任执带弓剑赴之。遂令于长廊之下就食。坐筵之前,临阶南北两行,悬长索二条,令军人各于面前索上挂其弓剑而食。逡巡,行酒至,鼓噪一声,两头齐抨其索,则方剑去地三丈余矣。军人大乱,无以施其勇,然后阖户而斩之。五千余人,更无噍类。【眉批】太狠!南梁人自尔累世不敢复叛。
高骈(出《北梦琐言》)
咸通中,南蛮围西川。朝廷命太尉高骈,自天平军移镇成都。戎车未届,乃先以帛书军号其上。仍书一符,于邮亭递之,以壮军声。蛮酋惩交阯之败,望风而遁。先是府无罗郭,南寇才至,遽成煨烬,士民无久安之计。骈窥之,画地图版筑焉。虑畚锸将施,亭堠有警,乃命门僧景仙奉使入南诏,宣言躬自巡边。自下手筑城日举烽,直至大渡河,凡九十三日,楼橹矗然,旌斾竟不行。后僖宗幸蜀,深疑蛮人作梗,乃许降公主。蛮王以连姻大国,喜幸逾常。因命宰相赵隆眉、杨奇鲲、段义宗来朝行在,且迎公主。高太尉自淮海飞章云:“南蛮心膂,唯此数人,请止而鸩之。”迄僖宗还京,南方无虞,用高公之策也。
张浚(出《玉堂闲话》)
张相浚富于权略,素不知兵。昭宗朝,亲统扈驾六师,往讨太原,遂至失律,陷其副帅侍郎孙揆。寻谋班师,路由平阳。平阳,即蒲之属郡也。牧守姓张,即蒲帅王珂之大校。珂变诈难测,浚虑军旅经过,落其诡计,乃先数程而行,泊于平阳之传舍。六军相次,由阴地关而进。浚深忌晋牧,又不敢除之。张于一舍郊迎。既驻邮亭,浚令张使君升厅。茶酒设食毕,复命茶酒,不令暂起。仍留晚食,食讫,已晡时,又不令起。即更茶数瓯,至张灯,乃许辞去。自旦及暮,不交一言。口中咀少物,遥观一如交谈之状。【眉批】浚用间。珂性多疑,动有警察。时侦事者寻已密报之云:“敕使与相国密话竟夕。”珂果疑,召张问之曰:“相国与尔,自旦至暮,所话何?”对云:“并不交言。”王殊不信,【夹批】真难信。谓其不诚,戮之。六师乃假途归京,了无纤虑。后判邦计,诸道各致纨绮之类,并不受。乃命以此物改充军费。【眉批】有用之才。于是军行十万,所要无阙。梁祖忌之,潜令刺客杀之于长水庄上。
张勍(出《北梦琐言》)
伪蜀先主王建围成都,三年未下。其纪纲之仆,有无赖轻生勇悍者百辈,建尝以美言啖之曰:“西川号为锦花城,一旦收克,玉帛子女,恣儿辈快活。”及陈敬瑄、田令孜以城降,翌日赴府,预戒诸子曰:“我与尔累年战斗,出死入生,来日便是我一家。入城之后,但管富贵,即不得恣横。我适来差张勍作斩斫马步使,汝辈不得辄犯。若把到我面前,足可矜恕;或被当下斩却,非我能救。”诸子闻戒,各务戢敛。
骁勇
甾丘(出《吴越春秋》)
周世,东海之上,有甾丘,以勇闻于天下。过神泉,令饮马,其仆曰:“饮马于此者,马必死。”丘曰:“以丘之言饮之。”其马果死。丘乃去衣拔剑而入,三日三夜,杀二蛟一龙而出。雷神随而击之,十日十夜,眇其左目。要离闻而往见之。丘出送有丧者。要离往见丘于墓所曰:“雷神击子,眇子左目。夫天怨不旋日,人怨不旋踵。子至今不报,何也?”叱之而去。归谓人曰:“甾丘,天下勇士也。今日我辱之于众人之中,必来杀我。”暮无闭门,寝无闭户。丘至夜半果来,拔剑柱颈曰:“子有死罪三:辱我于众人之中,死罪一也;暮无闭门,死罪二也;寝不闭户,死罪三也。”要离曰:“子待我一言而后杀也。子来不谒,一不肖也;拔剑不刺,二不肖也;刃先词后,三不肖也。子能杀我者,是毒药之死耳。”丘收剑而去,曰:“嘻!天下所不若者,唯此子耳。”
任城王(出《拾遗录》)
魏任城王章,善左右射,好击剑,百步中于悬发。乐闻国献彪虎,文如锦斑。以铁为槛,骁勇之徒,莫敢轻视。章曳虎尾以绕臂,虎弭无声。时南越献白象,在帝前。手顿其鼻,象伏不动。文帝铸万钧钟,置崇华殿前,欲徙之。力士百人,引之不动。章乃负之而趋。四才闻其神勇,皆寝兵自固。
桓石虔(出《独异志》)
晋桓石虔捷绝伦,随父豁在荆州,于猎围中见猛兽被数箭而伏。诸督将素知其勇,戏令拔箭。石虔因急往,拔一箭。猛兽踞跃,石虔亦跳,高于猛兽。复拔一箭而归。时人有患疾者,言桓石虔来,以怖之,病者多愈。
杨大眼(出《谈蔽》)
后魏杨大眼,武都氐难当之孙。少有胆气,跳走如飞。高祖南伐,李冲典选征官,大眼求焉,冲不许。大眼曰:“尚书不见知,为尚书出一技。”便以绳长三丈,系髻而走。绳直如矢,马驰不及,见者莫不惊叹。冲遂用为军主,稍迁辅国将军。王肃初归国,谓大眼曰:“在南闻君之名,以为眼如车轮,今乃不异。”大眼曰:“若旗鼓相望,瞋眸奋发,足使君亡魂丧胆,何必大如车轮?”
麦铁杖(出《谈薮》)
麦铁杖,韶州翁源人也。有勇力,日行五百里。初仕陈朝,常执伞随驾。夜后,多潜往丹阳郡行盗。及明,却趁仗下执役,往回三百余里,人无觉者。后丹阳频奏盗贼踪由,后主疑之,而惜其材力,舍而不问;陈亡入隋,委质于杨素。素将平江南诸郡,使铁杖夜泅水过扬子江,为巡逻者所捕,差人防守,送于姑苏。到庱【眉批】庱,丑升切。又闾承切。亭,遇夜,伺守者寐熟,窃其兵刃,尽杀守者走回。乃口衔二首级,携剑复浮渡大江,深为杨素奖用。后官至本郡太守。
【总评】所以为盗者,以执伞故;所以不去者,以舍而不问,犹感知己故。不然,执戟郎岂能淹淮阴侯也!
彭乐(出《独异志》)
北齐将彭乐,勇猛无双。时神武率乐等十余万人,于沙苑与宇文护战。乐乘醉深入,被刺,肝肚俱出,内之不尽,截去之。复入战,护兵遂败。
高开道 杜伏威(并出《独异志》)
隋末,高开道被箭,镞入骨,命一医工拔之不得。开道问之,云:“畏王痛。”开道斩之。更命一医,云:“我能拔之。”以小斧刺下疮际,用小棒打入骨一寸,以钳拔之。开道饮啖自若,赐医工绢三百匹。后为其将张金树所杀。
杜伏威与陈棱战于齐州,裨将射中伏威额。怒曰:“不杀射者,终不拔此箭。”由是奋入,获所射者。乃令拔箭,然后斩首。
尉迟敬德等(俱出《谭宾录》)
王充【眉批】王充即王世充。《唐书》避太宗讳,故曰王充。兄子琬使于窦建德军中,乘炀帝所御骏马,铠甲甚鲜。太宗曰:“彼所乘,真良马也。”尉迟敬德请往取之。乃与三骑,直入贼军擒琬,引其马以归。贼众无敢当者。
裴行俨与王充战,先驰赴敌,为流矢所中,坠地。程知节救之,杀数人,充军披靡。知节乃抱行俨重骑而还,为充骑所逐,刺槊洞过。知节回身捩折其槊,斩逐者,与行俨皆免。
唐太宗每临阵,望敌中骁将,炫耀人马,出入来去者,辄命秦叔宝取之。叔宝应命,跃马负枪而进,必刺之于万众之中,人马俱倒。及后,叔宝多病,谓人曰:“吾少长戎马,前后所经二百余阵,屡中重创,计吾出血,亦数斛矣,能不病乎?”
柴绍弟(出《朝野佥载》)
唐柴绍之弟某有材力,轻迅捷,踊身而上,挺然若飞,十余步乃止。太宗令取赵公长孙无忌鞍鞯,仍先报无忌,令其守备。其夜,见一物如鸟飞入宅内,割双而去,追之不及。又遣取丹阳公主镂金函枕,飞入内房,以手撚土公主面上,举头,即以他枕易之而去。至晓乃觉。尝著吉莫靴,走上砖城,且至女墙,手无攀援。又以足蹈佛殿柱,至檐头,捻椽覆上。越百尺楼阁,了无障碍。太宗奇之曰:“此人不可处京邑。”出为外官。时人号为“壁龙”。【眉批】异人。
哥舒翰(出《谭宾录》)
唐哥舒翰捍吐蕃,贼众三道从山相续而下,哥舒翰持半段折枪,当前击之,无不摧靡。翰入阵,善使枪。贼追及之,以枪搭其肩而喝,贼惊顾,翰从而刺其喉,皆高三五丈而坠。家僮左车,年十五,每随入阵,辄下马斩其首。
辛承嗣(出《朝野佥载》)
唐忠武将军辛承嗣轻捷。曾解鞍绊马,脱衣而卧,令一人百步走马持枪而来。承嗣鞴马解绊,著衣擐甲,上马盘枪逆拒,刺马擒人而还。
李罕之(出《北梦琐言》)
李罕之,河阳人也。少为桑门无赖,所至不容。曾乞食于滑州酸枣县,自旦及晡,无与之者。掷钵于地,毁僧衣,投河阳诸葛爽为卒。罕之素多力,或与人相殴,殴其左颊,右颊血流。爽寻署为小校。每遣讨贼,无不擒之。蒲绛之北,有摩云山,设堡于上,号摩云寨,前后不能攻取,罕之下焉。由此号“李摩云”。历官至侍中。后自唐仕梁。
宋令文(出《朝野佥载》)
唐宋令文有神力。禅定寺有牛触,人莫敢近,筑圈以阑之。令文袒褐而入。牛竦角向前,令文接两角拔之,应手而倒,颈骨皆折而死。又以五指撮碓觜,壁上书,得四十字诗。为太学生,以一手挟讲堂柱起,以同房生衣于柱下压之。许置酒,乃为之出。令文有三子:长之问,有文誉;次之逊,善书;次之悌,有勇力。
彭博通(出《朝野佥载》及《御史台记》)
唐彭博通者,河间人,长八尺。曾于讲堂阶上临阶而立,取鞋一,以臂夹,令有力者后拔之。鞋底中断,博通脚终不移。牛驾车正走,博通倒曳车尾,却行数十步。横拔车辙深二尺,皆纵横破裂。曾游瓜步江,有急风张帆。博通捉尾缆挽之,不进。在长安,与壮士魏弘哲、宋令文、冯师本角力,博通坚卧,命三人夺其枕,三人力极,床脚尽折,而枕不动。观者逾主人垣墙,屋宇尽坏,名动京师。尝因会饮,日暝,独持两床,降阶就月于庭。酒俎之类,略无倾泻。
路神通(出《酉阳杂俎》)
段成式门下驺路神通,每军较力,能戴石簦靸六百斤石,啮破石栗数十,背劄天王,自言得神力。每朔望日,具乳麋焚香袒坐,使妻儿供养其背而拜焉。【夹批】怪甚。
汪节(出《歙州图经》)王俳优(出《北梦琐言》)
太微村在绩溪县西北五里,有汪节者,其母避疟于村西福田寺金刚下。因假寐,感而生节。节有神力。长安东渭桥边有石狮子,其重千斤,节指而告人曰:“吾能提此掷之。”众不信。节遂提狮子投之丈余。众大骇。后数十人不能动之,遂以赂请节。节又提而致之故地。寻补神策军将。尝对御,俯身负一石碾,置二丈方木于碾上,木上又置一床,床上坐龟兹乐人一部,奏曲终而下,无压重之色。德宗甚宠惜,累有赏赐。
乾符中,绵竹王徘优者,有巨力。每遇府中宴会,先呈百戏。王生腰背一船,船中载十二人,舞河传一曲,略无困乏。
墨君和(出刘氏《耳目记》)
真定墨君和,幼名三旺,世代寒贱,以屠宰为业。母怀妊之时,曾梦胡僧携一孺子,面色光黑,授之曰:“与尔为子,他日必大得力。”既生,眉目棱岸,肌肤若铁。年十五六,赵王镕初即位,见之曰:“此中何得昆仑儿也?”问其姓,与形质相应,即呼为“墨昆仑”。因以皂衣赐之。是时常山县邑屡为晋所侵掠。赵之将卒疲于战敌,告急于燕。燕王李匡威率师五万救之,战败晋师。赵王感燕王之德,椎牛酾酒,大犒于稾城,辇金二十万谢之。燕王归及境,为其弟匡俦所拒。赵人遂营东圃以居之。燕主自以失国,又见赵王方幼可图,乃伏甲诱而擒之。赵王请曰:“某幼懦被侵,困于守备,赖大王武略,获保宗祧。夙有卑诚,可伸交让。愿与大王同归衙署,即军府必不拒违。”燕王以为然,遂与赵王并辔而进。忽大风并黑云起于城上,俄而大雨,雷电震击。至东角门内,有勇夫袒臂旁来,拳殴燕之介士,即挟负赵主,逾垣而走,遂得归公府。【眉批】比厮养卒更畅快。王问其姓名,君和恐其难记,但言曰:“砚中之物。”王心志之。左右军士既见主免难,遂逐燕王。燕王退走于东圃,赵人围而杀之。明日,赵王素服哭于庭,兼令具以礼殓。召墨生以千金赏之,兼赐上第一区,良田万亩,仍恕其十死,奏授光禄大夫,终赵王之世。四十年间,享其富贵。当时闾里有生子,或颜貌黑丑者,多云无陋,安知他日不及墨昆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