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太平广记 - (宋)李昉、扈蒙、徐铉等 >
- 鬼 >
- 鬼十二
唐俭
唐俭少时,乘驴将适吴楚。过洛城,渴甚,见路旁一小室,有妇人年二十余,向明缝衣,投之乞浆,则缝袜也。遂问别室取浆,郎渴甚,为求之。逡巡,持一盂至。俭视其室内,无厨灶,及还而问曰:“夫人之居,何不置火?”曰:“贫无以炊,侧近求食耳。”言既,复缝袜,意绪甚忙。又问何故急速也,曰:“妾之夫薛良,贫贩者也,事事十余年矣。未尝一归侍舅姑,明早郎来迎,故忙耳。”俭微挑之,拒不答,俭愧谢之,遗饼两轴而去。行十余里,忽记所要书有忘之者,归洛取之,明晨复至此,将出都,为涂刍之阻。问何人,对曰:“货师薛良之柩也。”骇其姓名,乃昨妇人之夫也,遂问所在,曰:“良婚五年而妻死,葬故城中。又五年而良死,良兄发其柩,将祔先茔耳。”俭随观焉,至其殡所,是求水之处。俄而启殡,棺上有饼两轴,新袜一双。俭悲而异之,遂东去。舟次扬州禅智寺东南,有士子二人,各领徒,相去百余步,发故殡者。一人惊叹久之,其徒往往聚笑。一人执锸,碎其柩而骂之。俭遂造之,叹者曰:“璋姓韦,前太湖令,此发者,璋之亡子。窆十年矣,适开易其棺,棺中丧其履,而有妇人履一只。彼乃裴冀,前江都尉,其发者爱姬也。平生龙之,裴到任二年而卒,葬于此一年。今秩满将归,不忍弃去,将还于洛。既开棺,丧其一履,而有丈夫履一只。两处互惊,取合之,彼此成对。盖吾不肖子淫于彼,往复无常,遂遗之耳。”俭闻言,登舟静思之曰:“货师之妻死五年,犹有事舅姑之心。逾宠之姬,死尚如此,生复何望哉。士君子可溺于此辈而薄其妻也?”(出《续玄怪录》)
【译文】
唐俭年轻时,骑驴要去吴楚。经过洛城的时候,渴得很厉害。看见路旁有个小屋,有个妇人,年纪有二十多,对着光亮缝补衣服。唐俭到她这里要水。近前一看她在缝袜子。她就到别的屋子取水。“您渴得厉害,我为您取水。”很快拿着一个盆去了。唐俭看她屋里,没有厨灶。等她回来就问:“夫人的住处,怎么不生火?”回答说:“贫穷没有东西做饭,向附近人家求食。”说完又继续缝袜子,神情很忙。唐俭又问:“什么原因这么着忙呢?”回答说:“我的丈夫薛良,是个贫穷的小商贩,干了十多年了。不曾回来一次照顾家里。明天早晨来人接我,所以很忙。”唐俭暗暗引诱她,妇人拒不回答。唐俭羞愧地辞别她,留下两轴饼。走了十多里,忽然想起所看的书有忘带的,就经洛城回家去取。第二天早晨又到了这个地方,被送葬的涂车和刍灵阻拦。唐俭问什么人出殡?回答说:“是商人薛良的灵柩。”唐俭吃惊于这个名字。是昨天那个妇人的丈夫。就问葬在哪里?回答说:“薛良结婚五年妻子死了,葬在故城。又过了五年薛良死了。薛良的哥哥主办他的丧事。想要合坟。”唐俭跟着观看。到了墓地,正是唐俭要水的地方。一会儿打开棺材。棺材上有饼两轴,新袜子一双。唐俭伤感而且很惊异这件事,就继续东行。船停在扬州禅智寺东南。有二个男子,各领一些人,相距百余步,在挖掘旧坟。一人叹息良久,他领的那伙人在一起哭。一个人拿着铁锹打碎棺材而骂着。唐俭就到那里造访。叹息的人说:“我姓韦。以前的太湖令。这个挖开的坟,是我死去的儿子,已经埋了十年了。刚才打开想换个新棺材,棺材里失去了一只鞋,却有妇人的鞋一只。指另一人说:”他是裴冀,前任江都尉。他开掘的是爱姬的墓。平生宠爱她。裴冀到任二年她死了,葬在这儿一年了。现在十年任期已满将要回家。不忍心弃她而去,想迁还洛城。等打开棺材,见丢失了一只鞋,却有男人的鞋一只。双方都很惊异,拿来一配,彼此正好一对。这是因为我的不肖之子和她淫乱,往复无常,把鞋留在这里了。“唐俭闻言。登船想道:”商人的妻子死了五年,还有照顾家的心情。受到过份宠爱的姬妾,死了尚且如此,活着的时候还能希望她怎么样呢?那么,君子还应该沉溺在这种人身上而轻视自己的妻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