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十四
羽檄如流星,[一]虎符合专城。[二]喧呼救边急,[三]群鸟皆夜鸣。[四]白日曜紫微,三公运权衡。[五]天地皆得一,[六]澹然四海清。借问此何为,答言楚征兵。渡泸及五月,将赴云南征。[七]怯卒非战士,炎方难远行。长号别严亲,日月惨光晶。[八]泣尽继以血,心摧两无声。[九]因兽当勐虎,[十]穷鱼饵奔鲸。[十一]千去不一回,投躯岂全生。[十二]如何舞干戚,一使有苗平?[十三]
[一]《史记》:“吾以羽檄征天下兵。”裴骃注:“《魏武奏事》曰:今边有小警,辄露檄插羽,非羽檄之意也。骃按:推此言,则以鸟羽插檄书,谓之羽檄,取其急速若飞鸟也。”颜师古《汉书注》:“檄者以木简为书,长尺二寸,用征召也。其有急事,则加以鸟羽插之,示疾速也。”又《淮南王传》:“持羽檄,从南方来。”颜师古注:“羽檄,征兵之书也。”
[二]《后汉书》:“旧制,发兵皆以虎符,其余徵调,竹使符而已。”潘岳《马汧督诔》:“剖符专城,纡青拖墨之司。”张铣注:“专,擅也,擅一城也,谓守宰之属。”
[三]梁简文帝诗:“轻兵救边急。”
[四]《庄子》:“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萧士赟曰:言一时喧呼惊扰,栖鸟亦不得安其巢,至于夜鸣也。
[五]《韩诗外传》:三公者何?曰司空、司马、司徒也。司马主天,司空主地,司徒主人。故阴阳不和,四时不节,星辰失度,灾变非常,则责之司马。山陵崩弛,川谷不流,五谷不殖,草木不茂,则责之司空。君臣不正,人道不和,国多盗贼,下怨其上,则责之司徒。《通典》:周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汉以丞相、大司马、御史大夫为三公,后汉、魏、晋、宋、齐、梁、陈、后魏、北齐皆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后周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隋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大唐因之。
[六]《老子》:“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河上公注:一,无为,道之子也。天得一故能垂象清明,地得一故能安静不动摇。
[七]琦按:泸水,即《禹贡》梁州之黑水也。汉时名泸,唐名金沙江,今云南姚州之金沙江是也。其源出吐蕃界,中为丽水,下流至四川叙州府为马湖江。《水经注》:泸峰最为高秀,水之左右,马步之径裁通,而时有瘴气。三月四月径之必死,非此时犹令人吐闷,五月以后,行者差得无害。故诸葛亮表言:“五月渡泸,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安于蜀故也。”《益州记》曰:泸水源出曲罗巂下三百里。曰泸水两峰有杀气,暑月旧不行,故武侯以夏渡为艰。《太平寰宇记》:《十道记》云:泸水出蕃中,入黔府,历越巂郡界,出拓州,至此有泸津关。关上有石峰,高三十丈。四时多瘴气,三四月间发,人冲之立死,非此时中,则人多闷吐,唯五月上伏即无害。故诸葛武侯征越巂,上疏云: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之地。《旧唐书》:南蛮质子阁罗凤亡归,帝怒,欲讨之。杨国忠荐阆州人鲜于仲通为益州长史,令率精兵八万讨南蛮,与罗凤战于泸南,全军陷没。国忠掩其败状,叙其战功,仍令仲通上表,请国忠兼领益部。十载,国忠权知蜀郡都督府长史,充剑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国忠又使司马李宓率师七万,再讨南蛮。宓渡泸水,为蛮所诱,至太和城,不战而败,李宓死于阵。国忠又隐其败,以捷书上闻。自仲通、李宓再举讨蛮之军,其征发皆中国利兵,然于土风不便,沮洳之所陷,瘴疫之所伤,馈饷之所乏,物故者十八九,凡举二十万众弃之死地,只轮不返。人衔冤毒,无敢言者。《新唐书·杨国忠传》:国忠虽当国,常领剑南召募使,遣戍泸南,饷路险乏,举无还者。旧勋户免行,所以宠战功。国忠令当行者先取勋家,故士无斗志。凡募法,愿奋者则籍之。国忠岁遣宋昱、郑昂、韦儇,以御史迫促郡县,吏穷无以应。乃诡设饷召贫弱者,密缚置室中,衣絮衣,械而送屯,亡者以送吏代之,人人思乱。寻遣剑南留后李宓率兵十余万击阁罗凤,败死西洱河,国忠矫为捷书上闻。自再兴师,倾中国骁卒二十万,履无遗,天下冤之。
[八]《通鉴》:“天宝十载夏四月,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讨南诏蛮,大败于泸南。制大募两京及河南北兵以击南诏,人闻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十八九,莫肯应募。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连枷送诣军所。旧制,百姓有勋者免征役。时调兵既多,国忠奏先取高勋。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
[九]《说苑》:“下蔡威公闭门而哭,三日三夜,泣尽而继以血。”潘岳《寡妇赋》:“痛忉怛以摧心。”
[十]《左传》:“困兽犹斗。”
[十一]谢眺诗:“奔鲸自此曝。”吕向注:“奔鲸,大鱼,吞食小物,喻不义也。”
[十二]鲍照诗:“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
[十三]《艺文类聚》:《帝王世纪》曰:有苗氏负固不服,禹请征之。舜曰:“我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吾前教由未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而舞之,有苗请服。
萧士赟曰:此诗盖讨云南时作也。首即征兵时景象而言,当此君明臣良、天清地宁、海内澹然、四郊无警之时,而忽有此举。问之于人,始知征兵者,讨云南也。乃所调之兵,不堪受甲,所谓驱市人而战之,如以困兽当虎,穷鱼饵鲸,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师之入矣。末则深叹当国之臣,不能敷文德以来远人,致有覆军杀将之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