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客体关系病理学
是什么构成了精神病理(psychopathology)?在任何关于人类行为的系统研究中,这都是一个关键问题。在精神分析领域里,精神病理被定义为性心理固着(psychosexual fixations),以及没有能力充分释放原欲张力。强调认知的观点认为,精神病理之所以得以发展,是因为个案对事件进行了错误的解释,或者怀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在现象学派的观点中,精神病理源于个案对其存在体验的不一致。对精神病理所采取的特定立场,是学者们所支持的理论观点的直接衍生物。
在客体关系理论中,精神病理被看成是自体构成的困扰。症状、心情的改变、对世界扭曲的知觉——这些都可以用个人的客体关系以及这些客体关系被内化的方式来解释。个案疾病的本质可以追溯至自体发展的停滞以及分裂中的异常。研究的重点在于这些停滞在什么时候发生、分裂的准确特性是什么,以及这两者渗透至个案的不同认同的程度。
既然自体是建构于人际关系中的,因此所谓的“心理困扰”就等同于人际关系困扰。如果一个人的早期客体关系一直都是非常虚弱的,也就是说,如果母性关系的显著特征是公然的虐待、长期的分离或者抛弃的话,那么障碍几乎很可能发生在自体机能的每一个领域里。在第 2 章开头提到的罗伊的
Object Relatians Therapy
客体关系心理治疗:理论、实务与案例
情况就是这样,他与寄养父母、同龄人以及老师的关系都显示出他早期被抛弃对他自体感的影响。
但是早期关系并不是影响一个人自体价值感的惟一因素。贯穿一生的干预性内化,使得个体并不仅仅是早期发生事情的一面镜子而已。
成人客体关系的这种补偿特性可以在一位名叫辛西亚的个案身上看到。这名个案因轻微但反复出现的抑郁而接受治疗。辛西亚是一名 26 岁的经济学研究生,她与那些她疯狂爱恋着的男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差。她遇到一个男人,便会投入很大努力试图与这个男人建立一种关系,然后她会发现那个男人对她失去了兴趣。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并且看起来似乎成了一种惯例。
辛西亚在学业上非常出色。她的成绩在班级里名列前茅,她的老师和同学们对她评价都很高。她已经快完成毕业论文,并且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她已经收到了很多较为诱人的受聘书。一旦她获得了学位,便可以去上班。
在治疗的早期,辛西亚说她是在美国南部长大的,她的家人或多或少地曾为她的生活做过规划。他们非常希望她能够进入当地一所小型学院(这个学院更像一个为女性进入社会做准备的女子专修学校)学习,然后嫁给镇上众多优秀商人中的一个,并融入南部上流社会的生活当中。辛西亚却决定报考州立大学。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数学教授(男性),这个教授感到她具有不同寻常的潜力。他将她收为自己的学生,并且鼓励她攻读研究生学位。
一旦治疗开始进行,辛西亚的抑郁与她在性方面或其他方面为取悦她的伴侣而做出过分的努力之间的关系便逐渐明显了。这与她从她母亲那里接受到的信息——这样做对成为一个受人欢迎的女性的意义——也有关系,这一点变得明显起来。这些很大程度上与她在与男人的关系中处于屈从地位的需要有关。毫不奇怪,这也正是她母亲在她自己的生活中采取的姿态。
辛西亚的困扰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学业成就,这一点很有启迪意义。在男性居多的经济系里,她不得不与很多男性打交道,并且很容易便会采取一种温顺且屈从的态度。但是她没有。她在学业中的自信心很明显是受到她那位数学教授的影响。当治疗进行到某一点的时候,她告诉我,那个男人“活在她的内心”,并且这些年来他的存在一直支撑着她。
第3章 客体关系病理学
在客体关系理论中,与重要人物之间的互动可以支持一个人的不同认同。举例来说,婚姻认同的维持涉及了一大堆敏感的关系反应。通过这些关系反应,丈夫和妻子可以将彼此合法化。通过构成婚姻的各种看上去似乎无害的任务,妻子维持着配偶作为“丈夫”的认同,而丈夫维持着配偶作为“妻子”的认同。这两种认同彼此互相依赖,以至于无法将两个人相互分开,独立加以考虑。在将彼此转化成丈夫和妻子的过程中,婚姻伴侣也在社会地位上“创造了彼此”,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也产生了他们自己的婚姻认同。
这就是说,人们与他人建立的关系有助于维持一种自体的生存感(viablesense),人类持续地从事着自体一他人的内化,这种内化能够弥补并强化各自的认同。关系并不仅仅是受欢迎的人类存在的附加物,它是有关存在的一切。如果人类希望保持一种关于他们是谁,以及他们适合世界的哪个地方的持续的感觉的话,他们便需要与重要他人之间形成有意义的关系。另外,还需要确保这些关系能够持续下去。
但是,如果人们严重怀疑他们的自体的价值感,那会怎么样呢?如果他们不仅怀疑自己形成有意义关系的能力,还怀疑自己维持这些关系的能力,那又如何呢?对这样的个体来说,人际关系充其量不过是一些空洞的事情而已。他们无法设想他人会真心愿意与自己呆在一起。因此他们寻求一些手段以确保生活中的主要人物仍然与自己有关系。其结果可见于“投射性认同”这一题目之下的成人客体关系的各种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