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欧洲扩张前夕的世界
“……西方凭借着一场技术革命战胜了同时代的所有其他文明，并强行将它们联合成一个差不多覆盖了全世界的社会。西方人的革命性发明是以“海洋”代替“草原”，作为全世界交往的主要通道。西方首先以帆船，然后通过轮船跨越海洋，统一了整个适合人类居住的世界，其中包括美洲大陆。——A.J.汤因比
在从公元500年到1500年的1000年中世纪中全球的势力均衡发生了深刻变化。开始时，西方只是欧亚核心区的一个骚乱多发的前哨基地，因帝国的崩溃和频发的侵略而屡遭毁坏。直至.12世纪时，英国编年史专家马姆斯伯里·威廉还表达了这样一种孤独感和不安全感：
世界的划分是如此不公平。在全世界三大部分中，我们的敌人将其中最大的一部分——亚洲占为其世袭家园；我们的祖先认为它的面积等于其他两部分之和是正确的。从前，我们的宗教就是在这里创造出它的分枝，基督的所有使徒，除两人外，也都在这里逝世。但现在，这些地区中就算还有基督徒的话，他们也是靠土地勉强维生，并向其敌人纳贡；他们在默默地期待着我们带回他们已经失去的自由。世界的第二部分非洲也是如此，我们的敌人用武力占领了它200多年，这对基督教世界的威胁更大，因为非洲人从前曾供养过这些最傲慢的、精灵般的人们；他们的所作所为导致这一停滞不前的大陆与基督教《圣经》的影响被隔绝，其时间可以如拉丁语的存在那样久远。第三部分是世界上剩下的部分——欧洲。我们基督徒仅居住在欧洲的一部分地区里。因为谁又愿将基督徒的名声给予那些居住在遥远的海岛上、像鲸鱼似的在冰海中谋生的野蛮人呢？世界的这一小部分虽属于我们，但也被迫接受了好战的突厥人和萨拉森人：他们已占据西班牙和巴利阿里群岛长达300年之久，并一直期望着吞并欧洲其他地区。
但到12世纪时历史潮流已经开始发生转变。西方正在开发内生资源，发挥内在活力。这一点首先在旷日持久的反对穆斯林和异教徒的十字军东征的成功中表现出来，后来又在其对世界各地的海外扩张中表现出来。相形之下，中国的明朝正在撤回到闭关自守的境地；而奥斯曼土耳其人则在试图将葡萄牙人驱逐出印度洋失败之后沮丧地认定：“上帝赐给我们的是陆地，而将海洋赐给了基督教徒。”同样可以说明问题的事实是：莫卧儿帝国的创建者巴布尔在其著名的《自传》中从未提到过葡萄牙人；莫卧儿水军也从未试图恢复穆斯林在印度洋上的优势。这样，全世界的海洋就都空荡荡地留给了西方人，而他们也迅速地利用了这个大好机会。这一事实对世界的重要意义在一位奥斯曼帝国观察家于1625年作出的下述评论中表达得非常清楚：
“现在，欧洲人已开始了解整个世界。他们向各地派遣船只，控制各重要港口。以前，印度、信德和中国的货物通常都是先被运到苏伊士，再由穆斯林转运到世界各地。但现在，这些货物却被装上葡萄牙、荷兰和英国的船只，运到了弗朗吉斯顿（西方基督教国家），再从那里转往世界各地。他们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运往伊斯坦布尔和其他伊斯兰教国家，溢价五倍出售，从中牟取暴利。因此，伊斯兰教国家黄金和白银变得越来越少。.奥斯曼帝国必须控制也门沿岸地区和那里的过境贸易；否则不久以后欧洲人就将统治伊斯兰教各国。”
如果将这一切中肯的分析同500年前马姆斯伯里·威廉所做的分析进行一下比较，我们就会发现世界结构发生了明显而根本的变化。确实，这一变化是根本性的，它标志着西方居于优势地位的近代时期的到来。
先前的古典时期和中世纪时期都是由于游牧民族的陆上侵略而开始的；这些游牧民族利用其优越的机动性，趁主要帝国衰弱之际闯进文明中心。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近代时期则是以西方人的海上侵略发轫的；西方人以同样的机动性在全世界海洋上活动，并进而势不可挡地开始了其全球规模的活动。
除了无可匹敌的海上优势外，西方人还拥有更为重要的、全面的技术优势——这一优势在以后数世纪中得到稳步增长。因此’16世纪时，如同铁制武器远比铜制武器具有优势一样，欧洲人的航海帆船和海上大炮也享有明显的优势；而到19世纪时，就如同农民优于猎人那样，西方人的轮船、大机器工业和机枪，又使他们拥有更巨大的优势。所以，就像班图人取代布须曼人一样，欧洲人无情地建立起了他们的全球霸权。在这一过程中欧洲人使各大陆相互间发生了直接交往，从而在世界历史上结束了欧亚大陆阶段，开始了其全球性的阶段（见地图21）。
注释
1.W.Clark，“Neu Europe and the Neu Nations，”Daedalus（Winter，1964），p.136.
2.B.Lewis，The Emergence of Modem Turkey（Oxford University，1961），p.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