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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明朝的建立与集权统治的发展
第二节疆域的奠立与国都迁徒
(一)惠宗削藩与燕王夺位
一、惠宗的统治
洪武三十一年(一三九八年)闰五月,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病逝。临终前颁遗诏说:“今年七十一,筋力衰微,朝夕危惧,惟恐不终。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以勤民政。”(《国榷》卷十)明太祖建国称帝时,立长子标为皇太子。一三九二年四月,太子标病死。九月,立朱标次子允炆为皇太孙。明太祖死后,允炆(南明追谥惠宗)奉遗诏即帝位,年二十二岁。改次年年号为建文。兵部侍郎齐泰受太祖顾命辅政,进为尚书。东宫伴读、太常寺卿黄子澄兼翰林院学士,同参国政。
明惠宗生长深宫,幼读诗书,并无执政和作战的实际经历。明太祖定制,军政大权集中于皇帝和朝廷,新即位的年轻皇帝不得不肩负起不堪承受的重担。惠宗即位时朝野状况是:(一)经过明太祖三十年的猛政,开国名臣,相继死去。朝中文官武将,声威与才干都远逊于前朝,中枢渐趋虚弱。(二)明太祖分封诸子为王,以辅翼王室。诸王权势日盛。为防御蒙古,北边藩王,得拥军兵,权势尤重。明惠宗与诸王,国中为君臣,族内为侄叔。诸叔王分据各地,是新王朝难以控驭的威胁。(三)江南地区经济发达,是朝廷财赋的重要来源。江南地主在农民战争中遭到严厉的打击。明太祖迁徒豪富,重赋东南,更招致了江南地主的嗟怨。
明惠宗即位后,企图从两个方面建立起他的统治。一是宣告实行宽猛得宜的维新之政,以争取朝野的支持,一是削夺藩王权势,以减除朝廷的威胁。
维新之政——惠宗在即位诏中即宣告:“永惟宽猛之宜,诞布维新之政”(《国榷》卷十一)。所谓“宽猛之宜”,实际上是以宽矫猛。所谓宽,主要是宽刑与宽赋。当年七月间下诏行宽政,赦免罪犯,捐免逋(欠)租。十二月,又下诏说:“朕即位以来,小大之狱,务从宽减,独赋税未平,农民受困,其赐明岁天下田租之半”(《国榷》卷十一)。此后,一四〇〇年二月,又诏均江浙田赋。太祖时江浙赋税独重,悉与减免,每亩纳税不过一斗。同时废除江西、浙江、苏州、松江等地人不准在户部任职的规定,仍得在户部为官。
惠宗维新之政的另一内容,即所谓“更定官制”。惠宗即位后任名儒宋濂之弟子汉中府教授方孝孺为翰林院侍讲,参据《周礼》更定官制。此事自建文元年正月起陆续进行,至四月大体告竣。所谓更定官制,其实只是某些官员品级的改定、机构的调整和官职名号的更易,并非制度上的实际改革。如六部尚书由正二品改为正一品。工部增设照磨司,兵部裁革典牧所。都察院改为御史府,设御史大夫。通政司改名通政寺。大理寺改名大理司。官员职名六部侍郎改称侍中,原通政使改称通政卿,大理寺卿改称大理卿。他如太常寺卿改称太常卿,光禄寺卿改称光禄卿等等,大体类此。地方官制主要是改左、右布政使制,只设布政使一人。提刑按察司改为肃政按察司。此次匆促进行的所谓改制,旨在表明新朝的维新,对实际实行的官制,并没有什么重大意义。
削夺藩王——惠宗即位前,早已感到诸藩叔王的威胁,曾与东宫伴读黄子澄议论其事。诸藩中,防守北边的晋王、宁王和燕王各拥重兵,尤以燕王朱棣权势最为显赫。燕王驻守元朝旧都北平,元室亡后,曾多次与边地蒙古军作战获胜,受命节制诸军,声名大振。在诸王中也最年长。燕王的兄长太子标、秦王樉、晋王,在太祖在位时已先后病死,由王子袭封。藩封开封的周王橚是燕王的同母弟,又同为太祖马皇后收养。燕、周二王关系最密。惠宗与黄子澄等聚议,欲削燕王,当先除周王。
太祖病死后,惠宗诏令诸王在藩国听朝廷节制,不准来京师奔丧会葬。燕王行至淮安,被迫返回北平。惠宗即位后月余,即派遣曹国公李景隆(李文忠之子,袭父封)领兵去开封,围周王府擒捕朱橚审讯,坐实谋反罪。一三九八年七月初,惠宗将周王橚贬为庶人(平民),革去王封,迁置云南蒙化。
代王桂(太祖十三子)封藩大同,受晋王节制。一三九九年初,以贪虐罪,削王封,贬为庶人,幽禁大同。
岷王楩(太祖十八子)原封岷州,后改镇云南。因西平侯沐晟(沐英子)奏其过失,废为庶人,徒置漳州。
湘王柏(太祖十二子),封藩荆州。好读书,尤喜道家,自号紫虚子。惠宗以王府擅杀人等罪,遣使拘捕。湘王惧祸,在王府自杀。
齐王榑(太祖七子)封藩青州。曾从燕王北征,出塞作战,以军事自负。惠宗将各王召至京师,以有人告变为由,废为庶人。
一三九九年春四月以前,惠宗先后贬废数王,削藩之势已成,诸王均不自安。诸王中燕王年辈最长、权势最大、军功最高。太子标死后,太祖传孙而不传子,燕王早已心怀不满。惠宗削藩更使燕王惴惴不安。太祖时曾命僧人道衍入侍燕王府诵经,主持北平庆寿寺,与燕王过从甚密。燕王与道衍在王府后苑铸造军器、训练士卒,密谋起事。户部侍郎卓敬密奏惠宗,请将燕王徙封南昌。惠宗不听。一三九九年二月,燕王奉召入京师朝觐,四月返回北平,称病家居。惠宗得密告,逮捕燕王府训练士卒的官校于谅、周铎处死。燕王伪装疯颠避祸。早在一三九八年十一月,惠宗以工部侍郎张昺为北平左布政使、谢贵为都指挥使,驻北平,密察燕王动静。一三九九年六月,惠宗密诏张昺、谢贵擒燕王,北平都指挥使张信奉命往王府逮捕。张信投附燕王,告以密谋。燕王以护卫壮士八百人入卫。七月间,诱骗张昺、谢贵入府饮宴,在席间杀张、谢,起兵反。明太祖病逝刚过一年,原来用以夹辅王室的燕王,成为谋夺皇权的主将。明朝宗室间的一场争夺皇位的内战开始了。
二、燕王夺位
燕王起兵誓师,发布文告,以除奸臣齐泰、黄子澄为名,说是效法周公辅成王,并引据明太祖制定的《皇明祖训》:“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之恶。”《祖训》规定清君侧需有天子密诏,又上书惠宗,说是待命入诛奸恶。燕王起兵时,宣告废除建文年号,也就是否认惠宗的皇位。上书待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师出更加有名。惠宗得报,削去燕王属籍,起用六十五岁的开国老将长兴侯耿炳文(子璇娶太子标之女江都公主)为大将军,驸马都尉李坚(娶太祖女大名公主)为左副将军,领大兵号称三十万伐燕。
燕王起兵前,惠宗以备边为名,已在北边各重镇部署兵力,形成对北平的包围。燕王誓师后,先攻蓟州,擒斩都督指挥马宣,进取遵化,遵化卫投降。转攻怀来,擒斩都督宋忠。燕王府精锐兵士原已划归宋忠指挥,临阵倒戈归燕。山后诸州,自开平至云中相继降附燕王。八月,耿炳文领大军至真定,燕王领兵至涿州,先后攻取耿军先锋军驻在的莫州、雄县,进至真定城下。耿炳文出战,大败。李坚被擒,械送北平,死于途中。耿炳文退兵城内,坚守不出。燕王领兵回北平。惠宗得到败报,召耿炳文回京,改任李景隆为大将军。
九月,李景隆至德州,收集溃散士卒,调集各路军马五十万,进驻河间。燕王留世子高炽坚守北平,亲自率军趋永平,败明军,十月,转向大宁。大宁为宁王封地,所属朵颜诸卫,蒙古骑兵,骁勇善战。惠宗削夺宁王府三护卫。燕王致书宁王联络,至大宁城下,败明守军,只身入城,与宁王相见,拥宁王赴北平,尽收朵颜三卫军队。
李景隆听说燕王去大宁,帅师度芦沟桥,直抵北平城下。几次攻城,不下,屯兵城郊郑村坝。十一月,燕王回师至北平郊外,进逼李景隆军营,城内燕军出击,内外夹攻,景隆不能支,乘夜逃跑。士兵溃散,败逃到德州。
李景隆军败的消息传到南京,惠宗问黄子澄,“外间近传军不利,果何如?”黄子澄隐瞒战败实情,谎称:“闻交战数胜,但天寒,士卒不堪,今暂回德州,待来春更进。”黄子澄并派人密告李景隆隐瞒兵败事,勿奏。一三九九年四月,李景隆会武定侯郭英及安陆侯吴杰等军六十万,号百万,进抵白沟河,以都督平安率精兵万骑为前锋。燕王使张玉将中军,朱能将左军,陈亨将右军,为先锋,丘福将步骑,马步军共十余万。双方激战于白沟河,燕兵数败,陈亨败走。燕王坐骑,三次被创。明军虽多于燕军数倍,但将帅不专,政令不一。平安部被燕军朱能战败,军阵大崩。燕兵乘风纵火,烧其营垒,郭英等西溃,李景隆南奔,委弃器械辎重山积,死者十余万。李景隆单骑走德州。燕军跟踪追至。五月,李景隆自德州逃到济南。燕军追及,败李景隆所率残部十余万人,围攻济南城。都督盛庸与参政铁铉死守,燕军围城三月不下,屡遭袭击,被迫撤回北平。惠宗以盛庸代李景隆为大将军,擢铁铉为兵部尚书,赞理大将军军事。
九月,惠宗命大将军盛庸总率诸军北伐,副将军吴杰进兵定州,都督徐凯等屯沧州。十月,燕军破沧州,俘徐凯。十二月,燕军进入山东,至临清、馆陶、大名、汶上、济宁。盛庸与铁铉于东昌誓师励众,检阅精锐,准备背城一战。燕军屡胜轻敌,进至东昌,鼓噪前进,被盛庸军打得大败,张玉战死,燕王被围。朱能援军接应燕王突围,返回北平。盛庸军追击,杀伤燕兵甚众。惠宗出兵伐燕,屡次告诫诸将“勿使朕有杀叔父之名。”燕王数次处于危境,明军不敢置死,因而得以逃脱。
一四〇一年二月,燕王再次率军出击,先后于滹沱河、夹河、真定等地败盛庸、吴杰、平安军。惠宗下诏窜逐齐泰、黄子澄等,以平息燕军。三月至四月间,燕军继续南下顺德、广平、大名等地,河北郡县多降。七月,盛庸联络大同守将,进兵保定。燕王闻报,自大名率师返回北平。建文四年(一四〇二年)正月,燕军入山东,铁铉驻守济南,燕军绕过济南,攻破东阿、汶上、邹县,直至沛县、徐州。惠宗命中军都督府魏国公徐辉祖(徐达子)率京师卫军往援山东。四月,燕军进抵宿州。平安率军跟踪至肥河,袭击燕军。总兵何福率军列阵十余里,沿河向东挺进、徐辉祖率军来援,与燕军大战于齐眉山。燕军损失甚重,骁将王真、陈文、李斌,都指挥韩贵等战死。时值暑雨连绵,道路泥泞,燕军北方士兵多不习惯,又染疾疫,多想北归。两军在肥河相持。惠宗纳廷臣议,以为京师不可无良将,命徐辉祖率军撤回南京。何福军孤立失援,粮运为燕军所阻。燕军乘势全力进攻何福军,破灵璧,何福单骑败走,平安等军将三十七人被燕军俘掳。灵璧战后,燕军士气大振。燕王率军直趋扬州,攻下高邮、通州、泰州等地,六月初三日,自瓜州渡江,盛庸沿江列兵抵御,被燕军冲溃。盛庸单骑逃走。燕军于十三日进抵京师金川门,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和谷王橞开门迎降。徐辉祖率兵抵御战败。惠宗与诸妃在宫中纵火自杀(一说出逃为僧,无确据)。
惠宗自焚之日,朝中诸臣拒不降燕,战死及自杀者甚多。佥都御史程本立、翰林院修撰王艮、编修陈忠、刑科给事中叶福、户科都给事中龚泰、监察御史魏冕、大理寺丞邹瑾、工部郎中张安国等先后自杀。弃官逃走者四百六十余人。六月,燕军渡江,燕王进入南京,张布奸臣榜,列黄子澄、齐泰、方孝孺、徐辉祖以及六部官员数十人。燕王(明成祖)在南京即皇帝位,以天子礼葬惠宗,不加庙号,私谥孝愍。直到一六四四年,南明福王才追上庙号惠宗。其后,清乾隆帝又追赠谥号惠帝。
明成祖夺得皇位,又有朝野名臣礼部右侍郎(侍中)状元出身的黄观、翰林院修撰黄岩、王叔英、浙江按察使王良等多人自杀拒降。明成祖依奸臣榜诛杀惠宗群臣。齐泰、黄子澄被捕处死,族诛全家。名士方孝孺在惠宗死后,穿孝服痛哭。成祖要他起草即位诏书。方孝孺掷笔痛骂。成祖说我能杀你九族。方说,你就要死了,怎么能杀我九族。成祖大怒,割去方的舌头,以磔(剐)刑寸割处死,年四十六。方孝孺九族及其门生,号为十族,八百七十三人被处死。流放治罪者,尤众。礼部尚书陈迪,当面指斥成祖,与其子六人都被处磔刑,宗戚一百八十人被流放。户部左侍郎卓敬曾建策改封燕王,全族处死。左副都御史练子宁坚持不屈,被族诛,姻亲处死一百五十余,流放数百人。大理寺少卿胡闰被召不屈,被剥皮处死,全族诛灭。被牵连而死者至数千人。户科给事中陈继之,曾指斥燕事,被责问不屈,磔死,诛夷三族。黄子澄曾藏匿于袁州知府杨任家,杨任被处磔刑,族诛九十三人。其他如刑部尚书暴昭、吏部左侍郎毛泰、户部侍郎郭任、兵部侍郎卢植、监察御史(左拾遗)戴德彝、高翔等多人均不屈处死,籍没家产,妻女给配为奴。魏国公徐辉祖被捕下狱,坚持不屈,举出明太祖允诺不杀徐达子孙的铁券文书作答。明成祖无法,只好赦免。兵部尚书铁铉,在成祖进南京后,拥兵淮南,企图兴复。十月间被逮不屈,直立阙下。明成祖命划开膝骨,割去耳鼻,以磔刑寸割处死,年仅三十七岁。继明太祖诛杀群臣之后,明成祖又一次残酷屠杀惠宗群臣,在血泊中登上了皇位。
一四〇二年七月朔日,明成祖祭告天地,在奉天殿正式登极,接受朝贺,诏告天下。改明年年号为永乐。明成祖初起兵时,以清君侧、辅成王为号召,夺得皇位后则说是奉天靖难。随从起兵的有功军将丘福、朱能等晋封国公,加号奉天靖难功臣。群臣论功,以僧道衍为第一。一四〇四年拜资善大夫太子少师,恢复俗姓姚,赐名广孝。
惠宗朝降燕诸将中,盛庸曾奉命镇守淮安。一四〇三年,致仕,被劾自杀。平安降燕,被派驻北平,为北平都指挥使,一四〇九年,成祖北巡,被迫自杀。李景隆开门迎降有功,加太子太师,一四〇四年被劾下狱。削去勋号,回乡。
(二)皇权的巩固与边疆统治的建立
明成祖在南京即位后,将原封地北平改为北京,设顺天府。又在北京设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掌管军事。设行部国子监,招纳生员。北京成为明朝的第二京城,陪都。明成祖长子高炽仍守北京。一四〇四年召回南京,封为皇太子。
一、巩固皇权诸措施
明成祖即位后,即宣布废除惠宗时改建的官制,恢复太祖时的旧制。旧制中存在的种种积弊却依然有待清除,不得不有所改易。明成祖在恢复旧制的名义下,采取多种措施,以巩固皇权的统治。
削夺藩王卫军 明太祖末年,边地藩王权势日盛,渐成皇室的威胁。惠宗削藩失败,带来成祖夺位的成功。成祖即位后,仍然面临着如何处置藩王的严重课题。边地藩王通称“塞王”,有权指挥边军。塞王的护卫军可多至二十万人以上。明成祖起兵,指责削藩是出自君侧的奸逆,即位后不得不为被削夺的周王、岷王、代王、齐王、湘王等恢复王封。当皇位确立后,明成祖密切监视诸王行动,在较长的时间里,逐个地削夺塞王护卫,收取军权。永乐元年(一四〇三年)正月代王桂复封归藩后,十一月间,明成祖敕列代王纵戮取财等三十二罪,革去三护卫军及官属。齐王榑复封后,以护卫兵据守青州城。一四〇六年,成祖召齐王来京,面斥其过。齐王反驳说,奸臣们喋喋不休,又要学建文时么?当尽斩此辈。成祖大怒,将齐王拘留京师,削去王封,废为庶人。岷王楩复封云南后,一四〇八年,成祖指其杀戮吏民等罪,削去护卫及官属。辽王植(太祖十五子)封藩广宁,防守北边,屡建军功。成祖起兵,辽王渡海至南京,改封荆州。一四一二年,成祖削夺辽王护卫军,只留供役使的军校厨役。谷王橞(太祖十九子)原封宣府。成祖进兵南京时,在南京城中开门迎降。改封长沙。一四一七年,被告发谋为不轨,削去王封,废为庶人。周王橚复封开封,一四二一年成祖召他进京,说有人告他谋反。周王顿首谢罪,被迫献还三护卫军。明成祖吸取惠宗的教训,有步骤地分别削夺诸藩,收取军兵,取得一定的成效,但太祖制定的分封制度并没有改变。成祖立长子为皇太子,次子高煦封汉王,藩国云南。高煦不肯就藩,留居南京,请增两护卫,得有三护卫军。从成祖北征,有功。一四一五年改封青州,私募兵士劫掠。次年召回南京,削去两护卫。一四一七年,徙封乐安州。明成祖由抵制削藩而一再削藩。皇室诸王,恃权不法,仍然是他在位期间始终困扰的难题。
倚任阁臣 明太祖在胡惟庸案后,废除丞相,六部直属于皇帝。由此高度集中了政权,也增加了日理万机的负担。曾有人统计,八天内的内外诸司奏札,即多达一千六百六十件,涉及三千三百九十一事。(《明太祖实录》卷一六五)一三八〇年九月,明太祖依仿古制,设四辅官,称春、夏、秋、冬官。依时序辅佐皇帝阅处章奏。春官夏官各选老儒三人。每月三旬轮流任事。秋官冬官不专设,由春官夏官兼理。此制实行约两年余。一三八二年又改为依仿宋朝制度、设立殿阁大学士。以礼部尚书刘仲质为华盖殿大学士、翰林学士宋纳为文渊阁大学士。翰林院检讨吴伯宗为武英殿大学士,典籍吴沉为东阁大学士。刘仲质随后即降职为监察御史。大学士是皇帝的侍从文臣,兼备咨询,由文官兼任。明成祖即位后,参据此制,简选翰林院文臣入值文渊阁。建于皇宫之内的文渊阁原为皇帝与文臣研读之所。入阁侍读的文臣由此得以备咨议,拟制诰。惠宗朝降燕的翰林待诏解缙、修撰胡广、编修杨士奇、编修杨荣被简选入阁。一四〇四年立太子后,解缙进为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春坊属詹事府,辅导太子。杨荣进侍讲,杨士奇进侍读。又简选中书舍人,进士黄淮,授翰林院编修。户科给事中,进士金幼孜授翰林院检讨,通晓天文的举人、原桐城知县胡俨,因解缙推荐,授翰林院检讨。三人也同时入阁。入值文渊阁的七人,本职仍是翰林院官员,不另置官属,但受到皇帝的礼重,在皇帝左右,参议朝廷政务,成为争帝的参谋。为与外朝的六部大臣相区别,殿阁文臣泛称为阁臣。阁臣无行政权,不得直接管理六部诸司事务,诸司奏事也不得通告阁臣。明成祖的这一措置,为明朝的内阁制奠定了基础。
信用宦官 宦官又称内官或内臣,是历史形成的一种恶制。元朝,不任宦官。元末,顺帝娶高丽女奇氏为后,信用宦者朴不花(高丽人),后被处死。明太祖即位,力斥宦官。说宦官“善者千百中不一二,恶者常千百。若用为耳目,即耳目蔽。用为心腹,即心腹病”,所以只可供洒扫使令。明太祖定制,内官不许读书识字,诸司不得与内监文移往来,“内臣不得干预政事”(《明史》卷七四及卷三百四)。洪武末年,设置内官监、司、库、局等机构,制定内官品级,但仍属于内廷服役,不预外朝。
明太祖以农民即帝位,时刻疑虑臣僚军将的不忠和不服。明成祖依兵力夺取皇位,更不能不疑虑臣下的不服和不忠。明太祖防范宦官而信赖皇室诸王。明成祖为防范诸王和臣下而又倚用宦官。为侦察臣民的行动,成祖除加强原有的锦衣卫外,又设置东办事厂,简称东厂,任用宦官掌管,秘密侦察朝内外官员动静。阁臣的日常行动,也由宦官秘密陈报。锦衣卫加东厂,使朝廷侦察工作日益严密,宦官也由此得以上下其手。为防范驻防军将专权,成祖派宦官赴外地监军,甚至委派宦官出任军职统军镇守。出使外国也虑臣僚不忠而任用宦官。《明史?宦官传序》说:从永乐年间开始,宦官得有出使、专征、监军、分镇、刺臣民隐事诸大权。宦官成为皇帝的耳目和心腹,明朝的心腹之病不可免了。如果说,内阁的设置,开始了阁臣执政的端绪,宦官的倚用又开创了内臣干政的恶例,影响是深远的。
建三大营 明成祖由掌握军权而夺得皇权,深知军兵的重要。尤其是京师的军兵,更是皇权的重要支柱。明太祖时,京师设有京军,是最精锐的兵力。一三七一年统计,共有二十万七千八百余人。但其中精锐,据说只有七、八万人(《典故纪闻》卷十七)。京军分编四十八卫,由五军都督府统领教练。明成祖为加强京军,在京师组建三大营。一是“五军营”,即原由五军都督府教练的军兵,分为步兵与骑兵两个兵种,包括京师卫所军和各地抽调来京的班军。二是“三千营”,由边境少数民族即所谓“边外降丁”组成,主要是骑兵。原来只作为仪仗,后来主要用于巡哨。三是“神机营”,用火器装备起来的步兵军团。据说当时采用安南神机枪的制造方法,制成神机枪和神机炮两种火器,炮利于守,枪利于战。神机营成为作战力较强的机械兵种。
三大营都设有“提督内臣(宦官)”或“坐营内臣”,另有武臣及坐营官、司官、把总。神机营还设有“监枪内臣”。京军三大营兵多用于朝廷的重大军事行动,平时捍卫京师。
二、出征蒙古与北部边疆的统治
明成祖即位前,因防守北边,而壮大了兵威。即位后曾先后领兵亲征鞑靼与瓦剌,并在广阔的北部边境,建立起了统治机构。
朵颜三卫 明太祖在大宁地区设北平行都司,封十七子朱权为宁王镇守。蓝玉平纳哈出后,当地蒙古诸部皆降。一三八九年设置三卫:自大宁前抵喜峰,近宣府,为朵颜卫;自锦、义历广宁,渡辽河至白云山,为泰宁卫;自黄泥窪逾沈阳、铁岭至开原,为福余卫。明成祖起兵,合并宁王军众,挟宁王南下(后徙封南昌),以三卫蒙古首领脱儿火察为都督佥事,哈儿兀歹为都指挥同知,掌朵颜卫事;安出及土不申俱为都指挥佥事,掌福余卫事;忽刺班胡为都指挥佥事,掌泰宁卫事,三卫三百五十七个头领,各授指挥、千户、百户等官。成祖与三卫约定,脱离宁王而自为藩部,每年发给耕牛、农具、种子等从事农耕,在广宁等地互市。成祖弃大宁,旨在使三卫为北边屏障,解除南下夺位的后顾之忧。三卫由此成为半独立的藩部,处于明朝与鞑靼之间,有明一代时叛时服。三卫中以朵颜卫为最强,原为元代朵颜山兀良哈千户所蒙古兀良哈部人住地。明人不明诸部情势,将三卫各部都泛称为兀良哈。
北征鞑靼 蒙古阿里不哥后裔也速迭儿杀死元帝脱古思帖木儿后,不再沿用忽必烈所建立的元朝国号,在和林自立为蒙古卓里克图汗。死后,子恩克汗继位。其后汗位转入额勒伯克汗,被瓦剌袭杀,另立坤帖木儿汗,他大约也是阿里不哥一系。成祖即位时,蒙古汗位已为鬼力赤所篡夺,曾出兵侵犯辽东。一四〇三年和一四〇六年,成祖曾先后两次遣使持玺书招谕。明人记载鬼力赤非元裔。蒙古史籍不见此名。波斯史籍中与他相当的汗,名乌鲁特穆尔(UrukTimur),说是窝阔台系的后裔。明人沿袭汉人的旧称,称和林蒙古为鞑靼。
鬼力赤为蒙古枢密知院阿鲁台所杀,阿鲁台等迎立忽必烈系的本雅失里(一作完者都)为汗。本雅失里在元亡后曾逃入中亚的帖木儿帝国(见下节),其后至别失八里,被迎入和林。一四〇八年春,成祖得报,致书招谕。说到“太祖高皇帝于元氏子孙,加意抚恤”,又说:“元氏宗祧,不绝如线”,可见明廷已确认本雅失里是元朝宗室的后裔。次年四月,成祖又遣都督指挥金塔卜歹、给事中郭骥持书去和林,并赐阿鲁台等采币。郭骥至和林,被蒙古汗廷杀死。成祖大怒,决意发兵出征。
一四〇九年七月,成祖任淇国公丘福为大将军,武城侯王聪为左副将军,同安侯火真为右副将军,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为左右参将,五将军领兵十万北征。八月,丘福率先锋军至胪朐河(克鲁伦河),蒙古诱敌深入。丘福等五将军皆战死,明军全军覆没。成祖得报,选将练兵,储备粮饷,准备来春大举亲征。永乐八年(一四一〇年)正月,成祖自北京发兵五十万,亲自率领出塞。四月,经阔栾海(呼伦湖)西进,五月至斡难河,大败本雅失里军。本雅失里随七骑逃走。回师大败阿鲁台军,追奔百余里。成祖亲征,获得大胜利。七月,经开平,返回北京。
本雅失里败后,于一四一二年被瓦剌马哈木杀死。马哈木另立家世不明的答里巴为汗(一说,出自阿里不哥后裔)。一四一三年七月,阿鲁台奉表纳贡,请为故主复仇。成祖封阿鲁台为和宁王。
北征瓦剌 瓦剌即元代蒙古外剌部,又译斡亦剌。元末已发展到四万户,住地扩展到谦河流域,南至金山(阿勒泰山),与阿里不哥后王的封地为邻。元初皇位争夺中,曾支持阿里不哥,反对忽必烈。明初,又支持阿里不哥后裔也速迭儿除灭元帝,夺取汗位。一四〇九年五月,瓦剌三首领应明朝的招谕来朝。明成祖封马哈木为顺宁王,太平为贤义王,把秃孛罗为安乐王。马哈木杀本雅失里后,阿鲁台请求明成祖为主复仇,讨马哈木。马哈木则奏请论功行赏,给予军器,并请早诛阿鲁台。明成祖封阿鲁台王位,马哈木更为不满,拘留明朝来使。明成祖以为瓦剌骄纵,遣宦官海童前往切责。马哈木扬言出兵攻阿鲁台,成祖大怒。一四一四年二月,亲征瓦剌。四月出塞,六月至土剌河畔忽兰忽失温,答里巴、马哈木等率三万骑来战,被明军战败。明军也损失相当。《明实录》记此役“杀其王子十余人”,答里巴大约在作战中败死。马哈木脱身逃走。次年冬,马哈木遣使入明,贡马谢罪,陈说虑阿鲁台将为己害。一四一六年三月,阿鲁台击败马哈木,向明遣使献俘。九月,瓦剌马哈木与太平也来明朝贡。次年,马哈木死。子脱欢袭封顺宁王。蒙古瓦剌部在元代隶岭北行省,地处西北,接近西部蒙古诸王,与忽必烈系及东部诸王,历来属于不同的集团。明朝灭元,瓦剌三王接受明朝招谕,只求互市,无意南侵。明成祖亲征鞑靼,起于明使被杀,防范元裔再起,总算师出有名。出兵瓦剌,双方受损,只是由于明成祖不明蒙古内情,措置失宜,征战并非不可避免。明成祖有意压抑瓦剌,左袒阿鲁台,由此失去瓦剌的信任,阿鲁台则更加猖獗了。
设哈密卫 明太祖追击逃往甘肃的元兵,招抚当地各族首领,曾先后在河州、西宁、洮州等地设卫,又在甘肃西境撒里畏兀儿安定王领地设置安定、曲先、阿端等卫,在嘉峪关西北置罕东卫。沙州蒙古部众降明,永乐初置沙州卫。哈密,是元哈梅里王兀纳失里据地,西与东察合台汗国为邻,北接鞑靼,地处明朝通往西域的要道。一三九一年,明太祖曾命左军都督佥事宋晟领兵攻占哈密城,次年,兀纳失里遣使向明朝进贡。成祖即位,兀纳失里弟安克帖木儿袭王位入贡。次年,受明封忠顺王。随后即被鞑靼鬼力赤害死。一四〇五年,成祖扶立安克帖木儿之侄脱脱,袭忠顺王爵。次年,在其地设置哈密卫,封授当地畏兀儿、哈剌灰等族首领为指挥、千户、百户等职。又派遣汉人官员为王府长史、纪善(官名,王府辅导),协同理事。明朝在哈密设卫,确立了西部边陲的统治,意义是重大的。
建奴儿干都司 明太祖时,元辽阳行中书省平章刘益奉辽东地图降明。后在其地设辽东都指挥使司,领有二十五卫,东至鸭绿江,西至山海关,南至旅顺口,北至开原的三万卫,北部辖区包有辽河。明太祖降纳哈出后,明军曾出开原,进据松花江南北两岸。成祖即位,亟待确立东北边境。一四〇三年遣使臣往奴儿干(今特林)招谕黑龙江下游吉烈迷(金元时代的吉里迷)等渔猎部落。十一月,女真部落首领阿哈出等入朝,明廷沿用金恤品路建州之名,在其地设建州卫(黑龙江东宁县境),以阿哈出为指挥使。十二月,忽剌温(呼兰)女真部首领西阳哈、锁失哈等来朝,在其地设兀者卫(呼兰河中下游),以西阳哈为指挥使,锁失哈为同知。次年二月,奴儿干女真首领把剌答哈来朝,在其地建奴儿干卫。明廷对乌苏里江、黑龙江流域从事渔猎的各少数民族,都泛称女真或女直。成祖即位后的六年间,被称为女直的诸部落与吉烈迷部落相继来朝,明廷先后设置一百三十二卫。
一四〇九年初,奴儿干官员忽剌佟奴来朝,奏请在奴儿干设立元帅府。明廷于闰四月定议在其地设置奴儿干都指挥使司(简称奴儿干都司),任命东宁卫指挥康旺为都指挥同知,千户王肇舟等为都指挥佥事。六月,又置奴儿干都司经历司,设经历一员。一四一一年春,明成祖特遣内官亦失哈等率军官一千余人,巨船二十五艘,护送康旺等顺黑龙江而下,至亨滚河口对岸特林的奴儿干地就任,奴儿干都司作为明廷在东北边境的统治机构,正式建立。
一四一二年明成祖命内官亦失哈巡视自海西至奴儿干各地居民以及苦夷(库页岛)诸部落。十月,在苦夷岛北部的囊阿里设囊哈儿卫,颁发囊哈儿指挥使官印。康旺等在奴儿干城元代征东元帅府地设立治所,又在治所附近建造永宁寺,供奉观音。一四一三年,建立《敕修永宁寺记》碑石,铭刻汉文碑记,并以蒙古字、女真字摘译,刊于碑阴。碑文中还记述了奴儿干都司的建立及苦夷岛诸民来附的事迹。
奴儿干都司建立后,辖境东至鲸海(日本海),西至朵颜三卫,南至鸭绿江,北至北山(外兴安岭)。辖境各族居民向明朝进贡狩猎土产。首领被授任各级官职,进京纳贡获得回赐。明成祖成功地争取到各族部落首领附明,确立了东北边疆的统治。
三、乌斯藏及西南地区建置
明太祖立国后,随即遣使往元代的吐蕃地区招谕,并在该地区建立乌斯藏行都指挥使司和朵甘行都指挥使司等机构。明成祖封授各地藏族政教首领,确立了藏族地区的统治秩序。云南平后,成祖又开设贵州建置,以巩固西南地区的统治。
乌斯藏、朵甘都司元世祖尊奉吐蕃萨迦喇嘛八思巴为帝师,封大宝法王,统领十三万户。元朝历代帝师,都由萨迦寺喇嘛袭封。必力工(止贡,在拉萨东北)和帕木竹(在拉萨东南)等地信奉噶举(口授)派喇嘛教的贵族,相继起兵,与萨迦派争夺领地。元朝衰亡时,吐蕃地区也已陷于混乱。明太祖即位后,一三六九年即遣使去吐蕃地区告谕明朝建国,又派遣陕西行省官员前往各部落,招谕元朝旧封官员来朝授职。一三七三年,萨迦派摄(代)帝师喃加巴藏卜来京,封授“炽盛佛宝国师”,所举乌斯藏及朵甘思地带官员六十人,分别授予指挥同知、佥事、宣慰使,同知、副使、元帅、招讨等职。乌斯藏指以拉萨为中心的前后藏地区。朵甘包括乌斯藏以东至陕西、四川邻界的藏族居地,元代曾设朵甘思都元帅府。明廷在其地推行卫所制,分设乌斯藏卫指挥使司及朵甘卫指挥使司。次年,在河州设西安行都指挥使司,总管河州、乌斯藏及朵甘。原设乌斯藏卫及朵甘卫指挥使司也升为行都指挥使司,又任命各级官员五十六人。洪武八年(一三七五年)正月,在纳里(阿里)地区设置俄力思军民元帅府。两都司指挥使以下各级官员及元帅府元帅,均由明廷任命藏族贵族首领担任,依明朝制度建立起军政统治秩序。
封授诸王 元末吐蕃萨迦派逐渐衰落,噶举派、格鲁派等教派相继兴起。明成祖即位后,不再沿袭元代独尊萨迦的旧制度,对各地宗教首领分别封王。僧王也各自向明朝进贡,接受封敕。帕木竹巴喇嘛章阳沙加监藏曾受元封灌顶国师。明初袭封。明太祖曾遣内地僧人智光(武定人)两次入藏区招谕。成祖即位后,再遣智光往帕木竹巴地招谕。一四〇六年二月,帕木竹巴袭封灌顶国师的吉剌思巴监藏巴里藏卜遣使入贡。三月,明成祖遣使封授为灌顶国师阐化王,颁赐玉印并白金五百两及绮绢茶等。智光又到朵甘思地区的馆觉(贡觉)及灵藏招谕,命当地喇嘛为灌顶国师。两地分别遣使入贡。一四〇七年三月,明廷封授馆觉灌顶国师宗巴斡即南哥巴藏卜为护教王,赐金印。封授灵藏灌顶国师着思巴儿坚藏为赞善王,亦赐金印。一四一三年五月,明廷又分别封授萨迦派思达藏的喇嘛南谒烈思巴为思达藏辅教王,噶举派必力工瓦喇嘛领真巴儿吉监藏为必力工阐教王。明成祖先后封授五王。帕木竹巴一直受到明廷的优礼,最先封王。朵甘两王因地近陕蜀,特赐金印崇礼。后二王则明著地区性王号。五王为宗教领袖但各有分地,为一方之长,每三年向明廷朝贡一次。
明成祖还先后封授三位纯属宗教领袖但地位更高的“法王”。乌斯藏卒尔普寺(楚布寺)寺主是噶举派的噶玛系。此派早在南宋时即已创立,奉行活佛转世制,分黑帽、红帽两支。明初,黑帽寺主哈立麻(哈尔麻)为转世活佛。一四〇六年,明成祖先后派遣云南沐昕及宦官侯显往乌斯藏迎请。当年十二月,哈立麻来京师,受到明成祖的礼遇和厚赐。次年正月,封授“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领天下释教”。
萨迦派领袖、主持萨迦寺的喇嘛昆泽思巴由明廷宦官迎请,一四一三年二月,到达京师南京。明成祖封授正觉大乘法王、西天上善金刚普应大光明佛,领天下释教。次年正月,由宦官护送回藏。
格鲁派是明初新创的教派。创始人是罗桑扎巴(善慧称吉祥),因出生于宗喀(青海湟中一带),故称宗喀巴(人)大师。早年入藏学习各派佛法,兼通显密二宗。鉴于当时各派僧官兼为领主,戒律废弛,沉溺享乐,因创新派,弘扬戒律,严禁娶妻,整饬寺院。入教喇嘛戴黄帽,以示持律,俗称黄教。明使入藏招谕。宗喀巴曾于一四〇八年上书明成祖答谢。一四〇九年,得帕木竹巴阐化王之助,格鲁派在拉萨举行祈愿法会,获得僧众的拥戴,成为一大教派。一四一四年十二月,宗喀巴弟子释迦也失(又名绛钦却杰),来明京师朝见。次年,明成祖封授为辅国显教灌顶弘善西天佛子大国师(其后明宣宗时加封大慈法王),一四一六年五月自京师启程回藏。
明成祖于三教派,均加招谕,分别封授。授两法王“领天下释教”,实即统领本教派僧众,与元代帝师的统领天下释教,含义不同。明朝历代相承,三教派分别遣使向明朝进贡,明廷各有回赐。
开设贵州元朝在湖广行省与云南邻界地区设立八番顺元宣慰司统治。在贵州(今贵阳)设顺元宣抚司。其北播州、思州等地各设宣抚司,以统治当地各族居民。明太祖设置贵州宣慰使司。又在思州分设思州与思南两宣慰使司。又设部指挥使司镇守贵州等地。成祖即位,在云南与湖广邻境的元普安路,设普安安抚司,隶属于四川。元末,水西彝族暖翠为贵州宣慰使,明军平云南后,降明。明太祖仍命为宣慰使。暖翠死,妻奢香继任,进京向明太祖陈告,明都指挥使司的都督马烨在当地苛虐,明太祖斩马烨。彝部感服。思州和思南两宣慰使,由田氏兄弟分任。永乐初,思州田琛与思南田宗鼎争地。明成祖遣使臣蒋廷瓒前往勘查。田琛及田宗鼎被密捕来京斩首。明成祖将内地各省的建置推行于贵州,于一四一三年二月,设贵州等处承宣布政使司,任蒋廷瓒为左布政使。原湖广西境贵州、思州地均划归贵州市政使统辖,下设思州、新化、黎平、石阡、思南、镇远、铜仁、乌罗等八府。一四一六年,又设贵州提刑按察司。贵州由此成与云南平等的省区,只是科举乡贡附于云南。明成祖开设贵州建置后,全国的布政使司,也由十二增为十三。
(三)周邻诸国的交往
元代蒙古诸汗国横跨欧亚,因而与域外诸国有着极其广泛的联系。元代称为色目的西域南海商民,定居中国,也增强了域外的来往。明初皇室诸臣,起于阡陌,对海外形势,似不甚了了。明太祖在位期间,全力巩固明朝内部的统治和防御蒙元的再起,无心也无力向海外开拓,因而与域外诸国的联系,多处于被动地位。明成祖初即位,即遣使告谕周邻诸国,以增强明王朝及皇帝本人的地位。在位期间,以所谓“怀柔远人”的方针,力求与周邻诸国和睦相处,避免战祸,并进而通过来使朝贡和遣使封赏等形式建立起经济的和政治的联系,取得很大的成功。
一、西域诸国的交往
明朝西邻的蒙古察合台汗国(兀鲁思)在元朝统治时期合并了窝阔台后王的封地和畏兀儿亦都护领地,其后又逐渐形成为相互对立的两大地区。西部地区以河中地带(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布哈拉、撒马尔罕为中心,以农业经济为基础,接受突厥文化,信奉伊斯兰教,自称为察合台人。东部以别失八里为中心,主要从事牧业,保持蒙古的传统文化,自称为蒙兀儿人(又译莫卧儿人。蒙古的音转)。蒙古诸王贵族之间频繁争夺汗位,陷入长期的纷争。元朝末年,出生于突厥巴鲁剌思部的驸马帖木儿在河中地区被拥立为沙(王),又称古儿汗。冒称察合台也花不花后裔的秃黑鲁帖木儿在东部阿克苏被立为汗。秃黑鲁帖木儿曾进兵攻占河中地区,留其子亦里牙思火者驻守。不久之后,帖木儿又起兵击败亦里牙思火者,占有西部广大地区,成为中亚盛国,被称为帖木儿王国。秃黑鲁帖木儿死于一三六三年,此后诸部混战。亦里牙思火者败归后,被杀。明初,帖木儿王国曾先后五次向东部进兵。一三八三年,秃黑鲁帖木儿之子黑的儿火者在阿力麻里被立为汗,后迁都别失八里。因而被称为别失八里国,又称东察合台汗国。
明太祖在位期间,两国即曾遣使来贡。明成祖先后亲征鞑靼、瓦剌,但对帖木儿王国遣使修好,使臣和商旅往来不绝。
帖木儿王国帖木儿在位初期,对东方的明朝纳贡修好。一三八七年(洪武二十年)九月,帖木儿首次遣使到明朝,贡马十五、驼二,自此后频年贡马驼。一三九四年八月,帖木儿遣使到明朝贡马二百,并携带表文,说“臣帖木儿僻在万里外,恭闻圣德宽大,..今又特蒙施恩远国,凡商贾之来中国者,使观览城池都邑,富贵雄壮。..又承敕书恩抚劳问,使站驿相通,道路无壅,远国之人咸得其济。”(《明史?撒马儿罕传》)帖木儿王国输入中国的主要是马匹,其次是骆驼、玉石及刀剑等物。中国与之交换的货物主要是丝绸、瓷器等。除了官方的朝贡贸易外,民间贸易也得以恢复,中亚商人曾请求到凉州卖马,明太祖命到京师货卖。
一三九五年,明朝派遣给事中傅安、郭骥等率将士一千五百余人,赴撒马儿罕。帖木儿扣留使臣,领兵东征,大败东察合台汗国的黑的儿火者,进而攻入阿力麻里,焚毁其城。黑的儿火者辗转迁往别失八里。一四〇二年,帖木儿在西方战败奥斯曼帝国,俘掳奥斯曼的苏丹(国王),名震中亚。一四〇四年末,帖木儿领兵八十万东进,扬言要征服明朝。次年春初,行在中途病死。大军返回。
帖木儿死后,贵族间又掀起争夺王位的内战。其孙哈里承袭王位,占据呼罗珊的哈烈(赫拉特)地区的帖木儿第四子沙哈鲁起兵夺位。一四〇五年和一四〇六年,叔侄间曾两度激战。一四〇七年六月,哈里遣使臣虎歹达等送明使傅安归还明朝。傅安被帖木儿扣留十三年,备尝艰苦,同行御史姚臣、太监刘惟都已病死,随行官军千五百人,生还者只十七人。北平按察使陈德文在洪武末年出使,也在这年返回。
一四〇八年,明成祖派遣傅安再为使臣,赴哈烈通好。沙哈鲁遣使随傅安来明朝贡,于一四〇九年到达南京。一四一〇年,沙哈鲁再遣使入明朝进贡。明成祖遣都指挥白阿儿忻台随使臣去哈烈,持书劝谕沙哈鲁与哈里和好。说:“比闻尔与从子哈里构兵相仇,朕为恻然。一家之亲,恩爱相厚,足制外侮。亲者尚尔乖戾,疏者安得协和。自今宜休兵息民,保全骨肉,共享太平之福。”(《明史?撒马尔罕传》)。沙哈鲁又遣使随白阿儿忻台入贡。
在此期间,沙哈鲁已废除哈里的王位,成为帖木儿王国的君主,依突厥的传统,称算端。以哈烈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展,在中亚以至西亚地区,建立起幅员广阔的大国。境内诸城邦,经济富庶,各自对外通商。一四一四年,明成祖特命宦官李达与吏部员外郎陈诚、户部主事李暹等随同帖木儿王国使臣出使西域,向沿途所经各城邦首领,分别赠送货物,建立联系。李达、陈诚等于次年返国。一四一六年六月,陈诚与宦官鲁安再次随哈烈来使出使,返国时沙哈鲁又派遣使臣陪同来明朝,并致书明成祖,劝告信奉伊斯兰教。明成祖复书说:“愿自是以后,两国国交,日臻亲睦,信使商旅,可以往来无阻。”(原载拉柴克《沙哈鲁史》,译文引自张星烺《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三册第二七三页)一四一九年,沙哈鲁派出五百余人的使团和商团,经肃州、甘州,到达北京。向明成祖进献马匹。一四二二年,再次遣使来贡。
陈诚等两次出使帖木儿王国,哈烈、撒马尔罕以外,又先后经过南部的八答里商(巴达哈伤)、迭里迷(忒耳迷),西至卜花儿(不花剌)、俺都谁(安德胡伊),北经忽章河畔的阿鹿海牙至达失干、赛蓝(赛兰)。明使所到之处,受到各城邦的接待,并都派遣使臣随明使朝贡、贸易。明成祖在帖木儿逝世后,一再遣使西域,与帖木儿王国修好,从而稳定了西部边陲。元代西域色目商人来内地经商的道路也重又开通。明王朝与西域诸国建立起广泛的联系,使臣与商旅往来频繁,意义是重大的。
东察合台汗国东察合台汗黑的儿火者迁往别失八里后,被迫向帖木儿臣服。一四〇三年,黑的儿火者死,子沙迷查干嗣位。一四〇四年,遣使明朝,进贡玉石、马匹。明廷宴赉使者。此后连年遣使入贡,明廷也遣使随赴其国回赐。沙迷查干曾在边地先后与鞑靼、瓦剌作战,获胜。一四〇七年六月,遣贡使来明,并陈说撒马尔罕乃是祖先旧地,将出兵收复。明成祖遣宦官把太、李达与鸿胪寺丞刘帖木儿持敕书及币帛随使者往其国,劝谕慎勿轻动。把太等至,沙迷查干已病死。弟马哈麻嗣位。
东察合台汗国,自秃黑鲁帖木儿开始信奉伊斯兰教。但国内居民,特别是蒙古部众并未真实信奉。马哈麻在位时,在境内各地,大力推行伊斯兰教,强迫居民入教为穆斯林。这时,汗国辖境北与瓦剌邻接,南至于阗,东接哈密。伊斯兰教逐渐成为这一广漠地带最为流行的宗教。明朝去撒马尔罕的使臣,多经其境。马哈麻厚待使者,明廷遣使赐以彩币。一四一一年,马哈麻遣使贡名马、文豹。明成祖遣傅安随使臣往其国,赐以金织文绮。明廷自瓦剌处得报,马哈麻将进攻瓦剌,命傅安告谕马哈麻与瓦剌和好,保境安民。一四一三年,明成祖又敕告甘肃总兵官,厚待马哈麻来往的贡使,并听任在沿途贸易。明成祖对西境蒙古诸国劝谕和好,不以其相互争战为己利,又广开商业通道,准许贡使贸易,对于稳定西陲,取得了成效。
一四一五年,陈诚等奉使西行,曾途经哈密、于阗、吐鲁番、盐泽、柳城、火州等地及别失八里。沿途各地,均颁赐明朝的彩帛等物品。这年,马哈麻病死,从子纳黑失只罕嗣位。一四一六年,明成祖命傅安及宦官李达前往吊祭,封赏新王,赠以文绮、弓、刀、甲胄等厚礼。次年,因新王送嫁公主于撒马尔罕,又赐给绮、帛各五百匹。一四一八年,纳黑失只罕被从弟歪思杀死。歪思夺取王位,西迁至伊犁河的亦力巴里,即元阿里麻里行省的亦剌八里。此后,明人即以亦力把里称其国。明成祖遣宦官杨忠赐歪思弓刀甲胄及文绮彩币,各部首领也各有赏赐。歪思连年向明朝入贡,始终修好。
二、南海西洋的交往
明太祖在位时期,南海地区的琉球、暹罗、占城、爪哇诸国王先后遣使入贡。明成祖即位,多次派遣宦官,出使亚、非诸国,招徕各国使巨入贡,开拓贡使贸易。宦官郑和几次出使,扬威海外,尤为一时的盛举。
南海与西洋成祖即位后,即在一四〇二年九月,派遣使臣到安南、暹罗、爪哇、琉球及苏门答剌、占城等国通告即位。次年,建元永乐,又遣使去这些国家颁赏国王。同年九月,爪哇国西王(时有东、西二王)都马板遣使入贡。明成祖随即派遣宦官马彬出使爪哇,赐给都马板敕书及王印,并往谕苏门答剌等部,带去文绮纱罗等织品。又遣宦官李兴等待敕书往暹罗,见暹罗国王。宦官尹庆等往满剌加(马六甲)、柯枝(柯钦)等国。一四〇五年六月,派遣宦官郑和、王景弘等率领船队,开始了规模浩大的出使。
云南昆阳州人郑和,世奉伊斯兰教,父马合只曾往天方(默伽)朝圣,尊号哈只(朝圣者),在元代称为色目或回回。一三八一年明军平云南,郑和被俘,在燕王府服役,随燕王作战有功,擢升为内官监长官太监(正四品),赐姓郑,称三保太监。一四〇五年,郑和奉使出洋时,年约三十五岁。据说他幼习孔孟,又通晓伊斯兰教诸国的文化习俗,知兵习战,能武能文,而且是明成祖即位前就已宠信的宦官,自是恰当的人选。《明史?郑和传》说,郑和首次出使,率领士卒二万七千八百余人,修造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的大船六十二艘。郑和携带成祖诏谕诸国的敕书,去各国开读,并持有颁赐各国王的敕诰和王印。又携带大量金银、铜钱、运载大批货物作为赏赐。他既是明朝奉敕的使臣,又是船队军兵的统帅。
元代海上交通发达,东起琉球,西至非洲东岸,都已有商船来往。造船技术及航海技术也相应发展,取得很大的进步。江苏太仓刘家港是元代海运和海外交通的繁华港口。郑和的船队即从刘家港出发,经福建五虎门出海,到达占城(今越南中部)。占城、暹罗、爪哇等国在东南海中,习称南海诸国或东南诸国。南洋海域,自宋元以来,大体上以昆仑岛为界,以东称东洋,以西称两洋。郑和经南海入西洋,途经苏门答剌、阿鲁(亚鲁)、旧港(三佛齐国)、满剌加(麻六甲)、小葛兰(奎隆),一四〇七年到达印度半岛西海岸的古里国回航。一四〇三年宦官尹庆出使柯枝时,曾到达古里。古里王遣使者随尹庆入贡,一四〇五年至京师。郑和到古里后,颁赐诰、印,赏给冠服,并在古里立碑,称“刻石于兹,永垂万世”。一四〇七年九月,郑和返回京师。郑和此次出使途经旧港时,广东商人陈祖义据地从事海盗活动,劫夺贡使。郑和擒陈祖义回朝,由明成祖处死。
郑和出使的两年间,南海诸国继续遣使入贡。一四〇五年,明成祖曾封授满剌加国王,并为王撰写镇国碑铭。浡泥(文莱)国王麻那惹加那乃遣使入贡,明成祖赐予国王印诰。爪哇东、西二王分别遣使入贡,而又相互攻战。当明朝的使团到达东王城时,正值西王攻灭东王,明军卒七百余人在战乱中被杀。西王向明朝请罪,明成祖命他输纳黄金六万两自赎。(后献一万两,免除其余)当郑和回京时,苏门答剌、古里、满剌加、小葛兰、阿鲁等使臣也随船同来,到京师入贡。
郑和首次远航归国的次年,浡泥国王麻那惹加那乃为感谢明朝的封授和厚赠,也为了观览明京盛况,率领妻子弟妹等家属及亲戚、陪臣等共一百五十余人来明朝京师,奉表朝贡,于一四〇八年八月到达京师南京。明成祖在奉天殿召见,亲与交谈,在华盖殿和奉天门,接连设宴款待,并命大臣一人在馆舍陪侍。锡予仪仗及金银丝绢等器,甚为丰厚。域外国王来朝,是明朝前所未有的大事,举朝欢庆,传为盛举。麻那惹加那乃不幸于十月间病死于南京,葬于南京安德门西,建陵树碑,谥恭顺王。子遐旺继承王位。
福建长乐县现存郑和等立《天妃之神灵应记》碑石,记载永乐五年(一四〇七年)郑和舟师曾再次出使爪哇等国,可能只是送贡使回国,现存文献并未留下较详的记载。一四〇八年九月,明成祖命郑和与宦官王贵通等率领官兵二万七千余人,海船四十八艘再次出使南海西洋,以锦绮等颁赏诸国。郑和等仍循旧路,自福建五虎门出海经占城、爪哇、满剌加,于次年年初到达锡兰。锡兰是佛教圣地。郑和、王贵通等向锡兰山佛寺布施金银钱币及丝绢、铜器,在二月朔日刻石存记。由锡兰西行,北至印度半岛西岸的小葛兰、柯枝、古里等国。在各国开读明成祖的敕谕,主要是劝告各国“循理安分”“庶几共享太平之福”,倘若来朝,皆予赏赐。郑和船队返回时,再经锡兰。其王亚烈苦奈儿发兵五万人,堵塞道路,劫掠郑和货船。郑和以三千人乘夜攻入王城。亚烈苦奈儿及妻子等家属被擒,押解到南京。一四一一年七月九日郑和至京。明成祖得报大喜,封赏下西洋官军锡兰山战功,又将亚烈苦奈儿及妻子开释遣回,另立新王,从而提高了明朝的声威。明成祖对此次战役极为得意,两年后,在颁给乌斯藏大宝法王的诏书中还曾历述其事,并说在锡兰得到佛牙。
郑和于一四〇九年途经满剌加时,曾颁成祖诏书,封授满剌加国王,赐以银印。满剌加原来为暹罗所控制,向暹罗纳税。得明封授,遂得自立。一四一一年,国王拜里迷苏剌率领妻子陪臣等五百四十余人,来南京朝见谢封。明成祖在奉天殿设宴会见、赐给黄金、锦绮等甚厚。
南海西洋诸国相继来朝,贡使贸易频繁。郑和等不辱使命,明成祖对南海西洋诸国的共享太平之策获得了成功。
西洋与西域郑和等三次出使,完成了预定的使命。但明朝的船队到达西洋最远之国,大概只是印度半岛西岸的古里。一四一二年冬,明成祖再命郑和率领船队作更远的航行。《明史?外国传?忽鲁谟斯传》说,因为西洋近国已航海入贡,“远者犹未宾服”,乃命郑和持玺书前往诸国。所谓远国,主要是指忽鲁谟斯。忽鲁谟斯《元史》作忽里模子,原在波斯湾忽里模子海峡北岸建城,元代城毁,在海峡岛上立国(今伊朗霍木兹岛)。此国是伊斯兰教的盛国,也是伊斯兰世界与海外通商的要地。元代泛称穆斯林为回回,或西域人,因而也泛称忽鲁谟斯等阿拉伯海以西诸回教国为西域。(《天妃之神灵应记》《通番事迹记》)一四一二年冬,宦官少监杨敏率一支船队往榜葛剌(孟加拉)国,吊唁其国王之丧,封授新王。一四一三年春,郑和统领舟师往忽鲁谟斯,于次年到达。赐给国王及诸臣锦绮彩帛等物。忽鲁谟斯于当年至京师奉表贡马。一四一五年,郑和归国途中,经苏门答剌。苏门答剌国王宰奴里阿比丁向明朝申诉,部落贵族苏斡剌领兵作乱。郑和领兵擒苏斡剌,押解回京师。明成祖将苏斡剌处死。
郑和此次西行,似自古里西航,约一月达忽鲁谟斯。一四一五年七月,返回京师。一四一六年十一月,非洲东南海岸的木骨都束、卜剌哇(今索马里境)及著名回教国西域贸易中心阿丹(也门亚丁)等国随忽鲁谟斯朝贡。十二月,明成祖命郑和为钦差总兵太监率舟师随使臣往其国回赐,并去柯枝颁赐国王印诰及封镇国山的碑文。一四一七年五月,郑和在福建泉州回教徒墓进香祝祷,出海。郑和在前引两碑记中都称此行是“往西域”。大约自苏门答剌、锡兰,经回教国之溜山(今马尔代夫群岛)径西航向木骨都束等国,再北航至阿丹、忽鲁谟斯,然后东返古里、柯枝,再循旧路经苏门答剌回国。一四一九年七月,郑和回到京师。随同前来进贡的忽鲁谟斯、阿丹、木骨都束、卜剌哇、古里、爪哇等国使臣,贡献了稀见的狮子、金钱豹等珍奇动物。明成祖命群臣在奉天门观赏。文臣纷纷作诗祝贺。明成祖厚赏自西域归来的官兵。
永乐十九年(一四二一年)正月,明成祖迁都北京(详见下节)。自苏门答剌以西至忽鲁谟斯,共有十六国使臣在京朝贡祝贺。其中包括一四一九年来朝未归的使者。阿丹以北,阿拉伯半岛东南岸的回教国祖法儿则是第一次随阿丹使臣来明。明成祖命郑和等率领舟师护送十六国使臣回国。此次护送,并无其他使命。郑和到达南海一带,似未再西行。一四二〇年八月即返回北京。各国使臣由舟师分队分头护送。太监李克率领的舟师送阿丹国使臣至苏门答剌后,命宦官周某率船三艘送至其国。
明成祖在位时期,先后六次派遣郑和率舟师出使南海西洋以至西域诸国,远至今西亚与东非,见于记载的所经国度,多至三十余地。在古代中国的对外关系史和航海史上都是罕见的壮举。以郑和为首的官兵数万人,远航海域,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使团随行人员马欢著《瀛涯胜览》、费信著《星槎胜览》,分别纪录了航行诸国的见闻。
三、与朝鲜、日本的交往
朝鲜 元代高丽国王接受元朝封号,用元朝年号纪年。明太祖初即位,即遣使高丽告即位。次年,高丽国王颛即停用元朝至正年号,遣使入明请封。一三七〇年,明太祖遣使持金印文诰,封王颛为高丽国王。高丽始用洪武年号,对辽东元朝来使称北元。一三七四年,高丽权相李仁任杀王颛,拥立权臣辛肫之子辛禑为王,遣使来明入贡,明太祖却而不受。直到一三八五年,明太祖才加给辛禑高丽国王封号,并追谥王颛为恭愍王。一三八八年高丽东北面都指挥使李成桂除李仁任,囚禁辛禑,辛禑让位于子昌。次年李成桂废辛昌而立王颛之后王瑶,杀辛禑。一三九二年七月,王瑶(恭让王)让位于李成桂。李成桂(李朝太祖)即位,改国号为朝鲜,次年,改名李旦,遣使来明,贡马九千八百余匹。明太祖回赐纻丝棉布等近二万匹。一三九八年九月,朝鲜太祖以年老,逊位于次子芳果(定宗),一四〇〇年十一月,芳果因病让位于太祖第五子芳远(太宗)。
明成祖即位,朝鲜太宗遣使朝贡。一四〇七年,朝鲜十四岁的世子禔得明朝允准,作为进表使率领各级官员五十余人,随从三十余人自北平府路至明京师南京,贺正。十二月,世子禔至辽东,明成祖特派官员赴辽东迎接。次年正月,朝鲜世子禔在南京进贡马匹金银器物。明成祖数次召见。厚加赏赐。世子禔告归,明成祖赋诗一篇赐世子,并赐白金千两及《大学衍义》等书籍、笔、墨、丝、罗等物品多项。四月间,世子禔回到朝鲜京城,群臣郊迎,街巷结彩,朝鲜太宗设宴慰劳使臣,说明朝“圣恩重大、报谢无由”。(朝鲜《李朝太宗实录》)一四一八年,朝鲜太宗芳远以年老逊位,废世子禔,传位于第三子裪。明成祖不加干预,诏谕“听王所择”。八月,李裪(世宗)在朝鲜即位,明成祖遣使赴朝,封为朝鲜国王。
朝鲜建国后,与明朝聘使往来,关系是和睦的。
日本 元世祖发舟师东侵日本,覆没海中。终元一代,日本与中国不再通使。明太祖建国后,于一三六九年,派遣行人杨载出使日本。次年又派莱州府同知赵秩去日本,见日本国王良怀,告以大明天子,非蒙古比,劝谕修好。日本国王遣僧人祖来奉表贡马,并送还在明州台州掠去的中国人口七十余人,于一三七一年十月抵明都南京。明太祖宴赏使臣,并命僧人祖阐等八人送日本使者回国,回赐良怀文绮纱罗。胡惟庸案后,明太祖疑胡惟庸欲借日本为助,不再向日本遣使。一四〇三年,明成祖即位后,即派左通政赵居任、行人张洪偕僧道成出使日本。将行,日本使臣已至宁波,十月到达南京。明朝优礼相待,对使臣所带货物,包括违禁的兵器之类,均准按时价出售,并遣使随日本来使回访,赠日本国王源道义冠服及龟纽金章。此后,两国又恢复了贡使往来。
明初,在宁波设市舶司,日本商人须持明朝发给的“勘合”即凭证贸易。成祖永乐初,定议每十年贸易一次,人限止二百,船限二艘。但实际上日本来中国贸易的船舶和人数以入贡为名,远远超过上述规定,也不受十年一次的限制,贡物以外的走私货物超过贡物十倍。日本运来的货物主要是刀、扇、硫磺、铜、苏木、漆器等。自中国带回的是银、钱、绸缎、布帛、陶瓷等。日本折扇自宋代输入中国,行用不广。成祖时,日本作为贡品输入,明成祖赏赐群臣,折扇在明朝官员和文士中逐渐流行。
倭寇 明初,日本一些在国内失意的土豪与浪人,在中国沿海地区,武装走私,抢掠商民。当时称为“倭寇”。从辽东、山东到广东漫长的海岸线上,倭寇不时出没,甚至登岸剽掠。一三六九年,明太仓卫指挥佥事翁德率领卫所士兵力剿倭寇,生擒数百人,但倭寇仍时出剽掠,明朝大力加强海防,增置卫所,添造战船。明太祖一朝,先后在辽东到广东沿海设置五十余卫,计有士兵二十余万。每百户设一战船,千户所十船。一卫五所,有船五十,每船旗军五十名。
明成祖与日本修好,仍继续加强沿海防御。永乐九年(一四一一年)正月,命丰城侯李彬、平江侯陈瑄等率浙江、福建舟师剿捕海寇。一四一六年,命都督同知蔡福率兵万人,在山东沿海巡捕倭寇。一四一九年,总兵刘荣(刘江)领导军民在辽东望海埚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抗倭战役。望海埚,位于金州卫金线岛西北,距金州城七十余里,是辽东沿海的要塞,地势高广,可驻兵千余。刘荣任辽东总兵后,筑石堡,置烟墩了望。一日,二千余倭寇乘船前来。刘荣自烟墩得报,命都指挥徐刚伏兵山下,百户江隆率壮士潜绕贼船,截其归路。倭寇到埚下,刘荣举旗鸣炮,伏兵奋勇杀敌。倭寇大败,死者枕藉。逃脱者被江隆部擒拿。望海埚之役明军生擒倭寇数百,斩首千余。大获全胜,成祖一朝,倭寇不再敢来侵扰。
四、对安南的战事
安南国王陈氏受元朝封授,世为国王。明初,国相黎季犂杀逐陈氏,立子黎苍为皇帝,自称太上皇,改姓胡氏。黎苍改名胡■。明成祖即位,黎苍遣使来求封号,诈称陈氏宗嗣已绝。明成祖不明安南内情,于一四〇三年闰十一月封黎苍为安南国王。次年,前安南国王之孙陈天平来朝,陈诉黎氏篡逐真相,请讨黎氏。一四〇五年,明成祖遣使往安南查问。黎苍遣使谢罪,并诈请陈天平归国。明成祖再次受骗,派使臣聂聪送陈天平回安南,并命征南副将军黄中、吕毅、大理卿薛嵓领兵五千护送。一四〇六年三月,黄中等行至安南境内的芹站,黎苍伏兵山中,杀陈天平,聂聪、薛嵓均被杀。黄中,吕毅败退。成祖得报大怒,发大兵征安南。
一四〇六年七月,明成祖命成国公朱能为征夷大将军,镇守云南的西平侯沐晟及新城侯张辅为左右副将军,调兵八十万,大举出征。京畿及荆、湖、闽、浙、广西兵出广西凭祥,巴蜀、建昌、云南、贵州兵出云南蒙自,两路并进。十月,朱能病死,张辅受命代朱能领兵。安南全线布兵堵截,号称二百万。张辅等攻下多邦城,进克东都。一四〇七年三月,张辅、沐晟追击黎氏父子于富良江中,斩首数万,夺船三百艘。黎季犂、黎苍先后被俘,九月,缚献京师,囚禁。
明成祖败黎氏后,在安南依内地各省建置,设置交趾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和按察司,分其地为十五府,下设州县。以原北京行部尚书督安南军饷黄福为布政使兼掌按察司。安南战事,缘起于安南权臣谋位。成祖不明真相,一再失误,终致出动大兵远征,劳军费饷。安南军民死伤数万,也遭受沉重的损失。战争之后,明成祖不立新王,而据地设官,直接统治,更是违背安南人民的意愿,于明朝无益而有损。
一四〇八年八月,安南陈氏旧官简定起兵反明,称日南王,建年号兴庆。明成祖得报,再命张辅领兵二十万出征。一四〇九年,简定称上皇,立陈氏后裔陈季扩为大越皇帝,改元重光。张辅兵至安定,简定兵败被擒,押解至京师处死。一四一〇年十二月,陈季扩遣使请降,明成祖不复王封,而以陈季扩为交趾布政使,季扩拒不受命。一四一一年,张辅、沐晟再出兵征安南,安南继续抵抗。战争延续三年,至一四一二年,陈季扩被擒处死。张辅受命镇守交趾。
一四一六年冬,张辅在安南已逾十年,奉召还京。次年正月,交趾清化府土官黎利再起兵反。此后连年作战,直到明成祖病死。明朝军兵始终陷于安南军民的抗击之中,难以自拔了。
(四)迁都北京与北征蒙古
一、国都的迁徒
明成祖以燕王封地北平为基地,起兵夺得皇位。即位后即将北平改名为北京,作为明朝的陪都,建顺天府。一四〇九年,明成祖来北京,依朝廷建制,在北京建立五府六部等官署,称为行在。北京由此成为名符其实的第二国都。明成祖削弱诸藩,并奠立了边疆的统治后,于一四一七年春,开始营建北京都城,作迁都的准备。永乐十九年(一四二一年)正月元旦,宣告国都自南京迁至北京,称北京为京师。奠都北京是明成祖晚年完成的一件大事。北京从此成为明、清两代的国都,影响是深远的。
自明太祖建国以来,国都所在地的选择,曾经过几度变易。一三六八年三月,明军攻下开封,朱元璋亲往察看。军中谋士多建策定都中原。同年八月,明太祖宣布以金陵为南京,开封为北京,两京并立。次年,明太祖在南京召集群臣,商议建都事。群臣议论不一,明太祖亲自定议,以南京为国都,另在临濠府(濠州)建中都,理由是中都建在淮水以南,足以控制中原。濠州是明太祖的故乡,群臣自无异议。一三七〇年,明太祖设“行工部”,营建中都,命李善长总理其事。中都城规模宏大,周回五十里,内外城垣三重,内建宫殿、官署、宅第,施用五彩琉璃,极为豪丽。中都城建于明太祖的祖陵凤凰山下。一三七四年,改名凤阳府,治凤阳。中都之建历时五年,每年用工上百万,先后耗资至万万,尚未竣工。一三七五年四月,明太祖曾亲临中都,祭祀祖陵。随后以营建过于劳费,下诏停止役作。九月,改建南京宫殿,务求俭朴。一三七七年十月,南京宫殿建成。次年正月,明太祖诏定南京为京师。废北京,仍为开封府。
徐达军攻入元大都时,大都城阙宫室多在战乱中被毁,幸存的太液池畔的隆福宫,成为燕王的府第。明成祖建顺天府后,曾发流罪以下刑人开垦北京农田,又迁徙直隶苏州等十郡和浙江等九省商民来北京。一四〇四年又迁山西居民一万户来京。明成祖迁徙商户,旨在充实北京的财富,以促进经济的发展,与明太祖的打击豪富,用意不同。一四〇六年夏,北京大雨,旧城墙塌坏五千三百余丈。此后,连年修浚北京通惠河等河道并疏浚大运河,以通漕运。一四一七年,命平江伯陈瑄充总兵官,督办漕运,南方各省木材由运河运至北京。寿宁侯都督佥事陈瑄督工建造京城宫殿,工部尚书吴中与中官阮安等主持营建。一四二一年,京师建成,正式迁都,大运河的修浚也同时完工。
北京城营建在元大都城的基础上。东、西城垣依大都旧城包砌。北城墙南移约五里,南城墙南移约二里。因而东西距离与元大都相同,南北略有缩短,周回约五十五里。城中偏南十八里为皇城。皇城之内建造周回六里的宫城,又称紫禁城。元大都的太液池括于皇城之内、宫城之西。皇帝宫殿与后妃、太子诸宫集中于宫城之内。宫城正南门称承天门,门外左侧建太庙,右侧建社稷坛。皇城的正南门为大明门,门外两侧建置中枢官署,左文右武。都城的正南门称正阳门,左为崇文门,右为宣武门。都城的东、西、北三垣,各有二城门,全城合共九门。明初的北京城略小于元大都。但宫殿、祭坛、官署等设置更为集中,布局也更为严密了。
明成祖定都北京后,南京中枢各官署仍在当地继续理事,依然实行两京并立的制度。
二、北征蒙古
明成祖定都北京,显然是由于北京是燕王的基地,同时也还为了便于北征蒙古。
蒙古族鞑靼与瓦剌两大势力互斗,明成祖处置失宜,左袒鞑靼阿鲁台,远征瓦剌。瓦剌败后,阿鲁台得势,转而在明朝边境骚扰劫掠。明成祖大怒,决意再征鞑靼。定都北京后,当年十一月即召集群臣,集议亲征。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方宾、刑部尚书吴中等都以为连年北征,军储已消耗十之八九。车驾亲征,劳师费饷,建议兵不当出。明成祖固执己见,力排众议,将夏原吉、吴中罢职下狱。方宾畏罪自杀。明成祖命各地征发民夫,赶造粮车,明春运送军粮北上。
一四二〇年春,阿鲁台来攻兴和城,杀明都指挥使王焕。明成祖随即率领大兵十万亲征,随军运粮的民夫多至二十余万。明军出发,阿鲁台得讯逃遁。明军进退两难,沿途阅兵演武,缓行待命。六月初,行至开平附近,鞑靼军围攻万全,以为牵掣。明成祖不理,继续前进。七月间进至呼伦湖,确知阿鲁台已率众远走。明军劳师无功,难以回师。明成祖命兵众转而袭击支持阿鲁台的兀良哈三卫。三卫军无备,败溃。明成祖下诏班师。九月间,返回北京,庆祝这次出征的所谓胜利。
次年夏季,边将奏报从鞑靼降人中得知,阿鲁台可能又要南犯。明成祖不甘于前次的出师无功,决意再度北征。对臣下说:他(阿鲁台)一定以为我不会再出兵,我当领兵先到塞外等他,可以成功。七月,明成祖亲自领兵出宣府北进。命宁阳侯陈懋为前锋,统领陕西、甘肃、宁夏三镇兵,自西路包剿。九月,明成祖进军到万全西阳河,从鞑靼降官得知,阿鲁台已被瓦剌脱欢击败,部落溃散北逃,并无南犯之事。边将原奏失实。明军出不遇敌,再次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同月,陈懋前锋军进至贺兰山后,蒙古贵族也先土干率部众降明。(《国朝献徵录》卷七《陈懋神道碑》,卷九《毛忠传》)十月初,陈懋遣人驰奏万全。陷于困境的明成祖此时驻在万全以北的上庄堡,得报大喜,诏令陈懋对也先土干的部落资财,不可侵损,并诏谕也先随陈懋来见。《明宣宗实录》说也先土干是元太保不花六世孙。也先不花出于克烈部,先世降蒙,世居高位。不花在世祖朝曾为太子真金的师傅,文宗朝追赠太傅、恒阳王。不花子亦怜真赠太傅武昌王,秃鲁太师广阳王,按滩太保、赵国公。也先一家是元代望族。元亡后,也先土干在鞑靼、瓦剌之间,自成势力。《明太宗实录》说他“在虏中以黠桀自豪”,直到一四二三年七月,明成祖出兵前,仍然遣使来明朝见,与明朝之间从无战事。明人李贤撰《陈懋神道碑》,以也先之降为陈懋的战功,不免有所夸张。《明史》及《明实录》称他为蒙古王子或迤北鞑靼王子。他与阿鲁台的鞑靼,并非统属。称王子也只是因为他是元代诸王的后裔,并非鞑靼的汗或太子。但是,也先土干的来降,却足以使明成祖摆脱困境,有理由称无功为有功了。十月下旬也先土干与陈懋来见。明成祖亲加抚慰,封也先土干为忠勇王,赐姓名为金忠。次日,即下诏班师。明成祖车驾自万全出发,与金忠并马偕行。十一月初,经居庸关返回北京。文武群臣跪在道旁迎驾,欢呼万岁。北征鞑靼又算是取得了胜利。
明成祖晚年多病,为蒙古边事所困扰。阿鲁台降而复叛,使他耿耿于怀,必欲擒灭而后快。两次出师无功,表面的祝捷并不能掩盖内心的羞愤。回京后刚满两月,永乐二十二年(一四二四年)正月,大同、开平又奏报阿鲁台部众来袭。降明的金忠力请出兵,愿为先锋作战。金忠原遭阿鲁台胁迫,力请出兵也借以表明对明室的忠贞。明成祖征发山东、山西、河南、陕西、辽东五都司军兵,以陈懋、金忠为前锋,四月初,再次发兵亲征,英国公张辅与内阁大学士杨荣、金幼孜等文武大臣随行。兵出独石口,至隰宁,得知阿鲁台已率领骑兵,北移至哈剌哈河支流的答兰纳木儿河一带。五月初,明军到开平,稍停。随即北进,经原应昌路,于六月中到达答兰纳木儿河附近。陈懋、金忠回报,前锋军已到河畔,并无阿鲁台踪影。明成祖命英国公张辅等领兵搜山。张辅回报,搜索山谷周回三百余里,不见一人一骑。张辅请给一月粮深入搜索。明成祖见广漠之地,难望必得。六月二十一日,下诏班师。
明大军分东西两路回师,预期在开平会合。明成祖亲率东路军由近路返回,七月七日途经清水源,命大学士杨荣、金幼孜等撰文纪行,在数十丈摩崖上刻石,说是“使后世知朕曾亲征过此”。十七日,到达距开平尚有十一日路程的榆木川。明成祖自定都北京以来的三年间,三次出征,徒劳往返,劳瘁愤恼,病体日益不支,惭悔不听夏原吉等的忠言。对左右说“夏原吉爱我!”。次日,在榆木川中病死,年六十五岁。死前向英国公张辅传遗诏:传位皇太子。皇太子高炽(仁宗)即位后,上谥号为太宗。其后明世宗时改谥成祖。
明成祖即位前,以抗御蒙古有功,权势日重,进而夺得皇位。即位后,对鞑靼作战获胜。纳降阿鲁台,转而进攻瓦剌。阿鲁台得势复叛。明成祖自知失策,在愤恼中一意孤行,一再举行不明敌情也并非必要的亲征,终至身死军中,为天下笑。明成祖在北征中结束了他的一生,明王朝也由此结束了对蒙古的北征。
(五)皇位之争与宣德诸政
一、仁宗的短暂统治
明成祖病死,随行的文武臣僚集议,秘不发丧,护送遗体至开平。由大学士杨荣驰赴京师向皇太子奏报。
八月,太子高炽命皇孙瞻基去开平奉迎,在军中发丧。太子高炽(仁宗)在京师迎成祖遗体棺殓,奉遗诏即皇帝位。改明年年号为洪熙。
明仁宗是成祖的长子,太祖时册封为燕世子。成祖起兵夺位,奉命驻守北平。成祖即位后,一四〇四年召至南京,立为皇太子。成祖几次出征,均奉命监国。成祖次子汉王高煦随军北征有功,多次谗构高炽,太子詹事蹇义和辅导太子的黄淮、杨溥等东宫官属先后被罪系狱。成祖病死,仁宗随即释放夏原吉,即位后恢复夏原吉原职,倚为重臣,咨议朝政。因谏阻北征系狱的刑部尚书吴中和黄淮、杨溥等都自狱中释放。仁宗为稳定统治,锐意擢用东宫旧臣和阁臣。恢复成祖时罢废的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三孤(少师、少傅、少保)等尊职,以公侯伯尚书兼领。武臣中英国公张辅掌中军都督府加太师。文臣中蹇义在成祖末年得释,进为少傅兼吏部尚书,杨荣原曾在东宫为谕德,加太子少傅兼谨身殿大学士,进为太常寺卿,又擢为工部尚书。阁臣杨士奇曾任太子左谕德,成祖时也因太子被谗入狱,不久获释,进为少保兼华盖殿大学士,擢礼部侍郎,又进为尚书。原右谕德金幼孜加太子少保仍兼文渊阁大学士,任户部右侍郎。黄淮为通政使兼武英殿大学士,又进为少保户部尚书。他们大都是仁宗东宫旧臣,兼尚书衔后,仍是皇帝左右的辅臣,但禄位提高,职任也加重了。
明成祖在位二十二年,继承太祖的基业,巩固了明王朝的统治。但一些过猛的弊政也不免积怨臣下,愤抑难平。一是即位之初,对惠宗朝的旧臣广加诛杀,以至株连亲族,处置过于严酷。一是晚年一意北征,严惩谏臣,劳师费饷,招致边境不宁。仁宗力求缓解积怨,诏令礼部将建文诸臣家属因获罪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等处为奴者,一律释免为民。建文诸臣外戚全家获罪流放戍边者,只留一人,其余全部放还。以前因言事失当而充军者也予赦免。谏阻北征获罪的臣僚,已相继释免起用。阿鲁台于仁宗即位三月后,遣使臣贡马。仁宗给予回赐并派中官持诏书往谕阿鲁台,宥其前过,令通使往来如故。又遣使招谕兀良哈官民,仍前朝贡,听往来生理。
明成祖迁都北京,群臣多持异议。迁都后三月,皇宫奉天殿等三大殿起火焚毁。群臣应诏上疏,多称迁都不便。主事萧仪激切陈言,竟被处死。言官数人被贬官或下狱。一四二五年三月,仁宗诏令北京诸司复称行在。四月,命皇太子瞻基去南京居守,作还都南京的准备。五月,仁宗病死,年仅四十八岁。死前命召皇太子回北京,传遗诏即位。
仁宗在位不满十月,曾力图矫除积弊,有所作为,鸿图未展而早逝。在位期间,起用文臣,组成了中枢统治机构,为明王朝此后的施政,奠立了基础。
二、皇位之争
皇太子瞻基奉召回京。六月初抵芦沟桥。户部尚书夏原吉、礼部尚书吕震与太监杨瑛奉仁宗遗诏来迎。六月十二日在北京即皇帝位。改明年年号为宣德。瞻基(宣宗)早在一四一一年即由成祖立为皇太孙,曾随成祖三次北征,深得成祖喜爱。辅导仁宗的阁臣黄淮、杨荣、杨士奇、金幼孜等都曾受命辅导皇太孙,讲授经史。老臣夏原吉也屡侍太孙,往来两京。仁宗即位,皇太孙立为皇太子,朝野视为当然。仁宗崩逝,宣宗由皇太子即帝位,也自然得到东宫旧臣的拥戴。但即位不久,汉王高煦即起兵夺位,明王朝又出现了皇位之争。
汉王高煦谋夺皇位,由来已久。成祖起兵夺位,留世子居守。高煦随成祖转战南北,屡立战功。成祖立太子前,淇国公丘福曾数劝立高煦。解缙、杨士奇等文臣则称高炽仁孝。成祖不喜高炽,但极爱太孙瞻基,终于立高炽父子为太子、太孙。高煦封汉王,藩国云南。高煦不肯就藩,仍留南京,乘成祖北征,与近臣屡次谗陷太子高炽。又奏言解缙乘成祖北征,私觐太子,成祖将解缙下狱处死,株连朝臣多人。一四一五年,高煦改封青州,仍拒不就藩,受到成祖的斥责。成祖渐闻高煦有意夺嫡,私募军士,一四一七年三月徙封乐安(山东广饶),责令即日就藩。仁宗即位,曾召高煦来京朝见,仁宗病死,朝中传言汉王将起兵犯京,卫军整兵以待。宣宗来京,悉令撤去。宣宗自信有文武大臣的支持,不以高煦为意。
一四二六年八月初一日,高煦在乐安起兵夺位。立五军:指挥王斌领前军,韦达左军,高煦自率中军,世子瞻坦居守。又遣亲信枚青潜至京师约英国公张辅为内应。张辅当夜缚枚青奏闻。乐安人御史李浚,父丧家居,也赶到京师,向宣宗奏报高煦乱谋。宣宗遣中官侯泰持玺书往乐安见高煦,信中说:“昨枚青来言,叔督过朝廷,予诚不信”。又说:“且传播惊疑,或有乘间窃发者,不得不备”(《国榷》卷十九),高煦遣百户陈刚上章,指责仁宗违旧制封文臣,又请诛奸臣夏原吉等。宣宗知高煦已反,拟遣阳武侯薛禄率军往讨。杨荣、夏原吉劝宣宗亲征,说:“兵贵神速,一鼓可平”。八月初十日宣宗亲统大营五军将士出征,蹇义、杨士奇、夏原吉、杨荣等扈从。阳武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为先锋。十九日前锋至乐安,次日宣宗率大军至乐安城外。高煦原约山东都指挥靳荣等于济南起兵接应,被山东布政使与按察使阻止不得发。大军至,高煦护卫军不敢出,固守乐安城。宣宗大军发火炮(神机铳箭)攻城,声震如雷,城中战栗。宣宗以敕书谕降,射入城内。军心瓦解。二十一日,宣宗擒高煦,解回京师,禁锢于皇城内的囚室,名曰逍遥城,其后处死。因此案处死及充军者,二千余人。
宣宗出兵十日,迅速平定高煦,避免了一场争夺皇位的战乱。宣宗的统治稳固了。
三、宣德诸政
宣宗二十七岁即帝位,依靠曾经入值东宫的阁臣,继述仁宗稳定政局的大计,建立起明朝的统治。在位十年间,先后实行了几件大事。
控制藩王 汉王高煦之乱,曾经涉及成祖第三子赵王高燧。群臣上章劾汉王与赵王通谋事。宣宗将奏章送与高燧阅看。高燧惧,奏请交还常山中护卫。此后,楚庄王孟烷、蜀靖王友堉、肃康王瞻焰相继交还一至二护卫。诸王护卫军被削,此后不再增设。藩王失去军力,难以再谋反乱。宣宗进而颁布禁令,对诸王权力多方限制。
藩王不得如前干预地方行政,王府官员不得兼任地方官职。
藩王不得与朝内勋戚贵族联姻,嫁娶要选自民间,以防干预朝政。
藩王不得自行来京朝觐奏事。藩王及其宗亲族人如私自来京或越关奏事,要受到严厉惩治,直至废为庶人。
诸藩王之间不得会见。藩王在封地驻守,不得随意出城。清明祭祖须奏报朝廷允准。子女婚嫁也须奏经朝廷。
分封宗室是太祖定制,势难变改。诸王经多方控制,失去军政权力,或寄情诗文,优游自处,或广置田产,货殖经商。诸王子孙繁衍,多成豪富。明王朝每年还要给与宗禄和赏赐,也是朝廷财政的极大负担。
阁臣与巡抚 仁宗时,文渊阁之外,另建弘文阁,选儒士五人入值,侍论经籍,并铸弘文阁印,许以此印封白民事,翰林学士杨溥受命掌阁事。宣宗即位,罢弘文阁,命儒士四人仍还原任。杨溥与杨士奇等同值文渊阁。文渊阁建于皇宫之内,又称内阁,以别于外廷。宣德元年(一四二六年)入值文渊阁的阁臣六人,杨士奇、杨溥、杨荣、黄淮、金幼孜等五旧臣,又新增原东宫左谕德张瑛为礼部侍郎、华盖殿大学士。次年二月,原东宫侍读陈山晋为户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入阁,合共七人,与成祖时阁臣人数相当。杨士奇历事三朝,受顾命辅立宣宗,在七人中最有声威,也最得宣宗的倚重。一四二七年,黄淮以老病辞官。张瑛在阁中少所建白。一四二九年,调任南京礼部尚书。陈山因少学术也被解除阁职,专授小内史(宦官)习书。一四三一年金幼孜病死,年六十四岁。阁臣只余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人,世称“三杨”。
成祖时,入值文渊阁的文臣,逐渐参议国政,又多受命辅导太子。仁宗、宣宗时,前朝的阁臣既是东宫师保,又是受命辅立的重臣。权位更加崇隆,也更加受到新君的倚任。阁臣的职责,仁、宣两朝尚无明确规定,在侍论经史、草拟制诰之外,已从多方面参预军国重事。史籍所载以下事例,足以说明阁臣地位日益隆重。
咨议——阁臣原只备顾问。但仁宗传位太子,宣宗出平汉王、曲赦赵王、调免陈山以至举任官员、捐免租税等重大国事,均曾向杨士奇等阁臣咨议,然后决策实行。
建言——阁臣近在皇帝左右,便于上章建言。仁宗朝曾特许杨士奇、杨荣、金幼孜等密封言事。仁、宣两朝,杨士奇等曾多次上章建策。阁臣直接向皇帝建言,从而参预国事。
纠弹——纠弹原是谏官的职责。仁宗朝特赐阁臣杨士奇、杨荣、金幼孜等“绳愆纠缪”银章,说:“朕所行,未善,当尽言。”宣宗朝杨士奇奏称“前诏减官田租,户部征如故”(《明史?杨士奇传》),是弹劾户部的一例。
决狱——洪武时定制,三法司审理重囚须奏报皇帝遣官往决。仁宗曾亲谕大学士杨士奇、杨荣、金幼孜:三法司决审多滥。诏命三法司“今后审决重囚,必会同三学士同审”(《仁宗实录》卷三)军务——成祖时已命阁臣参预军务。宣宗朝出兵作战,均由阁臣参决。进士出身的杨荣,成祖朝即受命经办军务,与金幼孜扈从北征。进为文渊阁大学士后,随从成祖出塞,成祖将军务悉委杨荣。宣宗朝,杨荣首先建策亲征高煦,并随军出战。其后又随宣宗北巡,并曾将兵出击。
边事——仁、宣两朝的边事,北有蒙古,南有安南。或战或和,是军国重计,也由阁臣参预决策。
以上一些事例表明,仁、宣时期的阁臣,事实上已经通过不同形式,参预朝廷行政、监察、司法、军务以至对外事务等军国重事。由原来的侍读学士逐渐成为皇帝的辅佐。老臣户部尚书夏原吉、吏部尚书蹇义,于一四二八年十月特命停辍政务,仍原职禄,专备咨议。宣宗诏谕蹇、夏与杨士奇、杨荣:“可辍所务,朝夕在朕左右,共宁邦家”(《宣宗实录》卷四十七)。蹇义、夏原吉与杨士奇等阁臣由是组成为皇帝左右最高的决策核心。
仁、宣两朝都标榜遵守太祖旧制。太祖定制的显著特点是:朝中撤消丞相,皇帝亲掌六部。朝外分封宗室诸王以屏藩皇室。但自成祖以来,这一旧制即在默默地演变。宣宗时,诸王经过几次削弱和控制,在军事政治上已不再有力量。朝廷中则在皇帝以下六部以上出现了主要由阁臣组成的辅佐皇帝的决策核心。这一政治格局的变动在宣宗朝已基本形成,为此后历代皇帝所继承和发展,对有明一代政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宣宗时在地方政体上的建置,是始设巡抚。
明太祖废行中书省,藩王分驻要地,各省设三司使,不相统属,以削地方之权。成祖遣御史巡行天下,渐成定制,但只司监察,不理政事。一四二一年,派遣尚书、侍郎、都御史、少卿等十三人巡行各地,称为“巡抚”,义为巡视地方,安抚军民。官无定员,事毕回朝。仁宗时,命广西布政使周干巡视浙江。宣宗即位,周干还奏浙江土豪肆虐。一四二五年八月,宣宗命广西按察使胡概(原姓熊。《明史》作熊概)为大理寺卿,与四川参政叶春巡抚直隶及浙江诸郡(《宣宗实录》卷八)。次年,胡概捕送地方府县不能制驭的松江土豪、无赖、奸吏等至京,由都察院审理。一四三〇年,宣宗因各地税粮隐漏,弊病甚多,命大臣举荐一批官员擢升侍郎衔,分别巡抚各地,总督税粮。(《国榷》卷二十一)吏部右侍郎赵新去江西,户部右侍郎赵伦去浙江,礼部右侍郎吴政去湖广,兵部右侍郎于谦去河南、山西,刑部右侍郎曹弘去北直隶及山东,工部右侍郎周忱去南直隶苏、松诸府。宣宗颁给敕谕,说:“敢有阻粮事者,皆具实奏闻。但有便民事理,亦宜具奏”。(《宣宗实录》卷七十)巡抚有权处理诉讼,审问奸猾,成为皇帝特命的专职重臣。
安南复封 明成祖以重兵攻占安南,依明朝内地建置,设交趾布政使司与按察使司,以尚书黄福领二司事。安南反明武装,不断兴起。战事连年不止。一四一七年,清化府黎利起兵反明,声势日盛。仁宗即位,召还黄福复任工部尚书。命兵部尚书陈冾总领交趾二司,参赞军务。宣宗即位后,一四二六年总兵陈智与黎利作战兵败,改命成山侯王通为总兵官进讨。宣宗因安南连年用兵,与群臣议,拟复封安南,如太祖时自为一国,岁奉常贡。蹇义、夏原吉等以为二十年之功,不应弃于一旦。杨士奇、杨荣等附和宣宗。一四二六年冬,黎利拥兵数十万攻交趾,陈冾战死,王通败走。工部尚书黄福再掌交趾二司事。次年正月,宣宗再召杨士奇、杨荣议交趾事,说蹇义、夏原吉拘牵常见,欲为安南陈氏立后复国,使中国之人皆安于无事。杨士奇、杨荣盛赞宣宗“兴灭继绝”,说“三代之圣,不过如此”。(《宣宗实录》卷二四)宣宗命黄福访求陈氏后人。逃居老挝的陈冾,自称安南国王陈日煃之后,上表请封。十一月,宣宗遣使去安南,宣诏赦黎利,封陈暠为安南国王,命王通军及三司官全部撤退还朝。诏命未至,王通已败走广西。次年,黎利遣使入明,奉表称谢,但陈暠已死,请立黎氏。宣宗命再访陈氏后裔。一四二八年,黎氏仍称陈氏无后,奏请封立。次年,又遣使来明贡纳金银器,请摄国政。一四三〇年,宣宗遣礼部右侍郎章敞持敕印,往封黎利权署安南国事。黎利建年号顺天,建东都交州,西都清华府。全国分为十三道,各设布政司统治。宣宗结束了对安南的长期战事。安南重新立国,向明朝进贡。
再下西洋 仁宗即位,采夏原吉议,诏令停罢西洋取宝船。宣宗即位,政局稳定后,南海西域诸国又相继来明朝贡、贸易。安南战事停止后,一四三〇年宣宗命郑和率领船队,再经占城出使南海西域诸国,开读诏谕。五月间,敕命守备太监准备大小船只六十一只以及颁赏诸国彩币、交易物品、航海应用的物件(巩珍《西洋番国志》)。六月,正式颁诏遣郑和、王景弘等诏谕忽鲁谟斯等二十国即位改元并颁赐彩币(《宣宗实录》卷六七)。此次航行,郑和、王景弘为正使,副使太监李兴、朱良、周满、洪保、杨真、张达、吴忠等七人。船队人员共二万七千五百五十人。
当年闰十二月,郑和的船队,自南京龙江宝船厂开船,经龙江关,入长江口。一四三一年春二月到达福建长乐港,在当地等候朔风出海。十一月间,曾在长乐南山寺刻石纪事。据祝允明《前闻记》所录记事,十一月自长乐启航,十二月到占城。次年正月开船,二月到爪哇,七月到满剌加,八月到苏门答剌,十一月到锡兰山、古里,十二月到达忽鲁谟斯。一四三三年二月,大■船回洋,六月到江苏太仓。七月初返回南京。这个纪录大约只是反映了郑和亲自率领的大■船队的行程。宣宗诏书中列入的东非诸国卜剌哇、木骨都束、阿丹、祖法儿、竹步等地,可能是由副使率领的分■前往。副使洪保率领的分■在古里国遇到天方国(默伽国)的使臣,遂命通事七人随同前往天方,购得麒麟等珍贵动物。天方国也派使臣随船队来明朝进贡。天方国是伊斯兰教的圣地,原不在宣宗诏谕的二十国之内。作为回教徒的郑和虽然未能亲往默伽(麦加)朝圣,但由此建立了明朝与天方的联系。
郑和的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远航,恢复了明朝与亚非诸国的往来。随同来明朝贡的还有苏门答剌、古里、柯枝、锡兰、祖法儿、阿丹、甘巴里(坎贝)、忽鲁谟斯等国的使臣。宣德八年(一四三三年)闰八月朔日,宣宗在京城奉天门接受使臣们的贡物,重又建立起与诸国的政治联系与贸易关系。
蒙古边务 宣宗即位后,蒙古鞑靼阿鲁台与瓦剌脱欢连年遣使入贡,边境无大战事。兀良哈三卫蒙古自成祖以来渐被阿鲁台控制。兀良哈人或到滦河一带放牧。宣宗谕令禁止。一四二八年八月,宣宗率领众臣巡视北边,蹇义、夏原吉、杨荣等扈从。九月初至蓟州,得到谍报,有兀良哈蒙古兵民经会州来宽河。宣宗留诸臣于遵化,自将三千骑兵,由熟悉北边军务的杨荣随从,出喜峰口至宽河。骑兵以神机铳(大炮)轰击兀良哈兵民,俘获甚众,追击至会州。宣宗此举,显然仅在炫耀兵威,无意大举北征,遂自会州班师回京。次年春,三卫兀良哈首领完者帖木儿来京朝贡谢罪。宣宗放还俘掳家属,升任完者帖木儿为都指挥同知。其余首领也各有赏赐。
明初,在元上都设开平卫,驻军屯饷。成祖设兀良哈三卫后,开平孤立北边,时遭部属不明的蒙古部众的劫掠。一四二九年夏,开平又遭扰掠,镇抚张信被杀。宣宗命阳武侯薛禄为镇朔大将军总兵官护饷开平。次年四月,薛禄奉命修筑宣府镇北的独石堡、云州堡、赤城堡、鵰鹗堡,加强边防。宣宗乃放弃开平,将开平卫南迁三百里,移守独石,为开平前屯卫。六月又在宣府镇设万全卫都指挥使司,统辖十六卫。独石以北之地由此入于蒙古。十月,宣宗与内阁诸臣及蹇义等(夏原吉已卒)同至宣府,巡视边防。杨溥、杨荣、吴中等扈从宣宗至洗马林视师,劳问将士。
瓦剌脱欢与鞑靼阿鲁台的争战,仍在继续。阿鲁台立鬼力赤之子阿台王子为汗(《突厥系谱》)。一四三一年初,被瓦剌战败,五月率二千骑屯驻张家口外集宁海子。兀良哈三卫首领见阿鲁台失败,转而依附明廷。七月,宣宗遣使臣持敕书往告福余、朵颜、泰宁三卫都指挥使,准其来朝,往来市易,但须严饬部属,勿再侵犯边境。次年正月,泰宁卫脱火赤奏请明朝颁赐新印。秋初,明廷又分别赏赐三卫兀良哈首领。兀良哈三卫得明朝支持,八月间,出兵攻掠阿鲁台,被阿鲁台打得大败,逃奔海西,阿鲁台势力侵入辽东女真地界。
阿鲁台声势复振,又西向与瓦剌争战。一四三三年秋,瓦剌脱欢遣使臣来明朝贡,又遣使来陈奏蒙古事,明廷令其遣还以前扣留的明使。阿鲁台一支部属西行至凉州永昌,曾被甘肃明军擒斩百余人。额勒伯克汗家族的后裔脱脱不花曾于永乐时在甘肃镇降明。这时,又叛明西去,投依瓦剌,被脱欢拥立为汗(《蒙古源流》作岱总汗)。脱欢自为丞相。一四三四年初,脱脱不花与脱欢军在兀剌海(《国榷》作兀良哈海,即元兀剌海路)袭击阿鲁台部。阿鲁台部大败,溃散。四月间,阿鲁台遣部下头目向明朝奏报,被瓦剌击败,溃逃。宣宗遣锦衣卫百户马亮持敕书前往慰问,赐予彩币,但不参预战事。七月,明廷自来降的阿鲁台部众得报,阿鲁台子失捏干及部将朵儿只伯等将往凉州掳掠,敕告甘肃总兵严加戒备。事实是,这时朵儿只伯部与阿鲁台所立阿台王子已自兀剌海北逃至亦集乃路,仍遭瓦剌脱脱不花军围困。阿鲁台、失捏干父子则率领轻兵东逃到母纳山地(今乌拉特前旗)。瓦剌脱欢率重兵追袭至母纳山,斩阿鲁台父子,获得大胜利。八月,瓦剌脱欢遣使臣昂克来明朝奏报杀阿鲁台事,向明廷进贡马匹并奉献所获元朝玉玺。宣宗给予敕书说:“王(明封脱欢袭顺宁王)克绍尔先王之志,来朝进贡,具见勤诚”(《国榷》卷二十二),玉玺可以自留。九月,宣宗命蹇义、杨士奇、杨荣等扈从巡边,至万全卫洗马林,历阅各城堡。十月初,返回北京。次年正月病死。
宣宗一朝,对北边以防御为主,甚至不惜弃地移防,以求边境的安宁。在蒙古瓦剌与鞑靼之争中,虽然双方均望求得明朝的支持,明廷仍两俱安抚,不予介入。宣宗在位十年间,蒙古诸部争战频仍,明朝边境仍能始终保持稳定,对明朝的统治还是有利的。但鞑靼败后,瓦剌势力日益强大,又使明王朝面临着新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