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柳子厚文

子厚以元和十四年十月五日卒于柳州。公其月自潮即袁。明年，自袁召为国子祭酒。此文袁州作也。故刘梦得祭子厚文有云：“退之承命，改牧宜阳，亦驰一函，候于便道。”其后序柳集又云：“凡子厚行己之大方，有退之之志若祭文在。”“祭文”，盖谓此也。〔补注〕曾国藩曰：峻洁直上，语经百炼。公文如此等，乃不复可攀跻矣。

【原文】

维年月日，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祭于亡友柳子厚之灵¹。

【注释】

¹“ 维年月日”，文苑作“维某年岁次庚子五月壬寅朔五日景午”。“柳”下，或有“君”字。

【原文】

嗟嗟子厚，而至然邪？自古莫不然，我又何嗟！人之生世，如梦一觉¹； 其间利害，竟亦何校？当其梦时，有乐有悲；及其既觉，岂足追惟！

【注释】

¹“ 觉”，故效切。下“既觉”同。

【原文】

凡物之生，不愿为材¹； 犠尊青黄，乃木之灾²。子之中弃，天脱羁³；玉佩琼琚，大放厥辞。富贵无能，磨灭谁纪；子之自著，表表愈伟⁴。不善为斫，血指汗颜；巧匠旁观⁵，缩手袖间。子之文章，而不用世；乃令吾徒，掌帝之制。子之视人，自以无前；一斥不复，群飞刺天⁶。

【注释】

¹“ 为”，或作“谓”，非是。

²见庄子语。

³“”，音絷。

⁴“表表”，或作“表奏”，非是。

⁵或作“观旁”，非是。

⁶“飞”，或作“非”。

【原文】

嗟嗟子厚，今也则亡¹； 临绝之音，一何琅琅。遍告诸友，以寄厥子；不鄙谓余，亦托以死。凡今之交，观势厚薄；余岂可保，能承子托。非我知子，子实命我；犹有鬼神，宁敢遗堕²！念子永归，无复来期；设祭棺前，矢心以辞。呜呼哀哉³，尚飨！

【注释】

¹“ 也则”，或作“有今”。

²“宁”，或作“予”。

³或无此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