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俑
非马
捏来捏去
还是泥巴做的东西
最听话可靠
你看万世之后
这些泥人泥马
仍雄赳赳气昂昂
或跪或站
（虽然也有几个经不住考验
断头折腿地扑倒）
仍忠心耿耿地捍卫
腐朽不堪的地下王朝
一九八六年九月十五日
选自《非马短诗精选》，海峡文艺出版社1990年版
秦始皇陵及兵马俑坑位于西安市临潼区骊山北麓，是我国首批世界文化遗产，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此处地下文物是1974年农民打井抗旱时意外发现的，现已开出一、二、三号坑，分步、弩、车、骑等四个兵种，共有近万个陶塑兵马俑（含铜车马俑）对外展出，并于1979年建立了秦始皇陵兵马俑博物馆，外国名人政要及国内外广大游客络绎不绝地去那里参观游览。
这首诗最大的亮点是它的立意与视点的与众不同。当人们异口同声地赞叹秦俑所代表的传统文化的恢宏与灿烂的时候，诗人却透过秦俑这个“文化密码”解读出值得我们深思的历史本质。首先吸引诗人的是兵马俑的质地，它是陶塑的，也可以说是“泥巴做的东西”。诗人的着眼点不是它的工艺如何精巧，而是直奔主题，道出兵马俑的内在属性即可以“捏来捏去”“最听话可靠”。秦俑称得上“最听话”，但“最可靠”则未必，秦始皇苦心孤诣经营了30余年的陵墓，堪称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帝王陵墓，它的广袤地面建筑焚毁于项羽入关后，秦王朝最后也被刘邦、项羽等反秦起义军所推翻。
古代以三十年为一世，“万世”是个很长的时间概念，从秦始皇时代至今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这些埋藏在地下的泥人泥马却保存完好，“仍雄赳赳气昂昂/或跪或站”，真是不简单。或许诗人认为这样一路写来过于严肃，所以来个“幽它一默”，于是诗中出现了两行加括号的文字：“虽然也有几个经不住考验/断头折腿地扑倒。”幽默文字“它运用智慧、聪明，与种种招笑的技巧，使人读了发笑”（老舍《什么是幽默》）。俗话说，理不歪，笑不来。秦俑中有几个“断头折腿地扑倒”，并非“经不住考验”，而是因为历经两千多年的结果。我们赞赏诗人寓严肃于幽默之中的笔法，耐人寻味。
卒章显其志。至此诗人道出了诗的主题，即对封建道德愚忠和所谓听话的深刻批判。表面上看，诗人的批判锋芒直指秦俑，实质上批判锋芒是指向数千年的封建统治阶级的，他们动辄祭起“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法宝，给黎民套上“三纲五常”的精神枷锁，愚弄百姓，为其效忠，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首诗不是咏物诗，而是一首内容极其深刻的咏史诗，它以小见大，亦庄亦谐，对封建主义进行犀利的揭露和有力的控诉。
（葛乃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