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图
魏巍
午夜里，
在敌人多路扑来的山村，
电话铃急急地响着。
听，听不见枪声，
树叶在簌簌地飘落……
呵，这时，
葫芦架那边，
一堆红艳艳的灶火，
照花了我。
哦哦，红火边坐着一个巨人，
像风里的树影跳跃在大地，
那跳跃的红色的火光，
飞满了他一身。
他那滚过大雷雨的胸膛，
总是这样半坦露着。
你看他，
一块，一块，
把劈柴投向灶火，
谁能从这个战士的灵魂，
看出我们被重兵围困？
午夜里，
红艳艳的灶火，
照花了我。
看哪，葫芦架那边，
山草呼啸中，
坐着的是我们的民族……
1941年9月19日易县徐家反“扫荡”中
选自《黎明风景》，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年版
《午夜图》是诗人1941年反映八路军抗击日本侵略军“扫荡”的早期诗作。
顾名思义，这是一幅午夜所见的图景。诗人似乎更喜欢从侧面表现八路军战士，他没有写战士在残酷激烈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英勇壮举，而是选择了战斗来临前的关键一刻，通过一个坐在灶火边的战士镇定自若的举止神态的诗意描绘，讴歌了八路军战士的大智大勇及其在抗敌斗争中的砥柱作用，揭示了人民必胜的光辉前景。也许，这幅图景很常见，也很平凡，但由于诗人把它置于特定的场景气氛中，并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段，因而能化平凡为非凡，增强了它的艺术感染力。
诗作一开始就以富于悬念的急促之笔，揭开沉沉夜色中被敌包围的小山村惊心动魄的一幕：电话铃急促地响起，小山村静得出奇，连树叶飘落的声音都能听见。可以想见，在这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下，潜伏着一声巨雷，令人紧张不安，预示着一场残酷的战斗就要爆发，非有强健的神经和顽强的意志不能忍受，这就为图景塑造了紧张神秘的心理氛围，并为后面出现的人物形象作了铺垫和烘托。
从第三节开始，诗作饱蘸对八路军战士的热爱和崇敬，缓缓推出了战士伟岸高大的剪影：他静静地坐在灶火边，红色的火光飞满他一身，使他显得鲜明生动、光彩照人；他镇定自若地半坦着胸膛，一块一块把劈柴投向灶火的动作，更突出了他的沉着镇静，给人以强烈的信赖感和安全感。就在这由晦暗到明亮，由紧张到舒缓的鲜明的艺术对比中，诗歌以个别反映一般，形象地展现了八路军坚不可摧的力量和勇敢无畏的精神。
诗歌没有停止在对图景的具体的形态描绘上，在诗的最后一段，诗人展开丰富的艺术想象，通过那双“照花了”的眼睛，引导读者从战士身上，看到我们民族的身影、民族的希望，化实为虚，开拓了诗的境界，引人思索，从而深刻揭示了八路军力量源泉之所在，把对战士的歌颂上升为对民族伟力的歌颂，把一幅具体的午夜图变为一幅象征民族希望、象征胜利前景的光明图！
（徐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