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志卷第四
学校
府学,在南园之隅。景祐元年,范仲淹守乡郡。二年,奏请立学。得南园之巽隅,以定其址。元祐四年,纯礼持节过家,又请于朝,复得南园隙地以广其垣,卒父志也。绍兴十一年,梁汝嘉建大成殿。十五年,王奂绘两廉像,创讲堂,辟斋舍。规模宏敞,视昔有加。乾道九年,丘崇造直庐。淳熙二年,韩彦古创采芹、仰高二亭。十六年,赵彦操建御书阁、五贤堂在讲堂左。五贤谓陆蛰、范仲淹、范纯仁、胡瑗、朱长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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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长文《记》:
两仪定位,学校兴矣。五教既敷,学校立矣。礼义不可一日忘,故学校不可一日废也。昔唐虞三代之盛,未尝不以建学严师为先务。内则王世子、群后、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其入以齿。外则塾、党、乡、遂之间,其教以时。下至于四方万国之远,皆命之为庠序,其法详矣。故始于直宽刚简而防其失,次以歌诗音律而致其和者,此尧舜之典乐所以教也。以智、仁、圣、义、忠、和为之德,孝友、睦姻、任恤为之行,礼、乐、射、御、书、数为之艺,此周之大司徒、乡卿大夫所以教也。上之所以教于下,下之所以应于上,若置邮而传命也;若决江河,莫之能御也。《书》云“万邦黎献”,可以共为帝者之臣。《诗》称
“成人有德”,小子犹有所造。其材之可用如此。盖当是时,风化行,习俗美,人人有士君子之器。虽畎亩之贱,山林之幽,亦为仁义之所渐摩,礼乐之所陶染,咸人于善。买兔而不忘敬,敦苇而不忍践。岂有暴乱萌于心,奸宄害于事者哉。此建学之效也。王道衰,礼义废,独一鲁侯,能修泮宫。囚馘之献,犹不离此,邦人颂焉。战国之际,孟轲犹历说时君:“谨庠序之教,申孝弟之义。”终阔而不用。习大乱,迄于秦,弃儒任法,民不知学。而疾视其君,蜂起而墟秦矣。漠方休息元元,末遑先王之教。世宗奕奕,首善于京。其臣有若董仲舒者为大夫,文翁者为守吏,皆尚儒术。乃诏置博士弟子之员,而立学校官于郡国,其课土必以经艺。盖士不素养,则德难遽考。使因学以知经,因经以会道,庶乎有成矣。东京内盛三雍之仪,不及于外。而郑兴、贾逵、马融、郑康成之徒,继为人师,以经相授,囊括古典,六学寝明。是以时政虽乱于上,而义士交起于下,抗节濡足,用救陵夷,漠赖以不亡者百余年。魏分晋弱,事不足道。唐之文物盛矣,而尚赋以取人,世薄经术,以文辞相夸。夫文所以宣志也,观其文则志可廋哉。故元臣硕老,多由辞科以出。神宋受命,遏乱兴治。乘与常幸国庠,亲临讲席。是时勋臣宿将,并列藩镇。庠序虽未兴,而鸿儒硕士,闻风以起。有若戚坚素在睢水,种明逸在终南,皆聚徒讲授,髦俊归之。其后陪京方面之守臣,稍请兴学。
自景祐中,范文正公作学于吴,又创于润,滕子京建于湖。庆历之盛,文正公参预机政,而石守道、孙明复首居太学。是时仁宗开天章阁,召辅臣八人问以洽要,文正公复以学校为对。于是诏天下皆立学。神宗之时,立三舍法,置方郎致官,皆试可而后授。今上嗣位,申命近臣,荐堪内外学官者。方圣朝承平之久,而长育之勤,虽濒海裔夷之邦,执耒垂髫之子,孰不抱籍缀辞,以干荣禄。褒然而赴诏者,不知其几万数,盖自昔未有盛于今也。凡命教之法,以经术观其学,以词赋观其文,以论策观其智。所取兼于汉、唐,而德行道艺之士,参出乎其中矣。然欲合二帝、三代之法,使人人有士君子之器,在吾君相之所润色也。始,姑苏郡城之东南有夫子庙,所处隘陋。方文正公以天章阁待制守是邦,欲迁之高显。相地之胜,莫如南园。南园者,钱氏之所作也。高木清流,交荫环酽。乃割其与隅以建学,广殿在左,公堂在右,前有泮池,旁有斋室。是时学者才逾三十人,或言其太广。文正曰:“吾恐异日以为小也。”于是召安定先生首当师席,英才杂遝,自远而至。厥后登科者逾百数,多致显达。繇景祐讫今五十余载,学者倍蓰于当时,而居不加辟也。长文适忝命掌学,周视黉舍,倾陊褊迫,寒薄暑掀,诸生病之,来者无所处。乃与同僚议请南园隙地以广斋庐,屡谂于郡守,部刺史病财用之不给。会文正之子兵部侍郎公纯礼,以厚德远业,见器朝廷,出自奉常制置江淮六路漕事。持使者节,过乡上冢,乃以学舍之微启公。公既即学拜文正公遗像,延见诸生,感慨陈迹。即奏言苏、润之学,皆先臣所建。后之人不葺,而斋室不庇风雨,讲习无所,愿给钱修广。而今太守谏议王公在润,先以润学为请。有诏:各以度牒十纸充其费,时元祐四年五月也。
前守户部刘公瑾,选官治役,度用赋工。会汪公自润易苏,下车三日,临视兴作,命下栽筑,填圩立基,如讲之素。益以关赋之材,助以亡命之卒,完旧创新,累工逾万,期岁而告成,不以一分取于民。公堂如也,廊廉翼如也。斋室凡二十二,而始作者十。为屋总百有五十楹,而初建者三之一。立文正公、安定先生祠字。迁校试厅于公堂之阴,榜曰“传道”。庖厨、澡室,莫不严洁。窈然而深,旷然而明。其处也宽,其容也众。南楹引爱日,北牖延清风,咸适其宜矣。凡学田之佃于人而隐没者,为之括而宾之。屋之僦于市而已坏者,为之新而复之。养士之资,由此不匮,皆太守所命也。
夫儒者早暮孜孜从事于典籍,苟居处之不佚,糇粮之不丰,而责其勤,难矣。故严其宫,足其饷,所以教也。且吴为东南都会,自泰伯三逊天下,延陵脱屣千乘,言偃以学称,严助以文著,朱、张、顾、陆,世多显者。此诚礼义之区,儒雅之薮也。今夫兴学以教者,岂徒贵其中程课、躐科等哉。必也,为文足以贯道,为经足以通理。立于朝廷则谋王体,赞国论;仕于郡县,则宣惠泽,兴事功。其余风所扇,犹将使人老老而幼幼,夫夫而妇妇。室有忠信,俗有廉洁。然后知新学之作,岂专以栋宇为哉。君子谓兵部公善述其先志,可谓之孝。正谏公乐成于教育,可谓之仁。惟孝与仁,于是著矣。正谏公以道立朝,忠精不回。其治吴期月,吏民感其德而安其政。昼坐郡阁事,至即决。已而与宾客雍容笑语,沛然有余裕。方学之成,吴人莫不欣悦鼓舞,望车马之来,而乐芹藻之采也。见命作记,确辞莫获。辄系之声诗,刻之隆碣,以告于后世云。诗曰:
惟帝光宅,锡民保极。曷以臻兹?惟教之绩。
降漠迄唐,以经以文。元臣硕老,世伟其人。
天佑神宋,七圣继德。右儒尚文,经纬九域。
肇开雍庠,周设泮序。兴贤举能,岁几千数。
维吴有学,文正是兴。师明友谅,俊杰绍登。
历载五纪,丞然髦士。将圮其隘,士罔能止。
翼翼肤使,继述其先。建言于朝,授牒易泉。
邦牧承命,以新以广。匪惮厥勤,资我教养。
高堂邃廉,环辟群斋。潭潭其深,济济其来。
孰居是堂,勿尸厥职。直尔诚心,传道解惑。
凡处是斋,勿嬉勿息。道德渊源,辞章润色。
拱把之木,长而参云;涓勺之水,涤而流坤。
匪学之设,惟材之成。是明是翼,永赞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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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仲熊《重修大成殿记》略云:
郡邑置夫子庙于学,以岁时释奠。盖自唐贞观以来,未之或改。我宋有天下,因其制而损益之。姑苏当浙右要区,规抚尤大。更建炎戎马,荡然无遗。虽修学宫于荆榛瓦砾之余,独殿宇未遑议也。每春秋展礼于斋庐,已则置不问,殆为阙典。今宝文合直学士括苍梁公来牧之明年,实绍兴十有一里也。二月上丁,修祀既毕。乃惕然自咎,揖诸生告之曰:“天子不以汝嘉为不肖,俾再守兹土。顾治民事神,皆守之职。惟是夫子之祠,教化所基,尤宜严且谨。而拜跪荐祭之地,庳陋乃尔。其何以揭虔妥灵?汝嘉也不敢避其责。曩尝去此弥年,若有所负,尚安得以罢软自恕,复累后人乎!他日或克就绪,愿与诸君落之。”于是谋之僚吏,搜故府得遗材逾千枚,取赢资以给其费,鸠工庀役,各举其任。岁月讫功,民不与知,像设礼器,百用具修。至于堂室、廊序、门牖、垣墙,皆一新之。
六经阁,旧有之。吴学始于范文正公,后更八政始成。而此阁成于富严郎中。先是张伯玉尝以郡从事主学,后帅浙东,阁始成。世传邦人谒记于伯玉,伯玉令参佐拟撰,皆不如意。一日对众援笔,书首句云:“六经阁,子史在焉,不书,尊经也。”坐皆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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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玉《六经阁记》云:
六经阁,诸子百家皆在焉,不书尊经也。吴郡州学,始由高平范公经构之。至今尚书富郎中,十年更八政,学始大成,而六经阁又建。先时,书籍草创,未暇理缉。厨之后庑,泽地污晦,日滋散脱。观者恻然,非古人藏象魏、拜六经之意。至是,富公始与吴邑、长洲二大夫以本学之余钱,僦工市材。直公堂之南,临泮池,构层屋。起夏六月乙酉,至秋八月甲申,凡旬有七浃。计庸千有二百,作楹十有六,栋三,架溜八,桷三百八十有四。二户六牖,梯衡粢税、圬墁陶甓称是。祈于久,故爽而不庳。酌于道,故文而不华。经南向,史西向,子、集东向。标之以油素,揭之以油黄。泽然区处,如蛟龙之鳞丽,如日月之在纪,不可得而乱矣。则天地之极致,皇王之高道,生人之纪律,举在是矣。古者圣人之设教也,知函夏之至广,生齿之至众,不可以颐解耳授。故教之有方,导之有原。乃本庠序之风,师儒之说,始于邦,达于乡,至于室,莫不有学。垣之以文物,耸之以声名,先用警策其耳目,然后清发其灵腑。故其习之也易,其得之也深。其教不肃而成,不烦而洽。驱元元之入善域,优而柔之,俾自得之。万世之后,尊三王四代法者,无它焉,教化之本末驯渐也。然则观是阁者,知六经之在,则知有圣人之道;知有圣人之道,则知有朝廷之化;知有朝廷之化,则向方之心,日懋一日。礼义之泽流于外,弦诵之声格于内。其为恶也无所从,其为善也有所归。虽不欲徙善远罪,纳诸大和不可。召康公之诗曰:“岂弟君子,来游来歌。”子思子之说云:“布在方册。”人存则政举,凡百君子,繇斯道觉斯民,畅皇极,序彝伦者,舍此而安适,得无尽心焉。诸儒谓伯玉尝从事此州,游学滋久,宜刊乐石,庶几永永无忽。
御书阁,淳熙十四年,郡守秘阁修撰赵彦操,即六经合旧址为之,以奉高宗皇帝所赐御书。石刻六经,先是累政欲作,弗果。彦操始克立,遂为郡庠壮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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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迈《记》:
若稽古高宗皇帝,实天生德。既以聪明圣武,戡济多难,垂中兴亿年之基。洎保大定功,投戈息马于世纷万殊。泊乎无一嗜玩,唯翰墨捆域。天纵神与,持致志专心,不舍食息,渊妙沉着。顾韦诞、钟繇所擅正书中取威,定霸高处,视古无上,帝中第一。殆隘么不足言羲、献,诸庾固已望洋敛避,矧唐欧、虞、褚、薛辈,直可台与命也。《诗》、《书》、《易》、《春秋》、《孝经》、《论语》、《孟轲氏》凡几书,书凡几帙,帙凡几字,一一肆笔而成。翥凤翔鸾,震荡辉赫。端正严重,肃如神明。当是时,每终一经,辄诏玉册官摹刻,遍以石本,侈锡方夏光天之内,盖群戴其书。昔人谓万世之下,一遇大圣而知其解者,是为旦莫之遇。况乎亲见帝王以为之师,恩斯勤斯,士宜如何报也?妥奉当在泮宫。苏为吴盛府,故有六经阁,毁于兵。
绍兴中,守臣宝文阁学士王唤,始改建学,室宇宏备,夸雄它邦。合独未克立,而庋置石经于大成殿。仍俭就寡,瓜华芗火之敬,弗答弗涓,揆于祗瞻,殊甚不称。寥寥向四纪,郡博士领诸生数有请,二千石亦数留意。然昼不坚定,会其凡,辄中止。更数十政,讫莫之能为。
淳熙十四年,秘阎修撰赵彦操至。平易中和,敏洁莅业,用善教得民。苏比比多事,且去天咫尺。南北问涂者,街舟接轴。冗丛厥身,居东道主。第知承迎过客,趣了亭传为先务。朴遨马上,戴星而入。民瘼不暇问,尚安以教化劝功为哉。彦操才旬月久,非能滋民,使多浚财,使丰辟上,使广而千里,一旦廓(廓)如仙晨道院。于是以一阁之任自予,即旧址,度为三楹两翼。三其檐。为高六十尺,为广七十有五尺。材木以壮买,瓦石以愿市,工以募来。发公帑赢储千万给费,相以冶钱二十之一。毫犁之须,于我乎取。虑卜于素,五县乃不知。
去年秋七月壬戌命日,今年春二月丁卯,成一区之宫。若飞从天外,行人骇观,凝立如植。彦操写其制,以告当涂守迈,使识本末。臣恭惟西箱清穆敞闲之处,至尊寿皇圣帝奉先追孝,方勒崇焕章,建官列职,燕迪宸奎之昭,回上模紫清。一时臣子,宜有以效尺寸。彦操羽仪宗支,尝典正京邑,参侍从,兹息匣辅藩。首能扩尊君亲上,然后兴学之谊。鸠此巨役,章天显休。佥谓当刊表乐石,以诗不朽。其词曰:
故吴所都,上直斗牛。今为畿辅,气压百州。
沈沈学宫,鼎以杰阁。烂其天光,照我海岳。
倬哉高皇,肆笔成书。石经百卷,方国是储。
岧蛲干云,翚若有造。谁其尸之?臣日彦操。
洞庭之山,具区五湖。龙螭万数,右翼左趋。
惟尔有神,实主张是。时节来朝,敬于万里。
补注:
吴学久不修,宝庆三年秋七月大风雨,殿阁、堂馆、直舍、门廉、斋亭,皆摧圮欲压。绍定二年,以复田得租,遂新之。始于宪守林介,成于郡侯李寿朋。吴潜作《修学记》,陈耆卿作《复田记》,并附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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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学记》:
潜同里汪君泰亨,教授吴学。学有田,为豪右隐占久。君条具始末,闻于守相,闻于部刺史,转闻于相国。迄归田,且得所负积赋,为钱三百五十万有奇。君曰:“有田矣,不患无以养也;有养矣,不患无以安也。”颅瞻学宫,日颓月圮,遂捐钱,有事改作。宪守林公介,佐以他钱五十万。后来者刑狱使者王公与权、常平使者王公拭、郡太守李公寿朋,皆相眠继金粟,财益衍用不匮。仆兴僵立,朽革腐新,悉就条理。旧为屋七百五十程,一一皆新美矣。若耆宿,若宗胄,若业武,游学亦各有次。独童而习者,教毓未备。乃别敞一斋,曰小学。哉工于绍定戊子冬十一月,粤己丑秋七月既功,于是吴学益奂然甲东南矣。夫物囿于数者,有成必有毁,天地、日月、宇宙、江山,不能逃焉。而所以扶持于不坏不灭者,人也。彼大者固已如此矣,况小乎。故新而久必敝,敝而久必坏,坏而久必泯。学基堂于文正范公父子,中更南渡,历绍兴,阅乾道,至淳熙,涉贤守数人,经时数十载始大备。而其积累艰难,亦可喟息矣。能及其敝而未坏,坏而未泯,疾起而扶持。举斯加彼,察乎天地、日月、宇宙、江山所以不坏不灭者,斯岂不足以尽人道而宏教法哉。诸生朝游而夕息,景行先哲,睹文正容貌,而企慕其为人。其未仕也,必如文正刻苦自厉,以六经为师,文章论说,一本仁义而后可。其既仕也,必如文正有是非,无利害,与上官往复论辩,不以官职轻人性命而后可。其仕而通显也,必如文正至诚许国,终始不渝,天下闻风,夷狄委命而后可。诚如是矣,则不负今相国,今部刺史、守相,今郡文学,所以幸惠尔学者。庶几潜言,抑有述焉。
是岁九月望日,宛陵吴潜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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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田记》:
按《吴郡图刻》,建学防文正范公,主学防安定胡先生。先生学法,传天下未坠。学宫在一州,亦未废也。而田有不守者,盖公斥胜地焉宫,又择沃壤为田。更建炎亡其籍,而绍、淳之石与版,独烂如也。不幸渔于豪民之手,黠吏羽翼之,株远冗深,漫弗省治。故在常熟县为田千六百九十亩,而租之入者仅干亩焉。盖十有九年,更几部使者、郡守,不能直,几校官不得直。而得直者汪君泰亨,能直之者林公介、章公良朋、司马公述也。方林公之摄守也,汪君力以告,公力主之。已而章公为守,又力主之。既主之直矣,有撼者,司马公为使,继直其事。遇林公再摄守,复深直其事,遂得直。盖归其冒没六百二十亩,又归其间羡四百余亩,士类起舞矣。乃并祠三公于学,而请记于余。余惟三代盛时,无地无学,而无家无田。故学之宫,不待兴田,不待给。而听谓良民者,即其所谓秀士也。其后士与民二矣,给之田以助学,盖将使士之秀者专之。而乃使民之无良者夺之,其于义何居?而不知此邦之田,则文正所给之田也。给以助学,则安定所主之学也。白景祐以来,言哲辅者孰如文正,言明师者孰如安定。二贤光气,覆罩八表。岂以一州亲沐嘉泽,亲染余诲,而可废队之乎?以十有九年之湮没,而还之一朝。其还者,时也;所以还者,人也。此三公之所以有赐于学也。人知三公之赐之深,由其主之之力。而不知汪君之请之力,其赐概不浅也,虽并祠可也。夫二公冶文正之地,而汪君司安定之席者也。或主养,或主教,一也。凡尔多士,因其养而溯其所以养,如见文正焉。因其教而溯其所以教,如见安定焉。以是学古穷经,砥操厉行。末达则治己,达则治天下国家。将使事业显融,名声辉焯。后之人见其盛而推其所自,曰吴学之士也,不负教与养者也。其岂非三公与汪君之意夫!其岂非文正安定之意夫!
绍定二年八月朔日,天台陈耆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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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在西河西明泽桥北,旧西比较酒务基。乾道四年,郡守姚宪建,范成大书额。
县学记
吴郡自古为衣冠之薮。中兴以来,应举之士,倍承平时。后五县皆兴学,然其盛衰,则系令之贤否。绍兴间,程沂为昆山令,重修学,张九成作记。或谓九成托此以讽,遂不人石,集中亦不载。比访得之,附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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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肃《昆山县学记》:
学之制,与政损益。故学举则道举,政污则道污。昆,吴东鄙之县。先是,县有文宣王庙,庙堂之后有学室。中年,兵馑荐臻,堂宇大坏。方郡县多故,未遑缮完。其后长民者,或因而葺之,以民尚未泰,故讲习之事,设而不备。大历九年,太原王纲以大理司直兼县令。既释奠于庙,退而叹曰:“夫化民成俗,以学为本。是而不崇,何政之为?”乃谕三老主吏,整序民,饰班事。大启室于庙垣之右,聚五经于其间。以邑人沈嗣宗躬履经学,俾为博士。于是遐迩学徒,或童或冠,不召而至,如归市焉。公听治之暇,则往敷大猷以耸之,博考明德以翼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揭而厉之,使自趋之。故民见德而兴,行之于乡党,洽于四境。父笃其子,兄勉其弟。有不被儒服而行,莫不耻焉。佥曰:“公主于设教,向其末不坠其本,易其俗不失其宜也。”传曰:“本立而道生。”昔崔瑗有《南阳文学志》,王粲有《荆州文学志》,皆表儒训以著不朽。遂继其流,为《县学记》,俾来者知我邑经艺文教之所以兴。是岁龙集乙卯,公为县之明年也。
大历九年月日,梁肃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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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禹僻《昆山县新修文宣王庙记》:
夫圣人之生,必受天命。有位者,天使之化民,为一时也。三皇五帝之谓乎。无位者,天使之立教,为万世也,先师夫子之谓乎。是以穷于旅人,终于陪臣,非不幸也。向使居帝王之位,行尧舜之风,则颜、闵之科,犹元凯之举也。两观之诛,(犹)四凶之罪也。自然道至而我无为,化行而人不知。时之歌者,必曰何力之有?后之美者,必曰无得而称也。虽流为典谟,形乎筒册,亦不过浚哲文明,温恭允塞而已。岂复有祖述宪章之道,流于后代乎?故曰:“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者也。”秉笔之士,安得轻议其德业欤?吴之诸郡,姑苏称其尊。郡之属邑,昆山出其右。杂以渔盐之利,溉乎朝夕之池。昔在皇唐,是为名邑。降及钱氏,兹惟上腴。距海之田,民斯阜矣。然而庠序或缺,儒素弗兴。实仓糜而礼节未知,既富庶而教化不至。为邑之长,得无咎乎?县大夫边公,世为儒流,时号甲族。自起家之调,历宰邑之资。所在播其能名,侪类惊其久次。大来之望,固未易知。皇上嗣位之明年,淮海王如京师,且献图籍,尊王室也。主上思泰远人,精择循吏。铜墨之任,尤难其才。始得公以宰吴,吴民受赐。降玺书以劳之,旌善政也。秩满受代,将选于天官。会兹邑有令尹之乏者,二千石命公以承乏。且叙政绩,闻诸冕旒。未几,有即真之命,免常调也。公因民所利,期月而治。以为人者教之本,儒者教之先。苟非师严而道尊,乌可移风而易俗哉。先是文宣王庙,但有基址,尽为蓁芜。废而不修,六十年矣。公乃出俸金以营之,同僚悦随,郡吏弗违。乃庀工徒,乃度材用。一亩之宫,图蔓以出之。数仞之墙,树土而揭之。殿堂既严,门阙斯备。丽以丹漆,饰以圬墁。制度合乎礼文,力役当乎农隙。乃像素王,被华衮,垂珠旒,王者之制彰矣。乃状十哲,冠章甫,衣缝掖,儒者之服备矣。庙之兴也既如彼,像之设也又如此。粤上丁之晨,行释奠之礼。所以列豆篷,陈篮簋,洁牲牢,具罍洗。蛰币有数,尸祝有辞。八音作而人和。三献终而神悦。礼无违者,道不虚行。观之如堵墙,化之犹影响。俎豆之事修矣,礼乐之道兴矣。十室之邑,期忠信以如丘;一变之风,闱《诗》《书》而及鲁。议者曰:吴地,裸国也。昆丘,海隅也。旧染霸俗,未行儒风。非明君以文德敷万邦,非贤宰以儒术化百里。又安能遵先王之教,移小国之风者哉?禹偁幸忝德邻,熟闻异政,爰旌茂绩,俾述斯文。鸡言虽在于圣门,不朽愿刊于贞石。
时大宋雍熙四年三月十九日,将仕郎守大理评事、知长洲县事王禹僻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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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成《昆山县重修学记》:
通直郎知乎江府昆山县事程公沂咏之,文筒公之曾孙,伊川先生之侄孙也。绍兴二十八年七月十二日,作书抵余曰:沂闻为政莫先于教化,教化莫先于兴学。吾邑有学,卑陋不治,甚不称朝廷所以尊儒重道之意。学门之外有社坛,斋厅掩蔽于前,气象不舒,沂乃移于社坛之西。辟其门墙,广袤十余丈。又以东隅建学外门,周植槐柳,增崇殿门。营治斋字,气象宏伟。殿堂斋廉,鼎鼎一新。遇月旦,则率县官诣学,请主学者分讲六经,与诸生环坐堂上以听焉。时知府事待制蒋公,名其堂曰“致道”,并书学榜以宠贲之。呜呼,可谓盛矣。又曰:先生昔学于大儒,其所见闻非俗儒比。愿以其所闻者明告于我,我将有以大之。余曰:吾老矣,久抱末疾,旧学荒落,顾何以副子之请?虽然,不可以虚辱也。辄以闻于师者以告左右,左右其择焉。窃尝以为学者当以孔子为师;以孔子为师,当学孔子之学。孔子之学,非为博物洽闻,𫄨章绩句,高自标致,视四海为无人。攘臂而言曰:吾仕官当至将相,吾富贵当归故乡。吾当记三箧于渡河,赋万言于倚马。此正俗儒之学,孔子之学乃不如是。当熟诵孔子“若圣与仁,则吾岂敢”之说,子夏“掬溜播洒”之说,孟子
“徐行后长者”之说,以求孔子之心,可也。是谓孔子之学。若乃学如马融、如陆淳,博如许敬宗,文如班固、如柳子厚,亦可矣。而依梁冀,而助武氏,而事实宪,而附王叔文,此吾侪之所以羞道,而孔门之罪人也。咏之以为如何?如其不然,当明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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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熟县《丹阳公祠堂记》:
平江府常熟县学丹阳公祠者,孔门高第弟子言偃子游之祠也。按太史公记孔门诸子,多东州之士,独公为吴人。而此县有巷名子游,有桥名文学,相传至今。《图经》又言:公之故宅在县西北,而旧井存焉。则今虽不复可见,而公为此县之人,盖不诬矣。然自孔子之没以至于今,千有六百余年。郡县之学,通祀先圣。公虽以列,得从服食。而其乡邑乃未有能表其事而出之者。庆元三年七月,知县事通直郎会稽孙应时,乃始即其学宫讲堂之东偏作为此堂,以奉祠事。是岁中冬长日之至,躬率邑人、学士、大夫及其子弟,奠爵释菜,以妥其灵。而以书来曰:愿有记也。熹惟三代之前,帝王之兴,率在中上。以故德行道艺之教,其行于近者著。而人之观感服习,以入焉者深。若夫句吴之墟,则在虞夏五服,是为要荒之外。爰自太伯采药荆蛮,始得其民,而端委以临之,然亦仅没其身。而虞仲之后,相传累世,乃能有以自通于上国,其俗盖亦朴鄙而不文矣。公生其间,乃独能悦周公、仲尼之道。而北学于中国,身通受业。遂因文学以得圣人之一体,岂不可谓豪杰之士哉。今以《论语》考其话言,类皆简易疏通,高畅宏达。其曰“本之则无”者,虽若见诂于子夏,然要为知有本也。则其所谓文学,固宜有以异乎今世之文学矣。既又考其行事,则武城之政,不小其邑,而必以诗、书、礼、乐为先务。其视有勇足民之效,盖有不足为者。至使圣师为之莞尔而笑,则其与之之意,岂浅浅哉。乃其取人,则又以二事之细而得减明之贤,亦其意气之感,默有以相契者。以故近世论者,意其为人必当敏于闻道,而不滞于形器。岂所谓南方之学,得其精华者,乃自古而已然也耶?矧今全吴通为畿辅,文物之盛,绝异曩时。孙君于此,又能举千载之阙遗,稽古崇德,以励其学者。则武城弦歌之意,于是乎在。故熹喜闻其事,而乐为之书。至于孔门设科之法,与公之言所谓本,所谓道,及其所以取人者,则愿诸生相与勉焉,以进其实。使此邑之人,百世之下,复有如公者出。而又有以一洒夫偷懦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之讥焉。是则孙君之志,而亦熹之愿也。公之追爵,自唐开元始封吴侯。我朝大中祥符改封丹阳公云。
五年六月甲申,朝奉大夫致仕、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朱熹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