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医院 外三病房 0号病室
一片光亮,什么都看不清。逐渐显出白色的屋顶、带花纹的吊灯、淡绿色的墙。又看清了挂在电镀架上的点滴瓶;太阳在电镀架上和点滴瓶里变得很小,刺眼。
田庚愣磕磕地望着周围。
一个年轻大夫正俯身为他听诊。
田庚转动了一下头,琢磨着眼前这个人。冰凉的听诊器在他瘦削的胸脯上移动,使他完全清醒了。他用右手使劲把大夫推开,想坐起来,但左手用不上劲,又倒下。
田庚:“怎么回事,我的手?!”
年轻大夫:“您最好别动,手上有针,输液。”
田庚:“我说的是这只,左手!没有知觉!”
年轻大夫:“您倒是没少费劲儿,割得太深了,神经给切断了。”
田庚看着大夫,目光变得恶狠狠的,倒像是大夫把他的神经割断的。
田庚:“这下更好受了。”
年轻大夫:“已经接上了,锻炼锻炼就……”
田庚:“谁让你给接上的?谁?!”
年轻大夫气得说不出话,干站着。
田庚:“谁给你的权力?谁?!”
年轻大夫变得诙谐起来:“上帝。老天爷。他们哥儿俩给您抬来的。”
田庚看看四周,倒怀疑起来。
年轻大夫:“您寄出的那些信往常要走一星期,可您在上帝那儿有路子,只走了四天。您的朋友打来了长途电话,给您的一位老同学,正好您这位老同学在我们医院当大夫。反正上帝的路子,什么事都好办。正好这间屋子也刚拾掇出来。”
这不是一间正规的病室。屋子不大,一个楼梯间占去了屋子的四分之一。楼梯间已经废弃,里面是老式的环形楼梯。屋里只放得下一张病床。
年轻大夫:“我本来该下夜班了,可上帝给了我这权力,让我回不成家,说是来了一位血气方刚的老先生。”
田庚:“你最好回家,也放弃这种强迫别人受折磨的权力。”
年轻大夫:“谁折磨您了?谁折磨您,您就找谁拼命去,何必……”
田庚:“我正在和它拼命!这儿!肝!”
年轻大夫:“肝?肝怎么啦?”
田庚:“问题不大,癌!而且是晚期!”
年轻大夫吃了一惊,走回到床前,在田庚的右肋下轻扪。
年轻大夫:“大点儿,有点硬。谁告诉您就是癌呢?脓肿,一般性充血,都可能。”
田庚:“你承认它大了,硬了,这就足够了。”
年轻大夫:“够干吗的?”
田庚:“证明给我诊断的那个大夫在撒谎!你会对一个轻病人撒谎吗?”
年轻大夫:“您的想法真可笑。也许是误会呢?”
田庚:“误会?呋氟尿嘧啶是干什么用的?自力霉素是干什么用的?在这种情况下不收住院怎么解释?治愈的希望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