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太平广记 - (宋)李昉、扈蒙、徐铉等 >
- 鬼 >
- 鬼三十一
李湘
从史以左仆射为泽潞节度使,坐与镇州王承宗通谋,贬欢州,赐死於康州。宝历元年,蒙州刺史李湘,去郡归阙。自以海隅郡守,无台阁之亲,一旦造上国,若沧海泛扁舟者。闻端溪县女巫者,知未来之事,维舟召焉。巫曰:”某乃见鬼者也,见之皆可召。然鬼有二等,有福德者,精神俊爽。往往自与人言:贫贱者,气劣神悴,假某以言事,尽在所遇。非某能知也?“湘曰:”安得鬼而问之?“曰:”厅前楸树下,有一人衣紫佩金者,自称泽潞卢仆射,可拜而请之。“湘乃公服执简,向树而拜。女巫曰:”仆射已答拜。“湘遂揖上阶,空中曰:”从史死於此厅,为弓弦所迫,今尚恶之。使君床上弓,幸除去之。“湘命去焉。时驿厅副阶上,唯有一榻,湘偶忘其贵,将坐问之。女巫曰:”仆射官高,何不延坐,乃将吏视之?仆射大怒,去矣。急随拜谢,或肯却来。“湘匍匐下阶,问其所向,一步一拜,凡数十步。空中曰:”公之官,未敌吾军一裨将,奈何对我而自坐?“湘再三辞谢。巫曰:”仆射回矣。“於是拱揖而行。及阶,巫曰:”仆射上矣。“别置榻。设裀込以延之。巫曰:”坐矣。“湘乃坐。空中曰:”使君何所问?“对曰:”湘远官归朝,伏知仆射神通造化,识达未然。乞赐一言,示其荣悴。“空中曰:”大有人接引,到城一月,当刺梧州。“湘又问,不复言。湘因问曰:”仆射去人寰久矣,何不还生人中,而久处冥寞?“曰:”吁!是何言哉?人世劳苦,万愁缠心,尽如灯蛾。争扑名利,愁胜而发白,神败而体羸。方寸之间,波澜万丈,相妬相贼,猛如豪兽。吾已免离,下视汤火,岂复低身而卧其间乎?且夫据其生死,明晦未殊。学仙成败,则无所异。吾已得炼形之术也。其术自无形而炼成三尺之形,则上天入地,乘云驾鹤,千变万化,无不可也。吾之形所未园者,三寸耳。飞行自在,出幽入明,亦可也。万乘之主不及吾,况平民乎?“湘曰:”炼形之道,可得闻乎?“曰:”非使君所宜闻也。“复问梧州之后,终不言,乃去。湘到京,以奇货求助,助者数人。未一月,拜梧州剌史。竟终于梧州,卢所以不复言其后事也欤?(出《续玄怪录》)
【译文】
卢从史以左仆射做泽潞节度使,犯了与镇州王承宗合谋的罪贬到欢州,赐死在康州。宝历元年,蒙州刺史李湘,离郡回京城,自己认为是边远的郡守,没有台阁的亲属,一旦回到京都,就象在沧海里飘流的扁舟。听说端溪县有个女巫,能知未来的事,派人请她来。女巫说:”我是能看见鬼的,见到了都能召示。可是鬼有两等,有福德的,精神俊爽,往往自己与人说话;贫贱的,气势低劣精神憔悴,借助我而说事情,全在于所遇到的,不是我能知道的。“李湘说:”怎么能得到鬼而问他呢?“女巫说:”厅前的楸树下,有一个穿紫衣佩带金饰的,自称泽潞卢仆射,可以跪拜而请他。“李湘就穿着公服拿首简牍,面向大树而跪拜。女巫说:”仆射已经答拜。“李湘于是拱揖上台阶。空中说道:”从史我死在这厅里,被弓箭所杀害,现在还厌恶它,你床上的弓,希望除掉。“湘让去掉。当时驿厅副阶上,只有一张床,湘偶然忘记那贵客,要坐下问他。女巫说:”仆射是高官,为什么不请他坐,当做差吏对待他。“仆射大怒,走了。李湘急忙跟随跪拜谢罪,又诚恳地请他回来。李湘匍匐下台阶,问他去的方向,一步一拜,共计几十步。空中说:”你的官职,赶不上我军中的一个副将,怎么面对我而自己坐下?“湘再三说明谢罪。女巫说:”仆射回来了。“于是拱揖而走,到了台阶,女巫说:”仆射上来了。“别处摆放了坐床,放上坐垫请他坐。女巫说:”坐下了。“湘才坐下。空中说:”你要问什么?“回答说:”我是边远的官吏回朝,知道仆射神通造化广大,知道未来,乞求恩赐一言,明示那荣升与困顿。“空中说:”大有人接待引荐,到京城一个月,就能任命为梧州剌史。“湘又问,不再说。湘于是问道:”仆射离开人间很久了,为什么不回到人生中来,而长久处在寂寞的冥府?“说道:”唉,这是什么话,人世间劳苦,万愁缠心,都象飞蛾扑灯,争名夺利,愁到极点而头发变白,精神颓败而身体瘦弱。内心里,波澜万丈,互相嫉妒互相仇视,凶猛得象巨大的野兽,我已经幸免脱离向下看如汤似火的人间,难道再低身而生活在那里吗?再说根据那生与死,阴间阳间没有什么两样。学仙成败,就没有什么差别。我已得到炼形之术,那术从无形而炼成三尺之形,那么上天入地,乘云驾鹤,千变万化。没有不可以的。我的形还没有炼圆满,只有三寸罢了,飞行自由自在,离开阴间到阳间,是可以的,皇上也赶不上我,何况平民呢?“湘问:”炼形之道,可以听听吗?“回答说:”不是你应该听的。“又问梧州之后的事情,终究没说,就离去了。湘到京城,用奇货求人帮助,帮助他的有几个人。不到一个月,官拜梧州剌史,最后死在梧州,这就是卢不再说他后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