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非价格信号
本章讨论到目前为止一再阐明，所有等级上的官僚机构，包括公有制企业的领导人，很少会对价格信号做出反应。此外，除了真正的市场价格之外，我们在8.8部分所讨论的所有价格几乎无法传递任何有用的信息，因此，关注这些价格往往会一无所获。
所有的协调机制都需要有信息。尽管很可能会再次重复以前的内容，或者会提前说到以后章节仍将讨论的东西，但我还是想在这里简单（不求面面俱到）介绍一下经典社会主义体制下流行的主要的非价格信号。④
④参见R．P．Powell（1977）。
1．计划信息交流。其中最重要的是来自上面的计划指令，当然也包括来自下面的计划建议、批评意见和汇报［7.2］。大部分交流都是纵向流动的，当然在计划制定和修改的过程中，也存在着横向的交流：例如，部委之间的讨论、主管部门之间的讨论以及企业之间的讨论。
2．其他直接来自官僚机构的信息。这主要包括经济管理框架内部的信息交流：向下传达的临时指令、提醒、禁令以及电话分析，同时也包括向上表达的建议、要求和抗议［7.3］。
3．横向流动信息。尽管纵向交流具有更大的影响力，但还是存在着经常性的横向信息流动。同一级别的官僚机构会相互通气，企业也进行直接沟通：订单确认或者相反的行动，对交货条件表达不满、催促信件、提出要求，等等。
4．短缺和过剩信号。这方面的问题我们会在第11章和第12章进行详细讨论。这里想要提前说明的是，尽管短缺和过剩都没有反映在价格变动中，但这两种现象还是可以观察到的。如果卖方的存货开始减少或已经完全用完（或者当定单数量远远超过通常的存货规模）时，那么这很可能就意味着相对于供给而言的需求的增加。同样，当人民开始排队购买某些商品的时候（以前是不用排队的），或者当队伍比以前更长时，这也都表明需求在增加。如果出现与上述情况相反的现象，那么就说明相对于供给，需求正在下降。①
①在理论上可以证明，给定某些简单的假设条件之后，存货、订单和排队现象为社会主义体制提供充分的信息来控制基本的数量协调。见雅·科尔奈和B．Martos等（1981），B．Martos (1990)，A.Simonovits(1981)。
这种形式的信息就显得特别重要，因为就本质而言，这是分散化的信息：每一家企业和工厂都能够观察到它们自己的存货、订单以及排队等候购买自己产品的人群。
5．灾害信号。在一般情况下，问题总是逐步累积，但通常只有当它们酿成大祸后才为人所知。有了洪水，才注意到以前忽略了防洪措施；出现撞机事件，才知道平时在飞机维护上存在问题，等等。尽管这种形式的信息代价沉重，但它也确实有效。
6．“声音”。赫希曼用这个词说明来自下面的建议、批评和抗议所发挥的重要作用［6.3］。事实上，这似乎只是上面1—5每一类信号传递方式的组成要素之一，尽管主要限于官僚机构内部的信息回馈。但来自“最底层”的声音究竟能否发挥更多的作用取决于经典社会主义体制的政治容忍度：公众的抱怨、低声发牢骚或者大声抗议，有吗？如果有，能起多大作用呢？
当某些经济变量达到了一个关键值（换句话说，达到了临界值），就会发出许多信号。在一些领域里，这些关键值是多少取决于惯例或习惯（如投入品存货的关键值），而在另外一些领域，经济活动者的容忍限度决定了关键值的大小（例如，真实工资降到了一定水平之后，就会引发公开的抗议行动）。①
对于不同的体制而言，不同类型的信息是如何流动的？3—6所描述的非价格信息流动在资本主义体制下同样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②人们对第2点介绍的信号类型也不陌生，一方面，不同的官僚部门之间就存在这种信息交流；另一方面，国家官僚机关的干预总是无处不在，它也要利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但对于第1点所描述的信息流动方式，除了社会主义国家之外，只有在那些引入了国家经济计划的资本主义国家才会出现，而且一般都非常零散。
①1．Grosfeld（1989a）根据容忍限度，运用控制论数学模型进行了富有成效的研究。她利用这一模型分析了投资的波动。
②长期以来，理论经济学家一直忽视非价格信号在资本主义体制下所发挥的作用。位是近以来，这方面的研究受到了更多的关注。例如，A．Spence（1974）研究了教育在求职市场上的信号作用。最近的研究可参见J．J Laffont（1989）。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详细研究了价格信息在经典社会主义体制内所发挥的作用。
换句话说，根本的差异并不在于价格信号只在资本主义体制内发挥作用，而在经典社会主义体制下则只有非价格信号才起作用。问题的关键是，这两种体制对价格信号和非价格信号所赋予的地位根本不同。在资本主义体制下，价格信号传递着最重要的有用信息；在经典社会主义体制下，非价格信号发挥着这种作用。
在很多方面，价格信号和非价格信号相互补充。但如果非价格信号取代了价格信号，就会出现一系列的问题。在存在私有产权和市场协调的情况下，价格信号会自动产生激励，而非价格信号只有通过间接方式才能产生激励。价格和成本很容易进行相互比较，但对于不同的非价格信号，人们很难直接进行相互比较。这样，非价格信号所传递信息的重要性完全取决于决策者的主观判断。总而言之，非价格信号也能够保证协调机制的运行，但它们却不能使整个体制和谐运转，或者说无法保证这个体制有效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