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银行体系

在经典社会主义体制下，整个银行体系都是国有的。从表面上看，银行体系包括不同的机构：中央银行和各类专业银行（投资银行，外贸银行，公众储蓄银行）。各类专业银行在名义上都是独立的，但实际上它们都受到中央银行的监督管理，它们是中央银行延伸着的“手臂”。这也就是为什么可以把这种银行体系称为单一银行制。①

①列宁曾这样设想：“一个国家银行，巨大无比，每个村庄每个工厂都有它的分支机构，占到全部社会主义银行体系的十分之九。这将是一个全国性的大账簿，登记着全国范围内产品生产和分配的会计信息。”弗·伊·列宁［1918］（1964，第106页）。
在走向双层银行体制之前，苏联的国家银行体系在1986年拥有406，300个职员。见N．V．Garetovskii（1989，第10页）。
关于银行体系的综述性研究可参见：苏联：G．Garvy（1977）和H．Sigg（1981）；东欧G．Garvy（1966）、Y．M．Laulan 等（1973）、T．M．Podolski（1973）和A．Zwass（1978）；中国G．C．Chow（1985）；更一般性的观点，可参见G．Grossman（1968）。

在资本主义经济中，银行（除了中央银行和其他特殊金融机构以外）都是追求商业利润的企业，与客户之间是一种市场关系。而在经典社会主义体制下，即使在名义上银行也不需要有利润目标，它们构成了中央集权式官僚管理体制的一部分并享有一定的官方权威。整个银行体系相当于无所不在的官僚机构的分支，由中央银行负责管理，甚至没有名义上的独立自主权。国有银行是政治一经济领导部门（名义上是政府）的下属机构，必须服从上级领导的指示。

经典社会主义体制下的中央银行也具有资本主义中央银行的一个主要日常职能：发行货币。它还发挥着资本主义体制下商业银行的功能：向国有部门提供全部的短期信贷（在一些国家里，还包括向合作社提供短期信贷）。每家国有企业都在中央银行里有一个账户。一家企业能够自己保留多少现金以及用这些钱从事哪些活动都有详细的规定。其他所有剩余的现金都必须存入企业在中央银行开设的账户里。企业存在银行里的钱不能像储户那样随意动用，这些钱要根据集中制定的安排次序用于各种开支。

这一账户被分为不同的“子账户”，但子账户之间没有先进的自由流动。

用于购买原料和半成品的钱不能用于发工资，发工资的钱不能用来买原料，如此类推。所有的钱都必须“专款专用”。

投资（固定资产积累）资金与其他资金（例如日常生产所需的原料投入品开支）实行严格分离。在一些国家和特定时期里，投资资金与其他用途的资金在中央银行就进行了分离，另外一些国家（或其他时期）则由投资银行专门负责投资资金的使用（这里所谓的“投资银行”，其实是中央银行专门负责管理投资的延伸机构）。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我们可以说，在社会主义国家里，货币基本没有发挥协调所有交易的功能，它实际上已经不再是“交换的一般工具”。国家发行的货币在国内是不能“兑换”的：“投资货币”不能转换为“原料货币”或“工资货币”，反之亦然，即使在国有部门内部也是这样。①这种“内部的不可兑换性”使得经济活动更为僵化，并常常阻碍了不同生产要素之间的合理替代。

①见W．Brus［1961］（1972），G．Grossman（1966）、J．Kornai（1980）和M．Tardos（1981）。

本国货币和外国货币之间的兑换就更为严格。所有的对外金融联系都由中央银行（或其延伸机构，外贸银行）集中管理。货币是不可兑换的，所有的兑换都受到严格管制并视具体情况个案处理。

下面我们再回到企业的银行账户，银行部门掌握着企业全部的货币交易情况。在社会主义以前的所有社会体制里，从来没有过如此全面和集中的货币运动信息。但事实上，对于由官僚直接控制的经济体制而言，如此庞大的金融财务信息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上百万的直接微观干预（规定生产任务，提高运输速度）。

在官僚直接控制体制下，官僚机构常常委托银行体系来监督企业存货。短期信贷不仅提供了必要的信息基础，而且提供了一种对企业进行简单粗暴干预的手段。如果根据各种实证标准判定一家企业的存货已经过量，那么银行就会限制对企业的流动资金贷款。更为重要的是，银行会派出监督人员并向企业的上级主管部门汇报有关情况。这实际上是发挥着“存货监督警察”的功能。从市场协调和商业动机的角度来看，社会主义国家的银行纯粹在进行着官僚协调活动，与真正的银行业务没有任何关系。

单一银行体系的另一项工作是负责处理公众日常交易。公众只能把钱存在这些银行里（如果他们还有钱的话）。为公众提供的银行服务是极为简单和落后的。公众除了保留现金以外，唯一的合法投资方式就是到银行储蓄。在某些国家和某些时期，公民也可以要求处于垄断地位的储蓄银行提供房屋贷款和购买耐用消费品按揭贷款。但与资本主义经济相比，家庭信贷的规模几乎微不足道。

银行对储蓄支付利息并收取贷款利息。所有的利率都由中央统一制定，利率通常都很低，在某些国家和某些阶段，实际利率甚至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