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五月中旬,两人来到东京快一个月了,裕子也终于找到了工作。
“明天开始,我要去上班了。”
晚上,吃过晚饭,见悠介并没有写东西的意思,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视,裕子说起自己工作的事情来。
“去哪儿工作啊?”
“银座啊,以前跟你提过的。”
是记得裕子说过要出去工作的事,但突然重提,悠介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夜总会?”
“是啊,店名叫‘壶’。虽然地方不大,不过气氛挺好的。”
“已经去看过了?”
“前几天,我去看了一下……”
四五天前,裕子曾在傍晚的时候出去过一趟,说是去见个熟人。
“正式定下来了吗?”
“老板娘好像很中意我,说随时可以去上班。”
悠介去过几回银座的夜总会,都是被编辑们拉着去的,自己倒是没有主动去过。那儿是所谓的文坛酒吧,坐着几位只在照片上看到过的眼熟的作家,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不过裕子说的店好像不是那样的地方。
“壶?好像没听过。”
“在并木大街八丁目一座叫“阿鲁克丝’大楼的三楼。不是很引人注意,但有很多贸易公司的客人。”
银座是日本第一红灯区。夜总会鱗次栉比,美女如云。一个刚从北海道出来的女人能干得下去吗?
“第一次在夜总会打工吧?”
“当然是第一次了。”裕子满不在乎。
“那穿什么?”
“暂时先穿和服。”
裕子穿和服的样子非常娇媚,悠介就是这样被裕子迷倒的。
“银座那种地方的客人形形色色,还是当心点为好。”
“会有什么样的客人呢?”
“比如说絮絮叨叨、不停发牢骚的人,也有行为举止特别怪异的人。”
“放心吧,没关系的。”
“和在札幌可不一样。”
“我都已经和老板娘说好了。而且,我不在的晚上,你也能更好地写小说啊。”
“……”
“你一个劲儿地写东西,我在旁边一声不响地待着也觉得很无聊啊。”
悠介并不是不能理解裕子的心情。
“几点打烊?”
“大概从晚上七点营业,到十二点吧。”
“那十二点半就能到家了。”
“是啊,当然有时会晚点也是难免的啦。”
以前,悠介曾在电影还是电视剧里看到有这样的情节:男主角每天都热切地等待在酒吧工作的女主角归来。这个男主角没什么生活能力,靠女人来养家糊口。悠介很同情这个男人,但同时似乎也有着这样的憧憬。
如果裕子出去工作的话,自己不就成了等待银座夜总会女人回家的落魄作家?虽然并非完全是吃软饭的,但也许会被认为是不值得依靠的男人吧。
不过,不是自吹自擂,成为女人的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悠介在胡思乱想,居然还有点小小的满意。
“那从明晚开始我就一个人在家啦。”
“如果你觉得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你不要喝太多酒哦。”
“知道啦,你也不要趁我不在出去醉酒不归啊。”
“你还不知道我吗,最多去路口的小酒馆里喝点啤酒。”
“你明天真的要去上班了?”
“怎么啦,突然这么问?”
实际上,悠介对裕子去银座工作还是有点不安。
“没什么,一定得去的话……”
“哎呀,这可也是为了你好哦。”
裕子以恩人自居,微微笑了一下。
五月的中旬,裕子开始去银座的夜总会上班了。悠介的生活也慢慢发生着变化。
去医院上班的日子,悠介八点左右起床,九点之前出门,到了医院后,先去护士站询问一下夜里住院病人的情况,然后去查房。
整形外科的住院病人有十五六个,大多数都是些腰酸腿疼的老人,没什么异样。本来这些小毛病在自己家中休养就可以了,但比起在家里麻烦儿子儿媳,还是住在医院里被照顾要好些。也有无亲无故、没人照顾,生了病只好住到医院来的孤寡老人。当然,大学医院是不会让这样的患者住院的,但私人医院一般都会很高兴地接收。治疗采用打针、挂水、吃药或是电气疗法就可以了,在医生看来,会觉得厌倦,不过这些老人都有医疗保险,不用担心欠费。
换句话说,就是能赚到钱。
悠介在大学医院的时候没有看过类似的病人。大学医院的住院病人一般都是需要手术的患者,而且病情复杂多样,对于医生来说也是非常有价值的。如果只让看一些不需要手术的普通患者,那就是医生的耻辱。听说甚至发生过有个医生不惜和院长吵架而将这样的普通患者赶出医院的事。
悠介现在是不会这样乱来的。即便在医学上没有住院的必要,但患者在精神上觉得住院更有利于自己身体的康复,也应该尊重他们。从社会学角度来讲,这些老人也是一群适合住院的人。
既然自己是一名私人医院的医生,就必须得看这样的患者。
悠介打算摈弃之前的想法了。
十几位病人都没什么变化,治疗方针也基本上不用改变。悠介一边摸着老人们的痛处检查,一边听着他们发牢骚、倒苦水。
和老人们的交流中,悠介真实地体会到自己已经离开大学医院现在是一名私人医院的医生了。
这儿没有紧张的手术,也没有最新的医学实践,有的只是聆听患者的抱怨,充当忠实的听众。悠介觉得自己如身败名裂般,陷入了悲惨的境地。
但这个瞬间,悠介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作为医生,而是作为一名作家来东京的。
为了能集中精神写小说,碰上像老人们那样没什么病情变化的患者也是好事,不用花费时间和精力,也不用因操心而过度劳累。
悠介重整旗鼓,跟老人们点点头,时而还讲个笑话。
查房三十分钟结束,九点半去一楼看门诊病人。
门诊的病人也是以神经痛、打伤、划伤之类的小毛病居多,也有因血液循环不正常引起的肩膀肌肉发僵、酸疼的病人。要是在大学医院的话,对这样的病人都是敷衍了事,但这儿是私人医院,所以必须亲切地接待。
患者陆续地来看病,临近中午,终于告一个段落。
午饭和晚饭悠介都去医院的食堂吃。
由于医院有六十床的病人,所以食堂蛮大的,配膳间里忙得像在打仗似的。
悠介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过去。点了一份菜,还要了鸡蛋和火腿吃。
下午,还有一些门诊病人,但比上午少多了。有时候也会做些小手术和检查,除此之外,就是看这些老一套的病了。
当然,在没有病人的时候也可以翻翻杂志、看看报纸。
护士们和办事员都知道悠介是从札幌的大学医院来的,至于为什么辞职来这儿就不明白了。表面上看来好像是为了来东京发展,但只是隔天上班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们都对悠介抱有疑虑。
“休息的时候,您都做些什么呀?”被这么问时,悠介一般都回答:“没什么,连着工作觉得没什么劲,呵呵……”
是一个让人明白又不明白的理由。写小说的事总有一天会被他们发现吧。
下午五点,下班后的悠介回到公寓,裕子正在做出门的准备。
店里有集会的时候,裕子会在五点之前出门,一般情况下,她这时候都在穿她的和服。
裕子弓着腰对着镜子,在宽腰带下扎上细腰带,又用力拉了拉紧。
“亲爱的,我走啦。”
五点过半,裕子拿上手提包,又照了照镜子,出门了。
“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啊?”悠介问了一句就不作声了。
去问女人回家的时间显得太没出息了,所以裕子回了一句后,悠介只是背对着点点头。门咚地关上了,裕子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个人了,可以放下心来,却又有点寂寞,悠介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包围着。
就这样呆呆地看了会儿窗外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又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估摸着到了开饭时间,便去医院的食堂吃晚饭。自从裕子出去工作以后,悠介连晚餐也一个人在医院的食堂吃,所以那些打饭的妇人都以为他是独身。
甚至有上年纪的阿姨同情地跟他说:“相木医生,早点找伴吧。”
一边吃饭,一边和这些阿姨闲聊,对于悠介来说是最轻松的时刻。
吃完晚饭,已经七点了,回到公寓,整个屋子都暗了下来。
开了灯,环顾了一下四周,悠介对自己说:“开始战斗!”
可悠介并没有坐下来动笔,他先烧了点水,冲了杯咖啡,然后又看了会儿电视,过了八点,才终于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尽管如此,悠介还是又翻了翻最新的报纸和杂志,过了九点才拿起了笔。
写得顺利的话不用说,可悠介一点也写不下去,过了一个小时,他仍端着咖啡杯,盯着空白的稿纸。又过了一个小时,悠介开始担心起裕子。
这个时候裕子正在被男人们包围着,一起热闹地喝酒吧?而且裕子能喝,一定喝得很来劲吧?悠介想到裕子正在喝酒,自己也想喝了。他从厨房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一升装的白酒。
三杯下肚,悠介有些醉了,他离开桌子,躺在了沙发上。
看了看钟,已经十一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裕子就要回来了。不知何时,悠介睡着了,朦胧中听到窗外有停车的声音,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钥匙的开门声。
裕子马上就要进门了,悠介连忙背对着门口,紧闭眼睛,假装熟睡。裕子推门而入,经过沙发旁,径直往卧室走去。
悠介正幻想着裕子轻柔地呼唤自己:“小悠,我回来啦!”然后深情地献上一吻,可是这么浪漫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裕子只是来到梳妆台前,扔掉手提包,拔下发簪,解开了和服上的细腰带。
只有沙沙沙脱和服的声音,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叹气,然后便鸦雀无声了。
裕子脱掉了和服,穿着贴身衬衣。悠介想,这下她该过来了吧,微微转头睁开眼睛,可只看到裕子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盘着腿,脱起了袜子。
不去医院上班的日子,悠介是完全自由的。从早上到晚上,整整一天,干什么都可以。
老实说,以前在大学医院工作的时候,总是在规定的时间起床,在规定的时间出门,去规定的方向,实在是非常郁闷。上班路上会遇见同样的人,就连在车站等车的人也都是相同的。
每天都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让悠介期待有一天能往医院方向相反的地方去看一看,甚至还想就这样休息了,什么都不干,那该有多快活啊。
大家在同样的时间朝同一个方向前进的时候,有一个人逆向而行;大家都在拼命工作的时候,有一个人悠闲度假,再没有比这更奢侈的事情了。
现在,这么奢侈的事情就摆在悠介的眼前。
一周三天,加上周日,悠介四天都是自由的。早上不管睡到什么时候,而后来个晨浴,或者赖在床上喝酒,都不会有人来批评这些悠闲自得的举动。
刚开始过这样自由的一天时,悠介觉得有点心慌。
明知一天都休息,可他还是习惯性地一看见时间到点就想要起床了。突然意识到没有这个必要,便又躺了下来,但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
这种不平静的心情,在白天无所事事的时候,也悄悄潜入了悠介的心里。
如愿以偿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可是自己却没有充分享受它的从容。
接近十点,悠介起了床。工作到半夜的裕子还在睡觉。
看着裕子甜甜的睡容,悠介不想自己一个人工作,所以索性翻翻杂志,又看了会儿电视,想着等裕子醒了一起吃个午餐,下午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做事。
知道自己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却因为时间过多而心中不安。
午后,悠介站在阳台上呆呆地看着对面楼房顶上的鸡形风向仪,又想起自己来东京当作家的现实。
现在这么空闲的时间应该是用来写小说的。但时间是有了,却不能像从前那样顺畅地写下去了。
悠介慌忙地坐在桌子旁。坐是坐下来了,不等于就能马上写出东西来呀,还必须具备写出东西的热情和专注力。
可能是因为以前都在夜间写作吧,在这么大的太阳下,怎么也写不出来。也许是刚来东京不久,还没有熟悉自由职业的生活吧,等到慢慢地习惯了东京的生活后,笔头也会变得顺畅吧。时间有的是,所以不用慌张。
悠介这样安慰自己。他看看书又看看电视,发了会儿呆又抽了几根烟,就这样打发走了这个无聊的下午。
“作家,好像写不出小说啊。”
裕子的话惊得悠介哑口无言。
确实如裕子所说,来到东京后,悠介还没有写出一篇作品。
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却每天都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
“状态不是很好。”
悠介并不是像裕子那样一进入店门就可以开始工作的。
“那你过些日子会开始写吧?”
稀里糊涂、无所事事地过日子,是为习惯自由职业生活所做的准备。随着状态的好转,笔头也应该会源源不断地写出好作品来。
但是,到底要过多久才能写出小说?悠介自己也没有头绪。反正是能写出来的,不过他也没有肯定能写出来的自信。
以前在大学医院的时候,悠介总以为写不出来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早上八点半去病房查房,十点后看门诊病人,下午还有手术或是检查。吃完晚饭,看病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之后,还要去地下实验室做科研。这期间,教授也会来询诊,还有报告会之类的学术会议。一旦进了医院,就完全没有休息时间,写作只能在周末或是去外地出差的时候进行。
这么繁忙,所以不能好好地写小说,只要稍微多点闲暇时间,自己一定能写出非常棒的小说来——悠介一直都这么认为。
事实上,辞去大学医院工作的一个理由就是想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写小说。这个愿望现在实现了,可现实却是游手好闲地过着每一天。
裕子的话语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不可否认有些许的吃惊。悠介对自己的懒惰也有些惊讶。
自己是这么偷懒的人吗?自己是个有点坚持己见、拼命工作的人,虽然还算不上勤勉,不过最近好像习惯于这种什么都不干的状态了。
表面看似有点懈怠,其实悠介的心里还是非常着急的。再这样下去,特地辞去医生的工作来到东京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思来想去,“必须写出好的作品来”这种想法有点幼稚。
虽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从来到东京的那一刻起,悠介就对自己说:“我是一名小说家。”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但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甚至深信不疑。
可是这个想法反而给自己带来了压力,失去了随意书写的自由。
说实话,悠介在当医生之余写小说的时候,没有这么大的斗志,因为写小说只是自己的业余爱好,有时间的时候随便写点就行了。即使写不出来,也很轻松,反正这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嘛。
工作很忙,没有闲暇,但没有任何压力,这种自由似乎让自己可以非常轻松愉快地写作。
不用太逞强,用比较放松的心情坐在桌子旁更好啊。
悠介又有了精神,可到了第二天,却依然如故。他心情焦急万分,这无边无际的时间让自己滋生了舒适感,似乎开始起反作用了。
再这么木然下去,就要被这种安逸的生活淹没,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悠介在不安中明白了自由职业的可怕之处:明白地说,就是自己一整天什么都不干,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不在规定的时间去公司,不做任何规定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指责批评。这是让他人羡慕的事情,但这种自由不可掉以轻心,得小心提防。靠自己的意志力来约束自己、控制自己出人意料地难。没有超强的积极面对的意志力,是很难办到的。
这就像是明知没有考试还要努力学习,一般情况下,都是因为有考试才去学习的。当然不乏喜欢学习之人,但只有那些有十足上进心的人,才会在没有考试的时候还刻苦用功。
现在令悠介困扰的就是没有类似于考试的那种约束力。
在大学医院工作时候,每天都有必须去上班的束缚。不过这种束缚下的生活有着安心的感觉。现在,全部的生活都必须靠自己的意志力去控制。
自由职业的困难就在于如何对自己加以约束。
人类在习惯新的事物时,往往会怀念旧的;在习惯新的生活时,往往会怀念过去。当每天规定要做的事情持续不断的时候会觉得厌烦透顶,而当它停止发生的时候,却又眷恋无比。
在成为自由职业者后,悠介反而怀念起他以前的上班时代。
清晨,悠介早早地起了床,透过窗户眺望马路,形形色色的人们正在行走。有的人迈着悠闲的步伐,有的人则快步往前走,也有的人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
大家都在规定的时间向规定的方向移动。
在大学医院工作的时候,悠介曾对此极度郁闷,经常想往相反的方向走,可现在悠介非常羡慕那些每天都去同一方向的上班族了。
只要和大家一起去上班,那一天的生活就有了保证,也不用担心会被社会所淘汰。
眺望着人流,悠介无意中已穿完衣服,他有着想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的强烈冲动。在傍晚的时候,看见坐着电车、走在回家路上的人,他也是如此的心情。
他们都平安地度过了一天,都朝各自的家走去。
这一天是否充实另当别论,总之,和大家一起去单位工作了,这种安心的感觉呈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既然白天工作了一整天,那么,晚上就要好好休息。回到家之后,洗个痛快淋漓的澡,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好地消除疲劳。
当然,也有人会去站前的酒吧或是烧烤店消磨时间。
有五六成群的,也有两人一伙的。反正,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解放后的快感。
在大学医院工作的悠介,还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上班族的这种生活。
早上快步奔向车站,傍晚从车站走出来,以前悠介每次看到这样的人群,都会觉得他们被命运牵着往返于相同的地方,好可怜。也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员而惆怅。
可现在悠介想和他们一样一起去单位上班,再一起下班回家。
和大家做相同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不安的了。
在大家一起向右前进的时候,随波逐流,跟着一起往右走便能平安无事,而独自一人向相反方向走的话,需要相当大的勇气,还会遭受很大的阻挠。
悠介重新怀念起和大家一起走,去相同方向的日子来。
那个时候,和大家在相同的时间来到医院,做相同的工作。虽然异常辛苦,但只要进入医院,就会有种被保障的安全感。
当然工作上也会有出错而被上司骂的时候,不过邀上同事一起喝个酒就没事了。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再说说上司的坏话,心情就会明朗起来,第二天又能开心地去上班了。
和与自己水平相当的同事在一起是很快乐的。在和他们的聊天中自己的观点得以确认,在与他们喝酒中获得安心的感觉。
而现在,自己却完全是孤独的。
眼前有充裕的时间,可没有一起享受它的伙伴,也没有指导自己如何合理有效利用它的上司。
无数的时间毫不吝啬地出现在面前,如何使用它,只凭悠介个人的意思。
“有点轻率啊……”
傍晚,悠介看着一个又一个穿过布帘走进烧烤屋的上班族,一个人自言自语。
不喜欢如同行走在轨道上那样的生活,可脱离组织,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上京这事自己总觉得做得有些仓促草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