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海

陈敬容

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

——李白

高飞

没有翅膀

远航

没有帆

小院外

一棵古槐

做了日夕相对的

“敬亭山”

但却有海水

日日夜夜

在心头翻起

汹涌的波澜

无形的海呵

它没有边岸

无论清晨或黄昏

一样的深，一样的蓝

一样的海呵

一样的山

你有你的孤傲

我有我的深蓝

1979.4．病中

选自《1979—1980诗选》（诗刊社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诗人抒发感情切忌直白浅露，必须将感情化为意象，才能产生动人的艺术魅力。女诗人陈敬容深得诗歌创作三昧，展开想象，创造山、海意象，从而抒发了执著追求理想的情怀。

诗人创作这首诗的时候，已是晚年，又在病中，但她实现自我价值的愿望丝毫没有改变，理想仍然像明灯一样烛照着她的心灵，指引着她的人生旅程。诗篇开头“高飞/没有翅膀/远航/没有帆”，形象地展示了抒情主体向往“高飞”“远航”的主观愿望与客观条件“没有翅膀”“没有帆”之间的矛盾，与后面四节诗抒写执著追求理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更突出了抒情主人公追求理想的执著与坚定。

病中生活寂寞而又枯燥，难以接触山、海等大自然景物，诗人想起了李白“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的名句，想象小院外那一棵日夕相对的古槐就是需要高飞超越的敬亭山。

如果说第二节中所抒写的“敬亭山”是诗人眼前所见的实有的一棵古槐，那么，第三节所抒写的那“日日夜夜/在心头翻起/汹涌的波澜”的无形的海水，则纯粹是心中所想的产物。“山”“海”同为象征性意象，两者虽都统摄全诗，但是“海”的意象在诗中更鲜明突出，是主意象，而“山”是副意象。诗人写“海水”，一是时间持久，它“日日夜夜/在心头翻起”；二是程度强烈，它翻起“汹涌的波澜”；三是疆域广大，“无形的海呵/它没有边岸”；四是颜色专一，“无论清晨或黄昏/一样的深，一样的蓝”。诗中的海，是诗人心中的海，象征着诗人执著追求的理想与人生价值。诗人多角度地抒写海水，从而展示了持久、强烈、全方位、执著专一地追求人生理想、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心灵世界。

在运用象征手法，充分展示执著追求理想、实现自我价值的心灵世界之后，诗的末节，从“山”“海”的“孤傲”与“我”的“深蓝”对比咏唱中，更深化了追求理想、实现自我人生价值的坚定信念。

（潘颂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