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天空中淡云密布,既不冷也不热,在和煦的微风下,暖春似乎在屋子里沉淀下来。这种天气就是所谓的“花云”天吧。
说起来,昨天在隅田川边散步时,悠介发现樱花开始开放了。
天气预报说樱花前线已经通过了首都圈,但隅田川边的樱花才刚刚要盛开。不过倒也不是因为这一带樱花开放的时间要迟一些,毕竟是电视的开花预报嘛,总是会提前个四五天的。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微暖的花云天气里,樱花也一定会开得更加灿烂。
说句实话,悠介多少有些不适应这个季节。
樱花要开还未开,可能也正因如此,大气里洋溢着浓密的精气,而悠介就好似被这空气中的温暖所压倒了一样,不管是脑袋还是身体都变得有些迟钝了。在这种慵懒的氛围中只有心情还无法平静下来。
不过与其把悠介的状态全归咎于季节,还不如说这与悠介上京的时间有关。去年春天,悠介就是在这花云天的时候来东京的。
午后,微风、暖阳,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气氛。今后该怎么办?悠介对未来的憧憬和迷茫在这一刻交织。
第一次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看到阳台对面的鸡形风向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时的自己有些后悔来到东京。
一年过后,初来东京时的不安又显现出来。
回想这一年,悠介尝尽了人生百味,苦乐参半。和女人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特别是这半年来,纠葛不断。
先是在工作的地方认识了雅子,因此裕子离开了悠介。之后又是贵子自杀,好在被救回来了,而悠介为了挽回裕子还两度被警察逮了起来。
现在看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好像是悠介不接受教训,在女人的事情上不知道克制,可悠介并非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每次都会认真地想原因。“不管怎样,我都尽力了……”
在持续不断的纠葛中,悠介学到了不少东西。
让悠介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女人是绝不妥协的。她们对待一件事的态度绝不会像男人那样模棱两可。
“我或许是有些花心,但我终究还是会回到你身边的。”女人是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话的。在她们眼里,只有简单的“爱我”和“不爱我”这两种答案。
相比较而言,男人就要花心得多,总是喜欢东张西望。手里明明有一朵花,可是看见附近有别的花,总忍不住要去瞟两眼。告诉自己就看一会儿,可最后又糊里糊涂地陷进去了。而当手头的花离开时,男人又慌慌张张地去追赶、补救。
男人的花心远不止这一方面,他们就像尘土一般徘徊在天际,不知停息。
总的来看,男人是一种轻浮、暧昧的动物。得知男女在这方面的差别可能也是悠介最大的收获吧。
而且这回悠介也亲身体验了一次女人的红杏出墙。
男人嘛,在内心深处总是坚信女人不会轻易抛弃自己,另结新欢。他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认为妻子或是恋人肯定会对自己忠诚,对于她们的想法,男人们也总是不当回事。
但是女人可不会都像男人想象的那样,裕子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就在一年前和悠介一起如私奔似的来到东京的裕子,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这对悠介来说确实是个打击。当悠介得知裕子甚至和那个男人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时,他更是痛心不已。
如果仅仅看到这些,我们确实无法想象裕子这么做的原因,可我们若站在裕子的角度来看,就不难发现这是为什么了。
对一个二十好几的女人而言,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如果这时有个可靠的男人想和自己结婚,哪怕这个女人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交际花,她也是会认真考虑这个男人的。相比而言,都已经结婚还成天糊里糊涂沉溺于玩乐之中,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成熟起来,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女人安心呢?
裕子看上去是一个无忧无虑、开朗大方的人,但她心中确实在认真考虑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对裕子而言,她也难以决定结婚的事情。确切地说,在同别的男人交往的同时,她的心中还是有悠介的。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可以说裕子是“脚踏两只船”。
但是我们也不能责怪裕子,在漫长的人生中,谁都会面临两难的抉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现实的生活方式。
为了裕子,悠介给了她三百万,为此悠介花光了积蓄,还从院长那儿借了钱,但这也算是悠介任性妄为、见异思迁所付出的代价,同样这也是他对裕子一直以来关爱、照顾他的一种补偿吧。
“事情也就这样了,就算是给自己上了一课吧。”悠介这样安慰自己,但问题并未就此解决。即便可以和裕子重新和好,可是自己在札幌还有家人,是将他们接来东京,还是保持现状呢?不得不认真考虑啊。
还有写作,目前对悠介来说,这是最重要的工作。
表面上悠介娴熟地周旋于裕子和雅子两个女人之间,但实际上他也时常扪心自问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这种不安一直纠缠着悠介。可当他砸裕子邻居家浴室的玻璃,或是用锯子锯门锁链的时候,他又把这种想法抛到了脑后。对悠介而言,出色完成眼前的任务是他最大的目标。
当这份对女性的执着消失,回复到一颗平常心时,悠介又会陷入新的反省和自责之中。
“也正是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我才能一直留在东京吧。”
这么说也并非找借口,在东京近一年的时间,悠介没有虚度。
来到东京,悠介认识了很多编辑以及众多立志成为作家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东京的生活让悠介深刻地体会到了首都写作界竞争的激烈程度。
和此前在地方上闲适的生活相比,东京也让悠介见识到了生存的艰难。在种种艰辛刺激之下,悠介一直坚持写作,最终这些作品使自己在圈内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新人作家。不过,悠介并不满足于现状,即便目前还说得过去,可毕竟和自己的理想还有一定差距。
“我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
自从半个月前参加了早坂昂的庆功会以后,悠介的这种焦虑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悠介又看了看阳台对面的鸡形风向仪,自言自语道:“今后,我该怎么办啊……”
自己的工作、家庭,还有身边琐碎的事情,悠介有太多必须考虑的事情,但似乎哪一件事他都没有办法立刻解决。
但有一件事悠介非常清楚,那就是和自己从前恣意、任性的生活方式告别。悠介并不清楚应该以什么方式去结束从前的生活,但他明白如果就此放任下去的话,他只会被人当成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你到底是怎么了……”慵懒的午后,悠介再次自问。
悠介又想到以前的老问题:到底自己还能不能拿奖?如果还是不能获奖,自己还持续着目前的生活状态,又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啊……”不论悠介怎么想,可人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读懂的。事实上,这个问题谁都没有弄清楚,即便偶尔有些偏离人生的轨道,人们还是可以平静地生活下去。悠介这样安慰着自己,虽然这对解决目前的困境毫无帮助。
“无论如何……”不管怎么说,悠介并没有放弃。
今后自己到底该往哪儿走?应该怎样来走自己的人生之路?在未来的道路上,自己是会踉踉跄跄还是精神抖擞?对于这一切,悠介并没有头绪,但悠介还是不会放弃。
面对着闪闪发光的风向仪,悠介喃喃自语道:“不知道我以后会走向何方,但要是我自己放弃了,一切也都完了……”
一这是最后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