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译本 >
- 流冰之旅(渡边淳一) - 陆求实译 >
- 风花
二
十月初,纸谷按照预定出院,搬进了学校前面一栋叫“新木庄”的旧式公寓里。
美砂的生活忙得更不可开交了。
不过,这与其说是忙,不如说是一种充实。
纸谷新搬入的公寓里什么用具也没有,看上去空荡荡的。只有从屋主那儿借来的一只小桌,还有就是美砂拿过来的咖啡壶具和放在水斗旁的几只碗碟。壁橱里的一床被子也是借的,贴身的替换衣物团了个团,塞在一个纸袋里。
美砂买来了扫帚、簸箕等,不料纸谷却认为多此一举。
“反正就住个把来月,用不着嘛。”
“哎哟,那这一个月当中就不打扫屋子了?”
“一个人住,不会那么容易弄脏的。”
“即使不弄脏,也会积灰的呀。”
兴许是住了将近一个月医院的缘故,纸谷嘴里嘀嘀咕咕的,但最终还是顺从了美砂。外人见此情景,一定会把美砂错认作是妻子的。
在美砂的张罗下,纸谷的屋子总算可以住人了,不过吃饭问题还是得到外面去解决。
纸谷每天的安排是,上午十点钟开始到医院接受近一个小时的按摩和运动训练,之后便没什么事了。说是手术后要保证休养,但身体不残不痛的,整天这样也很无聊,因此纸谷从医院出来,总要到研究所来转转。
“天气一下子凉快了好多哪。”
纸谷这样说着,轻轻走进只有美砂一个人的图书室。
“今天晚了嘛。”
“今天看病的人多,等了好一会儿。中午休息时间到了,去吃饭吧。”
美砂放下手头的工作,两人一块儿朝学校的教职员工食堂走去。
“天气凉快下来了,我想在家自己做火锅,你来吃吗?”
吃完面包,美砂一面喝着牛奶一面问纸谷。
“你做得好吃不好吃啊?”
“那你就来帮忙做嘛。”
“行啊,那就去吧。”
纸谷每天在外面用餐,晚饭也得找地方解决,大多数情况下他是在公寓附近的小饭馆吃,长此以往营养颇成问题。
“打了好长时间的石膏,骨头都萎缩了,不尽量多补充点营养可不行啊,医生不是说了吗?”
想到出院时医生说的,美砂已经数次邀请过纸谷来自己公寓吃晚饭了,不过他常常回绝,要么说“今天晚上和藤野他们约好了,去吃烤鸡串”,要么就是说“今天要和屋主老大爷一起喝几杯”。
美砂怀疑纸谷是在躲避自己,想想不禁有点伤心,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其证据就是,纸谷每天中午必定到研究所转一转,和美砂一块儿吃午饭。有时候纸谷也会主动来说“上街吃饭去吧”,约美砂外出吃晚饭。两人在一起时,纸谷也很照顾美砂。出院后的第一个发薪日,纸谷还送给美砂一只手提包和一双鞋子,说是“反正休息着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为此他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向美砂打听她的喜好,然后悄悄地买了回来。
纸谷不是在躲避美砂,但对于去美砂的公寓却踌躇不决。
纸谷到美砂的公寓来,是他出院后的第三天。
为了庆祝他出院,美砂特意做了生鱼片和砂锅炖鸡。纸谷高兴不已,连声说:“好久没吃到这样美味的家常菜了。”等吃完饭,却显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收拾完碗筷之后,两人坐在天色暗去的窗边,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两人抱紧在了一起……
自那以后,半个月中,美砂和纸谷有过三次肌肤之亲,每次都是纸谷来美砂公寓吃饭之后发生的。
最初有点不知所措,但是数次云雨之后,美砂渐渐感觉自然了。起初因介意纸谷躺在身边而睡不着,现在也变得满不在乎了,甚至将头枕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才能安心入睡。
美砂为自己的变化而深感吃惊。
在与纸谷亲热之前,美砂自以为男人是粗暴、任性和自私的,现在才感觉到,男人是多么温柔、亲切;以前断定男女性事是肮脏的,现在却觉得,原来性事是如此纯真和丰富多彩。
说实在的,这段时间以来,美砂开始渐渐悟得性的欢悦了,虽然还不甚得要领,但是体内深处隐约体会到一种桴鼓相应、荡气回肠的感觉,她的身体慢慢地,然而切切实实地被纸谷唤醒了。
美砂想,纸谷之所以对来自己公寓显得踌躇不决,可能是觉得这种邀请就意味着对他的身体有所企求吧。
一开始没有这种念头,确实是出自关心他的身体才邀请的,然而几次肌肤相亲之后,便渐成习惯,纸谷每次来美砂的公寓,吃了晚饭,两人必定相拥,必定欢爱,然后便留宿在她屋子里。
也许是美砂想多了吧,总觉得纸谷好像在回避这种程式化了的日子,美砂约他,大概每两次就有一次他会找个理由回绝掉。
当然,美砂并没有向纸谷追问过理由,纸谷也从没坦率地说过什么,只不过是美砂茫茫然的一种猜想。兴许纸谷在害怕什么?他害怕进一步深陷于两人的这种关系?
可是白天,从纸谷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这种阴影。他一如既往,充满生气,同时一副笃定悠然的样子。
是自己多虑了?
白天,两人在一起吃饭时,或是看着纸谷在图书室一本正经看书的模样,美砂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自寻烦恼。即使他有时回绝自己,不来自己的公寓,也实在没必要朝那个方向去瞎猜想。
然而一到夜晚,美砂独自一人想念着纸谷,便觉无比冷清寂寞。她是希望能常常跟纸谷在一起,可纸谷却很少主动给美砂打电话。
每个漆黑的夜晚,纸谷一个人在做什么呢?
两人抱紧在一起的时候,美砂认为自己紧紧抓住了纸谷,可是分开时,她又毫无自信了。自己抓住的,只是纸谷的外表、纸谷的躯壳,而纸谷的内心,她却似乎一点儿也触碰不到。
美砂越想就越感觉纸谷令她难以捉摸。她心里有种不安,觉得两人总有一天会天各一方。
现在又邀纸谷来自己公寓一起吃晚饭,也是这种不安所驱使。
“那么,六点钟左右,能来吗?”
美砂仿佛是要拂去不安似的,又叮问道。
“知道了。要我买点什么带过去吗?”
“东西我会买的,你不用买。”
“现在正好是刚捕捞上来的三文鱼上市,新鲜得很哦。”
“你就瞧我的吧,保准给你做出一顿鲜美的晚饭来。”
一听说纸谷肯来,美砂早已心花怒放。
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要说美砂的父母,就连明峰教授夫妇和研究所的同事们都不知情。不知不晓间,一个秘密慢慢地,然而却是坚实地在长大。
十月中旬,美砂应约来到明峰教授家。这次不是教授来请的,而是夫人白天直接打电话向美砂提出的。
“你这是怎么了,最近根本就见不着你了?今天晚上过来一块儿吃顿晚饭吧?”
夫人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明快,毫无做作。
美砂上次去明峰教授家是九月中旬左右,已经一个来月没有登门了。
刚来札幌那阵子,美砂几乎每天去教授家,都成习惯了,一天不去,便会心里发痒。而这段日子美砂一心都扑在纸谷身上,的确有点怠慢教授夫妇了。
“难得也露露面,让我见见你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美砂就不好推辞了。于是她赶紧应道:“好的,我一定去。”
这通电话,似乎与教授没什么关系,是夫人自己打来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美砂下午五点从学校直接赶往教授家。教授下午起到道厅去开会了,会后还有个餐会,要晚些回家。
美砂来到教授家时还不到六点钟,可是四周天色已经黢黑了。夫人高兴地将美砂迎进屋内,然后很快便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晚餐。明人也到朋友家去了,今天只有夫人和美砂两个人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下。主菜是夫人拿手的砂锅炖鸡。
“就咱们两个女人,喝点啤酒吧?”
夫人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打开。这阵子夫人的好友圈当中,也有不少人开始喜欢上了喝酒。
边吃边聊将近一个小时,夫人的脸颊上开始泛起红晕。虽说是比以前能喝多了,但毕竟是女人,喝酒不是强项。美砂也感觉身体好像开始飘了起来一样。
“对了,我问你,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呀?”夫人窥视似的看着美砂。
“我?”美砂迟疑着喃喃了一声,随即回答,“没有啊。”
夫人将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说道:“要是我说错了,你可别见怪啊。”
“什么呀?”
“那个叫纸谷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去看流冰的时候,他挺照顾我,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可……”
“就这些?”
美砂点点头,心里略略不安起来:“是不是谁说了些什么?”
“那倒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嘛。”
夫人将空酒杯端在手上,把玩似的转了好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你真的没有喜欢上纸谷吗?”
“……”
“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件大事情呀,旁人自然不好说什么……”见美砂不作声,夫人便只当美砂默认了,“我不是要瞎操心管闲事,毕竟纸谷和你都已经是大人了嘛。”
话说得很有节制,但是按照夫人的说法,她显得颇有自信,已然察知两人的事情。
是谁告诉夫人的呢,还是这种事情自然而然就会传开来的?美砂默不作声地低头盯着桌子。
“这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想法,你不要往心里去,听过也就算了啊,和纸谷最好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为什么?”
美砂轻轻抬起头来,她刚才一直在竭力克制着。
“确实像你说的,纸谷是一个好人,可到底发生过许多事情……”
“许多事情,是指仁科太太的事情吧?”
夫人点点头,继续说道:“虽然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了,但是总归会在心里留下些记忆的,你说呢?”
“伯母,您的意思是说纸谷现在还爱着仁科太太吗?”
“当然我不是从纸谷那里直接听到什么,究竟是不是不好说,不过,假如是为了忘记过去的人,而使你成为牺牲品,我觉得你就太可怜啦。”
“牺牲品……”
“万一他们两个现在还互相爱着的话,那怎么办?”
“不会吧……”
“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能够真正得到幸福。”
夫人说到这里,两手交叉,用一种痛苦的眼神看着美砂。
纸谷与杏子两人难道真像夫人所说,直到现在还深爱着对方?
一听说纸谷住院,杏子马上给他送去果篮和花束,从这一点来看,杏子可能还爱着纸谷。美砂说到纸谷的时候,她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竖起耳朵听得仔细着呢,这也显得很不自然。
至于纸谷又如何呢?在他纹别的屋子里,的确放着与杏子的合影,但是光凭这一点不足以说明他仍爱着杏子。也许,那只是对过去记忆的保存,并没有更多的含义。
现在美砂最深信不疑的,莫过于最初那一夜,她依偎在纸谷胸口时听到的那句话——“我爱你”。那是最清楚无误的,那是美砂用自己的耳朵听到并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到的表白。
“伯母,您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呢?”美砂稍有点扫兴地问道。
“依据嘛,当然没有什么一本正经的依据,但是总归有点担心呀。”
“可是杏子不是已经嫁人了吗?”
“当然那个仁科先生性格开朗,绝不是个坏人,只不过是有点孩子气,挺任性的,这次建造新的滑冰场的事情也是,好像并不顺利呢。”
“但他说过要造的。”
“听说杏子一开始是反对的,果然因为资金出现问题,看样子这季是造不成了。”
这样说来,仁科恭平这段时间确实很少现身学校。五六月份时,他的语气好像立马就能建造完成似的,可是后来就很少谈滑冰场的事了。
“杏子表面上看起来很文静,但是骨子里却是出人意料地强呢。”
“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那倒不是,不过两个人的性格实在相差太大了。”
“那伯母的意思是,让我对纸谷不要心存什么想法,对吗?”
“我不是想搅和你们或者什么。只是,恋爱对女人来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情,所以我是希望你能慎重些。”
美砂点着头,但心里并没有完全赞同夫人的话。事实上,即使想收手,两人的关系也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收手的地步。
“哎哟,你看我光顾说话了,我再去拿瓶啤酒来。”
“不用,我已经不能再喝了。”
“那我给你冲杯咖啡吧。”
夫人起身朝厨房走去。美砂望着夫人的背影,暗暗对自己说道:不管夫人说什么,事到如今,只有朝前,绝不能收手。
北国的秋天是短暂的。
就在前不久还觉着夏天刚刚过去,可现在,早晚吐一口气息,已经看见一抹白雾了。进入十月后,不开空调暖风就不行了。
纸谷的脚康复得很顺利。到了十月中旬,走路的姿势已经基本接近正常了。虽然爬陡坡或者走远路时,脚后跟和跟腱处还是会感觉钝痛,但这没什么治疗办法,只能慢慢地自然恢复。为接合骨头而钉入的金属片还留在里面,不过医生说现在不必急于取出,等明年春天有空的时候再来札幌取出也没关系。
“十月二十七号是星期天,我准备那天回去。”纸谷说。
“可是,流冰还没来呢!”
虽然知道接受按摩治疗最多也就一个月,但真的要走了,美砂还是觉得太急,巴不得纸谷再多待几天。
“流冰十二月份才来呢,不过在这之前,必须把我休息期间的有关数据整理一遍,还有观测器材也要准备好呀。”纸谷的心早已飞回鄂霍次克海去了。
为什么男人能够这样毫无牵挂地抛下恋人,投身到工作中去?换成自己,绝对做不到像这样一点儿都不留恋地撇下纸谷。是因为自己对纸谷的爱胜过他对自己的爱,还是这本身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异所在?对他如此缠绵不舍,美砂不禁感到有点伤感。
然而,正是女人为爱情而燃烧生命,男人为事业而倾注狂热,男女间才得以调匀和谐的吧。假使男女都热衷于爱情,两个人势必走向破灭的道路。美砂就是这样来说服自己,送纸谷返回纹别的。
二十六日,纸谷在札幌的最后一天,两人一同走在街上。
白天穿件西服足够了,但是太阳西沉后,不套件风衣就感觉身上冷兮兮的。从人行道旁的法国梧桐树上,飘落下不少枯叶。
“纹别那边一定很冷。”
“不怕的。”一心等待着流冰的纸谷,对即将到来的严冬一点儿没有畏惧的样子。
“去哪里?”
“去哪儿都可以,最好是人少点的地方。”
两人并肩走在寒风中,来到五丁目大街南角一幢旧砖瓦建筑内的一家餐厅。
店堂中央生着一只红色的暖炉,桌椅是古色古香的,还特意做成树皮似的纹样。
“喝点香槟吧?”
“好啊。”
两人接过酒保拿来的香槟酒,端起酒杯。
“首先为我的彻底康复……”纸谷说道,“还有为了你的健康,干杯!”
“我的身体好着呢。”
美砂笑了,两个酒杯轻轻地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音。
甜中微微带点酸味的金色玉液,滋润着干渴的喉咙。纸谷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突然想起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裹着精美纸张的细长盒子,递给美砂:“这是送你的礼物。这段时间蒙你悉心照顾,真的非常感谢!”
纸谷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深深低下头。
“这样太见外了。”
“不,我是真心感谢你啊。”
美砂接过盒子。
“可能你不一定中意,不过我可花了好多的心思哪。”
“太高兴了。我可以打开吗?”
“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去另换一件。”
美砂慢慢撕开印着百货商店标志的包装纸,只见细长的桐木盒子中,一条珍珠项链静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上,银色的链子下端,镂着花纹的底座上镶嵌着三颗大大的珍珠。
“哇!太漂亮了,谢谢!”
“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好。”
珍珠是六月出生的美砂的生日宝石。纸谷假装不知道,却将这些细小的事情都记在心上。
“这样贵重的礼物,我真的可以接受吗?”
“托住院的福,我的工资剩下来也没地方花嘛。”
美砂将项链在胸前比了比,藏青色的连衣裙刚好衬托出珍珠的高贵气质。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来,再干一杯!”
纸谷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拿起酒瓶,往美砂杯子里斟满香槟。
饭后,两人带着些许酒意沿着薄野一带散步。这天晚上,纸谷自然在美砂的公寓住下了。在令人欢愉的醉意中,美砂用整个身体再次感受了纸谷的爱。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天高云淡,净莹似镜。蔚蓝色的天空,蕴含着一种仿佛窥到海底般的寒意。
过了这个周末以及接下去的文化节,北国的秋天便告以结束,进入漫长的冬季。竖起耳朵静听,已经能够听到远处的天空传来了冬天的脚步声。
晴朗但寒冷的星期天一早,美砂和纸谷一道去火车站,乘坐九点半驶往网走的火车。坐这趟车就不必在远轻换车了,直接就可以到达纹别。到达纹别的时间是将近下午三点钟。
星期天早上的街道似乎还没有彻底从沉沉的夜中醒来。几乎所有的人家都门户紧闭,门缝里插着报纸。北海道大学周围一片岑寂,廖落的人行道上,只有几个散步的老人和清晨出来遛狗的人。
美砂和纸谷乘坐着摇摇晃晃的巴士,沿着静静的街道,来到火车站。
车站里聚集了许多人。不少是携妻带子早早就来的,大概是想抓住即将逝去的秋天再享受一番吧。
纸谷轻装出发,随身只有一个行李包。原本就没带多少行李,出发之前又将一件行李托运回去了。
“回去以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打扫屋子哟。”
“知道了。”
“看上去挺干净的,其实积了不少灰尘,所以还要到处擦一擦。”
美砂恨不能自己随纸谷一道回去,帮他打扫和整理房间。纸谷一个人的话,说不定满是灰尘也照样睡在里面不在乎呢。
“下星期的周末,我去你那里看看吧?”
“那么远就算了吧,等寒假的时候再来也可以嘛。”
“记得不要喝太多的酒哟。还有,在冰上面可不要滑倒,要是滑下去可不得了啊。”
美砂像母亲关照孩子似的一一叮嘱,纸谷则不住地点头。
“因为是星期天,所以我叫藤野他们不要来送了,你碰到藤野替我打声招呼,还有教授。”
“我明白。”
一方面是因为纸谷事先关照过不要送行,另一方面更重要的,藤野等人之所以没来,一定是想为美砂单独给纸谷送行创造方便。
“那么,我上车了。”
快到发车时间了,纸谷说罢便上了列车,放好行李后又走下车,来到站台上,紧紧握住了美砂的手。
“注意身体。”
“嗯,你也是。”
发车铃声响了,列车缓缓地启动。纸谷朝美砂挥动着那双大手,渐渐地,消失在站台尽头的朝霞之中。
“再见!”
美砂高声叫道。不过,纸谷已经听不到了。
列车的尾部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圆点,向右拐一个弯便消失了。这时,美砂突然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似的,一阵孤单空寂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