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七月末梅雨刚过去的时候,裕子从她一直工作的夜总会辞职了。悠介想不明白,好不容易才习惯了那儿的工作,为什么要辞掉呢?但是裕子却有她自己的想法:“虽然在那个地方工作很轻松,妈妈对我也很好,可是如果一直待下去,也就只能是个服务员。”
根据裕子的说法,在夜总会里只有卖酒水的和不卖酒水的两种服务员。
卖酒水的服务员和夜总会签约,保证每月有多少万日元的销售额,就能得到相应的报酬,从中得到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的提成。而不卖酒水的服务员只负责招待客人,虽然工作比较轻松,可是收入却很少。裕子一直在做这种不卖酒水的接待工作,近来她想尝试着接客、卖酒水。
“卖酒水就卖酒水,干吗要换地方呢?就在现在的夜总会不行吗?”悠介不解地问。
裕子立刻摇着头说:“不行。现在的夜总会里每个客人都有自己固定的服务员,如果我在那里开始卖酒水的话,就会抢别人的客人了。”
“那你换个地方,就不会抢别人的客人了?”
“那当然了,到了其他的夜总会,就可以自由地接待自己的客人了。”
也就是说,在同一个夜总会抢客人的话就有问题,而在不同的夜总会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想想也是,不过一旦换地方,不是会把现在的客人给带走吗?当悠介说出自己的疑惑时,裕子苦笑着说:“没关系,虽然说客人会跟去,但是他又不是再也不去之前的夜总会了。再说,之前的夜总会也会有新人去啊,而新人也会带客人过去啊。”
在银座的夜总会之间,每天都在上演着争夺客人的激烈竞争。
“但是就凭你的邀请,客人能跟你走吗?”悠介还是很担心。
“不用担心,我到其他夜总会的话,肯定会有很多客人跟过去的。”
“这些人总是跟在女人的身后,不就像狗一样吗?”
“是啊,我们都管这些人叫‘犬类人’。”
“那只认准一家夜总会的,是不是叫‘猫类人’啊?”
“这样的人也有啊。”
听了这些话,悠介就想:我是属于哪一类呢?应该是“猫类人”吧?至今还没有跟在哪个女人的身后呢,或许是还没有遇到那种能吸引自己的女人吧。
想到这里,悠介又问:“那么,你真的打算在现在这个夜总会里工作了?”
“嗯,不过每个月得挣五十万。”
裕子和夜总会签了约,每个月至少要有五十万的销量。
“如果挣不到怎么办?”
“罚款啊,不过我一定会挣到的。”
“如果干得好的话,是不是会加薪啊?”
“是啊,不过还得垫付一些费用。”
“是客人的酒水费吗?”
“如果客人都是当场付账的话当然最好了,但是也有些人总是先欠着。现在这个夜总会要求,客人如果欠账六十天不还,我们自己就得掏钱垫上。”
“有些人会故意不付账吧?”
“嗯,这样就损害到我们的利益了,不过我的那些客人中没有这么坏的人。”
这时,悠介想起以前裕子问过自己有没有认识的保证人的事情。
裕子应该是在那时就有了换工作的想法吧?但是像自己这种收入程度的人是不能当保证人的,想求助于院长却又开不了口。
于是他试探着问:“保证人找好了?”
裕子立刻点头说:“是啊,已经找好了。”
“谁啊?”
“一个小公司的老板。”
悠介很想问一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找他之类的问题,但是最终没有张得开嘴。只是问:“如果你挣不了那么多,他会帮你垫上?”
“是啊,不过没关系啦,不会的。”
裕子像往常一样乐观。可悠介却有些失落。
裕子现在工作的夜总会在靠近有乐町的一栋大楼的第二层,名叫KOKURIKO,在法语中是“虞美人草”的意思。
和“壶”一样,KOKURIKO位于并木大道,不过是在六丁目,而“壶”在八丁目。听裕子说,现在这个夜总会比以前那家高档,所以价格也要贵不少。
自从换了夜总会,裕子一下子忙了起来。
以前都是下午五点以后出门,先去美容院,七点左右才到夜总会。现在不要说五点了,有时候四点就得出门了。
由于裕子现在开始卖酒水了,所以每天的工作量达到了八个半小时,比以前晚回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她那么早出门干什么?
当悠介说出自己的疑问时,裕子说是和客人一起吃饭的次数增多了。这之前也有过客人请吃饭的情况,但是由于身体疲惫,有时又遇到一些不怀好意的客人,所以裕子总是拒绝不去,可现在为了让客人照顾自己的生意,就很难拒绝他们的邀请了。陪客人吃了晚饭以后再一起到夜总会,这样也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卖出酒水。到夜里,有些不错的客人会邀请裕子再去别处喝酒,也不得不应酬。白天还得去银行查询账户,整理票据,有客人过生日或者升职的时候,还要送个蛋糕或者领带什么的,忙得不行。
所谓的卖酒水,得从夜总会借吧台,自己经营,需要和商人一样,求得多方照料。尤其像裕子这样的,客人都是从其他夜总会服务员那里抢来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别人抢回去了。
于是悠介劝慰整理了一天票据的裕子说:“不要太难为自己啊。”不过裕子却是干劲十足。
裕子是典型的北海道式的性格,直率、大方、心胸开阔,但银座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好像唤醒了她的斗争意识。
“有人说我坏话。”之前那家店里传出中伤裕子的风言风语。
裕子抱怨说:“她们说我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孩子了。”
“因为你抢了她们的客人吧?”悠介问道。
“无所谓了,因为我有名她们才背地里说我坏话。我要让她们知道什么是后悔!”
悠介真是无法理解,外表美丽的女人之间的这种激烈的争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裕子越来越忙,悠介也渐渐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是G杂志社的殿村约定的稿件快到截稿时间了,然后是K杂志社的中西催他写的那部长篇小说,也已经写到了后面的高潮部分。作为一名作家,虽说不是很称职,但是到目前为止,悠介还没有写过半途而废的作品,所以他加班加点地写着。
悠介和裕子两人虽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是还算比较顺利,不过现实生活却并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休息日的时候,裕子总是睡到午后才起床,而悠介却是早早就起来写作。虽然说是同居,但是两个人的生活模式却完全不同,就连一起吃饭,看看电影、戏剧之类的机会都变得越来越少。
不过两个人并没有感到寂寞。确切地说,裕子的忙碌对悠介来说反而是件好事。虽然近来裕子做饭、泡茶、冲咖啡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这些事情悠介还是能自己干的。裕子晚上回来得晚,反而让悠介有了更多独处的时间,工作的效率也提高了很多。同样,悠介的忙碌对裕子来说也不是坏事,至少晚上很晚回来时不会受到责备。
以前感觉只有裕子一个人在忙,所以每当她晚归时悠介总想抱怨几句,现在他自己也开始忙起来了,也就不那么在乎这些事情了。
两人就这样各干各的工作,互不干涉。
悠介一直以来都认为:和自己喜欢的女子住在一起,相爱却能互相尊重,不去约束对方,这才是男女间最理想的状态。现在他和裕子的状况虽然达不到这种理想状态,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不过这种只认同自由、不需要约束的状态,隐藏着容忍对方任意妄为的风险。虽然在身心俱疲时能得到对方的呵护,让人很有安全感,但是初次相见时的那种新鲜感却越来越淡。
两人一直在一起,没有逃避也没有隐藏,甚至连爱都不用说出口的日子很容易让人心生疲惫。
在八月初一个炎热的傍晚,悠介第一次单独和医院的会计齐田雅子一起吃饭,不过两个人只是邂逅而已。
那天,悠介不用去医院上班,一个人在家写东西。傍晚时分,他想休息一下,出去换换心情,就到医院去了。当然没什么要事,他的初衷就是想和医院里值班的护士聊一聊住院病人的相关情况。
夏天的白天很长,下午六点的时候天还很亮。夕阳照射在医院的走廊上,四周很安静。由于五点就下班了,所以没有人在看病,治疗室的白色窗帘也已经拉上了。当悠介经过治疗室,打算从空无一人的候诊室去二楼的病房时,忽然察觉到挂号室内好像有人,他进去后,就看到了正在病历架前忙活的齐田雅子的背影。
“还没有下班啊?”当听到悠介的询问时,雅子慌忙转过身来,说了声:“啊,对不起。”看到悠介点了点头,又连忙说,“因为要处理保险单,所以得加班。”
由于每个月初的时候都得办理保险事宜,所以相关的职员在这时段是最忙碌的。
“就你一个人啊?”
“不是,事务长他们都在楼上,我下来取病历。”雅子解释说。
她好像有二十五六岁,不过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虽然不能算是大美人,但是在夕阳照耀之下面对面观察的话,她的脸很白,发际的汗毛让人心生怜爱。她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不过悠介从来没有直接和她说过话,有时候看到她把患者的病历送到治疗室,但她总是放下病历就走了。
“你加班要加到什么时候?”悠介问。
“事务长他们都没有走,我大概还要再忙半个多小时吧。”
“然后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她总是给人一种很害羞的感觉,现在更是头都不敢抬。看到这种纯真无邪的表情,悠介不禁怦然心动,于是对她说:“那么一起吃晚饭吧?”
听到这句话,雅子抬起头,惊讶地问:“您还没有吃饭?”
“嗯,是啊。”
“您就在附近……”冷不防地被人邀请,雅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悠介接着说:“我在我家里等你,你下班就给我打电话。”看着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的雅子,悠介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久违了的新鲜感。
其实悠介并不是没有观察过东京的女性。从护士、职员到护工,在他的周围围绕着形形色色的女性,其中也有像川边、冈松等很有魅力的女编辑,但悠介并没有想过和她们有什么超越工作关系的亲近。当然了,身边有裕子,没有必要也没有空左顾右盼的。
悠介到东京后的第一个月先熟悉了都市的环境,在接下来的第二个月就开始了写作和医院的兼职工作。而和雅子交谈的现在,他已经来东京三个多月了。虽然说是偶然相遇,但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开始适应了这种都市的生活,有了困情逸致吧。
现在悠介怀着一种很久都不曾有过的期待的心情等着雅子的电话。其实他并不是对雅子有好感或者喜欢上了她,只是感觉两个人约会有一种神秘的快感。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半个小时,电话铃声如约响起:“我下班了……”依然是那种拘谨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吧。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马上就来。”
“嗯……这样好吗?”
“没事啦!想想去哪里吃饭吧。”
“哦,那我就在医院门口等你?”
“还是换个地方吧。”悠介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在医院门口那条路上的车站前面等我吧,这样我一眼就能看到你了。”
约好时间以后,悠介换了条裤子,穿上一件白色开襟的新衬衣,又套上了那件一周前用稿费买的夏季穿的夹克。其实两人经常能在医院里遇到,所以根本没有必要这么打扮,可悠介还是想装装门面。
等他到车站时,雅子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她在医院上班时穿着那身白大褂,看着还像个大人的样子,但现在站在大街上看起来却像个无助的小女孩。
“他们都下班了?”悠介问。
“没有,事务长他们还在加班呢。”由于夕阳的光照太晃眼,雅子不禁眯着眼睛。
“喜欢吃什么?西餐还是日式饭菜?要不中国料理?”
“我吃什么都行……”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由于是第一次和悠介交谈,雅子还是有些紧张。
难得两个人一起吃饭,自然得选个让人满意的地方。可是下町一带只有荞麦面馆和寿司店,在浅草倒是有历史悠久的老店,但悠介不太了解。他只知道御徒町的宾馆,因为以前曾和某个编辑去过那里,所以最终决定去御徒町了。
“不远,不过还是打车去吧,这样快一些。”悠介说着就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雅子虽然有些不安,可还是上了车。
“去御徒町K宾馆。”悠介对司机说。
从到东京以来,悠介还是第一次和裕子以外的女人单独坐车,所以他不禁感觉很新鲜。当车驶过藏前桥时,悠介透过车窗,看到河边的白色建筑在夕阳的照射下变得一片通红。
虽然雅子和自己在同一家医院上班,但是当想到自己要和东京的女性一起吃饭时,悠介还是有一种都市人的感觉。
其实雅子是在千叶出生的,她在那里的高中毕业以后进了市川的医院,由于她干过医疗保险的相关工作,所以后来就跳槽到了现在的医院。从这一点来说,雅子并不是个土生土长的东京人,不过由于千叶就在东京旁边,而且她已经来东京四年多了,也可以说是个东京人——至少悠介是这么认为的。
十多分钟以后就来到了K宾馆。两人下车后进入了一楼的中国料理店。虽然这里也有法国料理和日本料理,但是悠介感觉吃法国料理显得太夸张,而吃日本料理又有些寒碜,再加上衣着普通的雅子好像也喜欢中国料理,所以就选择了中国料理店。
坐下以后,悠介感觉一个一个点菜太麻烦了,就点了套餐,然后就开始喝酒。不过举杯以后悠介说了句“那么”,就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了,而雅子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酒菜上来后,悠介刚要举筷,雅子忽然问道:“您今天为什么要请我吃饭?”这么直接的问题,真让人难以回答。或许是因自己在打算吃晚饭时看到了在挂号室工作的雅子孤独的背影,所以才决定请她吃饭。不过更进一步来说,应该是自己已经厌倦了一个人吃饭,所以才请雅子吃饭吧。
想到这些,悠介说:“一个人吃饭是吃,两个人吃饭也是吃嘛。再说,我已经吃腻了医院的伙食了。”
“您一直是一个人吗?”雅子好像对悠介的个人生活很感兴趣。
“晚饭时基本都是一个人。”
“那您单独请我吃饭,这样好吗?”
“没关系啦,多吃点菜。”为了打断雅子的询问,悠介赶紧劝她吃菜。
作为东京的女性,雅子本来很拘谨,不怎么说话,但是当两个人逐渐熟悉以后,她的话也多了起来。她告诉悠介,现在的医院在下町地区算是老的了,也小有名气,不过由于院长经常不在位,加上医院的医生更换比较频繁,所以病人们的评价并不是很好。而且工资待遇不太好,从职员到护士对医院也都很不满意。
“如今院长正在为选举的事情头疼呢。”
“不过他更应该做的是好好听听病人们的要求。”很难想象这么尖锐的话语是从雅子这样温文尔雅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这时,悠介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外科一个姓今田的护士辞职的事情,于是问道:“那么今田之所以辞职,也是因为这些?”
“嗯。她现在去了都立医院。”
“这么说来你也打算辞职啦?”
“我还没有想过……”
“你是想一直在这里工作,是吧?”
听到这句话雅子第一次笑了:“不过他们对您的评价都不错哦。”
“是吗?”
“是啊。他们说您很亲切,非常平易近人。”
从在大学医院里工作的经验来看,医生这一行业是最好偷懒的,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得到好评,悠介真的很吃惊。
“不过也有人说您的不是哦。”雅子坏笑着说,“他们说您总是隔一天才去一次医院,病人们只要有一天看不到您就会觉得心里不安呢。”
“不是吧?”由于悠介照顾的病人以老年人为主,就算有年轻的也多是患了腰疼或是关节炎之类的慢性病,所以他很难相信。
“我照顾的那些病人的病情不会有很大变化呀。”
“这我知道啊,不过他们真的很期待您去呢。”
“那我每天去医院露个脸,行吧?”
“那就这么定了。”雅子好像是位患者代表。
紧接着她又问道:“您休息的时候一直在写小说吗?”
忽然遭此一问,悠介又是一惊,自己写小说的事情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啊。
“不久前您的大名曾在报纸上出现过。”
雅子继续说:“病人中也有人在杂志上读过您的作品呢。”
看来医院真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啊,悠介感慨地问:“都是谁啊?”
“202床的村上等人,他们好像还有您的单行本呢。”
悠介忽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不过要谈小说的话他还是没有什么底气的。
“你看过我的小说吗?”
“我还没有看过……”
这下悠介放心了,给两人的杯中都倒上绍兴酒。雅子起初说不喝酒,但是禁不住悠介的劝说,最终还是喝了。
“这酒真烈!”雅子皱着眉头说。
“如果糖放够的话就不会这样了。”悠介解释道。
雅子的皮肤很白,容易上脸,喝完酒以后脸立刻就红了,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看着这张有些醉意的脸,悠介开始考虑接下来的打算。到底是去另一家酒馆继续喝呢,还是直接回去呢?这得取决于雅子。
吃完饭以后,当悠介建议继续去喝酒时,雅子干脆地摇摇头,说:“不去,我要回家了。”
“这附近有酒吧。”
“真的不去了,我的脸都红成这样了,不能再喝了。”
刚才雅子去洗手间时看到自己的脸已经喝红了,很是吃惊。
“酒吧里的灯光很暗,看不出来的。”悠介还是不死心。
“不去,我得回家。”
没想到雅子这么固执,悠介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准备出去给她叫车。
“谢谢您的款待。”本来以为她喝多了,没想到她利索地道了谢,转身向门口走去。看着这么年轻有活力的背影,悠介心生些许不舍,赶紧喊住她:“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我自己坐电车回去。”
“那就送到一半……”
雅子不再作声,默默跟着悠介。坐上车以后,悠介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情。虽然和雅子一起吃了饭,但是并不能说明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更没有难舍难分的感觉。想见她的话明天就可以见到,也可以再约她吃饭,今晚完全没有必要阻止她回去,可是就这样让她回去了总是感觉心有不甘,放弃这好不容易烘托出来的气氛实在太可惜了。
车在藏前路上向东行驶,来到隅田川的时候,悠介看着前方轻声地说:“去我那里坐坐吧?”听到这句话雅子的表情好像动了一下,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好像正在考虑。于是悠介赶紧趁热打铁:“反正一个人回去也挺无聊的……”
“你真的是一个人吗?”雅子忽然问道。
“那当然。”悠介点头说,不过声音明显小多了,“上去喝杯茶怎么样?”
“……”
“就是去坐坐,二三十分钟也行。”
“被别人看见怎么办?”由于悠介的楼上住有护士和医院的职员,雅子担心地问道。
“现在不会遇到人的。再说,就算遇到了,你就说是来给我送病历表的,不就行了?”
悠介一边安慰着雅子,一边在想着裕子。现在刚过八点,裕子应该去夜总会了,要到凌晨十二点才下班,就算她一下班就回来,也得一点才能到家。
“我那里有好喝的咖啡哦。”悠介继续说。
“我去您那里真的可以吗?”雅子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问。
“当然啦。”悠介点点头,同时头脑中在考虑屋子里的摆设。门口放着裕子的一双鞋,在屋里的衣架上挂着她的衣服,梳妆台上还有她的化妆用品,只要稍微注意就能发现自己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不过要是把里面的拉门关上,再把门口的鞋子藏起来的话,就看不出来了。
车过了藏前桥就到电车轨道的交叉口附近了,从这里过去,到下一个转弯口右转,不久就到公寓楼了。
悠介这时又一次把进屋后该做的事情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因为公寓里没有电梯,所以必须得爬上三楼。只要快走几步,提前把门打开,把裕子的鞋子塞到门口的木屐箱里就行了。就算是和雅子一起到门口,只要自己不说“请进”她是不会进去的,所以完全有时间把鞋子处理了。问题是进屋以后。不过她刚进屋时不可能一下子就看到里面,只要见机把拉门关上,就可以把衣服和化妆用品都挡住了。正想着,车已经到了。
“请!”悠介打开车门说。不过雅子还是先看了看四周才下车。
“热死了!东京的夏天像蒸笼啊!”为了消除雅子的紧张,悠介一边闲扯一边带着她走进了公寓。
“这里没有电梯,你再坚持一下啊。”悠介调侃地说。就在这时,他忽然产生一种不安,裕子不会提前回来了吧?
悠介是第一次趁裕子不在的时候带女人回家,而且是在晚上一起吃完饭以后。
这样做好吗?他觉得对裕子有些愧疚。
但是雅子是自己的同事,每天都能见着的,和她一起吃个饭,让她来自己的家里看看,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让悠介真正感觉闹心的是已经告诉雅子自己是单身的事情。由于她问得很突然,再加上自己也想让她以为自己还是单身,所以当时并没有把裕子的事情说出来。
如果被她看出自己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的话……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告诉她自己和裕子同居的事情。横下一条心,必须让她相信自己是一个人生活。
悠介边想着边加快了脚步。或许雅子会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急,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到了三楼以后,悠介赶紧掏出钥匙打开门,果然看到裕子的低跟靴子整齐地摆在门口。来不及多想,悠介急忙把鞋子塞进了木屐箱,转过身来迎接雅子。
“请您进来吧!”由于心里有鬼,所以不自觉地把话说得很客气。说完悠介把拖鞋递给了雅子,雅子稍稍犹豫了一下,换上了拖鞋。
屋里L形的沙发上放着两个叠在一起靠垫,这是悠介出门前当枕头用的。桌子上放着香烟、烟灰缸、空的啤酒罐和打开的杂志及报纸。由于悠介早一步把拉门关上了,所以雅子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
“坐那儿怎么样?”悠介指指沙发。雅子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坐了下来。
“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悠介一边闲扯一边走向客厅边上的厨房,“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随便。”过了一会儿雅子才回答。
那就咖啡吧,悠介想,随即开始磨几天前裕子买回来的蓝山咖啡豆。
“房子有些太小了,是吧?”悠介边煮咖啡边问。
“比我的房间好多了。”
雅子一直是一个人在外租房子住,看来她的房子应该还要小。
“里面还有房间,是吗?”雅子问。
“是啊,我一直把它当成书房。”悠介回答说。拉门在进门时已经被关上了,由于里面挂着裕子的衣服,所以绝对不能打开让雅子看。
“这里就是离医院比较近。”悠介说。
“看起来很整洁啊。”
听雅子这么说,悠介忽然感觉手足无措,这间房子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一个男人在住的样子。
“因为我请人来打扫啊。”悠介赶紧解释。
“每天都来吗?”
“差不多吧。”
“您请的那个保姆还给你做饭吗?”
“不做,我基本都在外面吃。”
不知什么时候裕子居然成保姆了,但是悠介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
“喝咖啡吧。”悠介为了转移话题,赶紧把咖啡倒好端给雅子,“有些浓,不过应该挺好喝的。”
雅子点点头,用勺子轻轻地搅着。煮完咖啡后,悠介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并点了根烟。由于房子比较小,所以放了个L形的沙发,在悠介的位置可以看到浴室和洗手间的门。而在与悠介成直角的位置上坐着的雅子,则可以看到橱柜和它旁边的小窗子,还有厨房的一部分。
“味道怎么样?”悠介问。
“很好喝。”雅子点头说,可眼睛却在看着前面的橱柜。
她在看什么呢?悠介纳闷了,也抬头看过去,意外地发现橱柜里放着很多高脚玻璃酒杯和咖啡杯。也许她认为一个男人的房间里不应该有这么多琐碎的东西吧?再仔细看看,橱柜的上层摆着红色的威尼斯器皿,下层还有圆头圆身的小木偶人。这些东西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房间中,显得有些不自然。再看其他地方,从厨房的炒锅和电饭锅到面前桌子上带花儿的糖罐和咖啡杯,看起来都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东西。
“你一般都做什么体育运动?”为了转移雅子的视线,悠介赶紧提起别的话题,“马上到运动的季节了,你喜欢游泳还是帆船?”
“我都不会。”
“那登山或者滑雪呢?”
“没去过……”
雅子还是没有把视线移开,悠介有点无可奈何。
“那么旅行呢?”
“不怎么去。”
“去过北海道没有?”
“很早以前,好像是高中的时候去过一次札幌。”
“去北海道的话一定要去道东或者道北看看,那才算去过北海道。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真的吗?”雅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嗯,去看阿寒湖、鄂霍次克海等景观,非常漂亮,充满了神秘感,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悠介一边说一边考虑着和雅子一起旅游的事情。按照现在的这个趋势,如果自己邀请得积极一点的话,她或许会同意的。姑且不论结果怎么样,值得一试。
想到这里,悠介说:“下次我们就一起去!”
“但是您不是很忙吗?”
“没事啊,反正我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
正在这时,橱柜边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好不容易烘托起来的气氛,谁这么讨厌啊?悠介一边在心里埋怨着一边拿起话筒。
“喂,小悠,是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你去哪里啦?”
裕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她可能是在夜总会里打电话,声音特别大。为了不让雅子听见,悠介连忙把话筒紧贴在耳朵上,生硬地问:“怎么了?”
“我的钱包不见了,家里有吗?”
钱包?悠介差点喊了出来,连忙把话给咽回去:“好像没有啊……”
“不可能啊!你去橱柜的抽屉里看看。”
“橱柜?”
“右手边的抽屉,好像在第二层。”
如果去橱柜里找的话,自己和裕子同居的事情就暴露了,但是现在又不能随意地把电话挂掉,没办法,只好放下话筒去抽屉里找钱包,不过的确找到了。
“找到了。”悠介爱理不理地对裕子说。
“太好了,我正打算去美容院,忽然发现钱包没了,所以立即就给你打电话了。虽然找别人也能借到,但是钱包里有张非常重要的收据,所以才想让你找一下。”裕子说。
就这点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悠介想快点挂掉电话,可裕子忽然很温柔地说:“亲爱的,你能不能把钱包送到夜总会来?”
“现在?”
“是啊,打车一会儿就到了。”
“但是我还有事啊……”
“那我回去取吧。”裕子说,“我和客人约好了今天把收据给他。”
要是裕子回来的话就大事不好了,悠介连忙说:“那你就下次再给他嘛……”
“你真的没有时间送来?”
“嗯……”悠介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喝多了吧?”裕子觉得悠介说话模棱两可,责问道。
“没有啊……”
“那怎么说话有气无力的啊?”裕子紧接着说,“谁在你那里?”
一下子被说中,悠介慌忙摇头否认:“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被这么一问,悠介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呀?”裕子好像开始怀疑了,“那……算了吧。”
“你还回来取吗?”
“不知道!”裕子说完就挂了电话。悠介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来。雅子好像在等他似的站起身来说:“我该回去了。”
“再坐一会儿吧,还早呢。”这样让她回去好像有些不太好,悠介赶紧解释说,“真是个烦人的家伙!”这话听起来好像刚才打电话来的是个男人。
“再来一杯咖啡,怎么样?”悠介问。
“不用了。”雅子好像从电话中听出了什么。
“你稍等一下,好吗?”悠介一咬牙,走进卧室把裕子的衣服塞进柜子,把梳妆台上的化妆用品都扔进抽屉,然后像什么都发生过一样回到客厅。
“带你看看里屋吧。”悠介对雅子说。虽然有些冒险,但是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本来我是不想让你看到我写作的地方的……”悠介装模作样地说。
雅子好像比较关心,把目光投向拉门。
“虽然说是书房,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悠介说完,拉开了拉门。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雅子警惕地看着屋里,好像要步入什么危险的地域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很脏,是吧?”万幸,桌子上散落着词典、笔记本和刚开始写的稿件。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您就在这里写作?”
“我只能在这里写啊。”
“您用铅笔写啊?”雅子很疑惑地看着书桌,在稿纸旁边放着三支2B铅笔和两块橡皮。
“是啊。这样不容易疲倦,而且写错了还可以擦掉。”悠介解释说。
“要写多久啊?”
“每天写四五个小时吧,视情况而定。”
“每天坐那么久,不累吗?”
“嗯,很累啊。”
雅子点点头,把视线投向四周。由于屋中只开着一盏台灯,所以比较暗,只能看到左边放着西服衣柜和和服衣柜,右边并排放着书架和梳妆台。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真的有些过于整洁了,但是悠介如今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这里有个阳台,”为了转移雅子的视线,悠介打开书桌前的窗帘说,“白天的话可以看到对面的鸡形风向仪。”
“这里也有风向仪?”雅子说着,站到了悠介的边上。
“打开让你看看。”说着悠介打开了阳台上的玻璃窗,一阵夜间的暖风吹了进来。
“就在那栋大楼上。”悠介把方向指给雅子。由于天空中的云层比较低,月亮和星星都被遮住了,只能隐约地看到前面大楼的轮廓。
九点以后,下町变得很安静,只有远处电车加速行驶的声音。
“很安静吧?”悠介说着把手放到了雅子的肩上。雅子稍稍动了动肩,悠介好像受到了鼓励,轻轻地将雅子搂入怀中,不管雅子是否同意,就吻上了她的唇。
雅子稍稍挣扎了一下就安静下来,不久就放弃了抵抗,开始回应悠介。不过她的动作很生硬,只是和悠介两唇相接,却不让他的舌头进入自己的口中。
两人就这么亲吻着,悠介忽然想到,在那厚厚的云层下,灯火通明的地方,正是裕子工作的地方——银座。
追女人的时候,如果很急迫,追得很紧的话是很失败的。就算追到手了,当初的那种心情也没有了。悠介自然知道其中的玄机奥妙。
如果自己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要了雅子,但是这样一来就显得太急切了。再说,万一裕子回来的话就麻烦了。想到这里,悠介强压自己的欲火,吻过雅子以后就送她回去了。
悠介知道,如果自己坚持的话,雅子会同意的。不过能吻她,自己已经很满足了,今晚的事情自己难以忘记,雅子同样忘不掉。一天晚上,两个人的邂逅,不管是对悠介还是对雅子来说,都是一个大秘密。
可是,既然自己已经有了裕子,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让裕子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今晚和雅子一起吃饭真的是很偶然的,傍晚时分,劳累了一天的自己漫无目的地来到医院,正好遇到雅子。当时就算不是雅子而是其他的女人,自己同样会请她吃饭的。悠介这样想。
最近裕子很忙,就连体息日都没有和自己一起吃过饭,更不要说平时了。晚饭的时候,自己都是一个人在医院的食堂吃。虽然知道裕子上晚班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每天都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有些太寂寞了。自己之所以走到医院去,也是为了逃避这种寂寞。
不过就算是这样,自己也不应该把雅子带回家啊,吃饭倒也罢了,却还和她接吻,这不是赤裸裸的背叛吗?
不管怎么说,这个房间是自己和裕子两个人构筑的爱巢,是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的神圣的地方,但是自己却把别的女人带了回来,甚至还和她接吻,这算什么事啊?这何止是大胆,实在是无耻!悠介自己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吃惊。
不过说实话,当时请雅子到家里坐坐并没想过要做这些事情,只是感觉就这么让她回去心有不甘,再加上自己也不想一个人待着,所以才请她上来的。而后来吻了雅子是因为她悄悄地站到自己的身边,自己一时忍不住才吻的。
今晚的事情只是自己一时产生的邪念,根本不是计划好的。悠介自以为是地想。
但是,如果让悠介答应只此一次,以后再不和雅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估计他很难答应。虽然这次是他一时的鬼迷心窍,但是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他还是会和雅子享受二人世界的。
和裕子来东京刚三个多月,悠介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说明他已经有些变心了。不过悠介并不是因为已经讨厌裕子了,其实他还是很爱裕子的,只是他同时也喜欢上了雅子。
总之,悠介开始有了见异思迁之心。
这件事如果被裕子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责问:“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呢?”虽然裕子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但是她从来没有做过出轨的事情,所以她是不可能原谅悠介的。不过,也许正是因为一直在一起,所以才会见异思迁吧。
因为两人同居,所以每天都会在一起。虽然裕子晚上得出去工作,但是她一定会回来睡觉,每当悠介醒来时都能看到裕子躺在自己的身边。可这种安心感逐渐地取代了两人之间的新鲜感,让悠介在感情上生出了惰性。
当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两个人都有责任。虽然移情雅子的悠介难辞其咎,但是裕子由于最近一直忙于自己的工作而忽略了两个人的生活,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因为晚上忙到很晚,所以裕子总是睡到晌午,起来以后不是整理票据就是给客人打电话,不要说做饭了,有时候甚至连房间都不打扫就出门了。在家的时候总是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很少看见她化妆的样子。再加上裕子在竞争激烈的银座挣的钱不比悠介少,这多少让悠介感觉有些扫兴。
但是不管怎么说,做错事情的是自己,所以必须得把雅子来过的痕迹都给抹掉。想到这一点,悠介赶紧把裕子的鞋子摆到门口,把衣服挂好,又把化妆用品都恢复原位,最后把桌子上的两个咖啡杯也洗好放到了架子上。
消灭了一切证据以后,虽然悠介的心平静不下来,但是他还是装作没事人一般,先上床睡觉了。
由于裕子没有发觉,所以悠介又恢复了自信。三天后,悠介再次和雅子约好一起吃饭。
这次他事先查了名叫《东京美食店》的书,带着雅子去了浅草国际大道旁的日式料理店。这次还是点了套餐,雅子好像比较喜欢这种清淡的菜肴。
和上次一样,两人边吃边聊。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两人的关系明显拉近了,吃完饭以后又去了一家酒吧。当悠介再次邀请雅子去自己家时,雅子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去了。
悠介觉得一个人待着有点无聊,再加上想和雅子在一起,所以就请她到家里来了。虽然自己也想过带她去城市宾馆或者爱情小屋之类的地方,但是雅子未必会同意,如果强行带她去的话有些太难堪了。
开始恋爱的时候,总想往深层次交往,尤其是接吻以后,就更想进一步发展了。作为男人,总会为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而绞尽脑汁,悠介也是如此。最后他还是决定带雅子回自己的家。
当然,这次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把与裕子同居的所有迹象都给掩盖好了,还在里屋铺了床被子,并且故意弄得像自己工作累了休息过后的样子。雅子对这一切自然毫不知情。
真不知道再次恋爱的男人到底是变聪明了还是变坏了。
不过从雅子默默地跟着悠介回家来看,她应该是明白悠介想干什么了。和上次一样,他们边喝咖啡边闲聊着。悠介趁上厕所的机会坐到了雅子的身边。
雅子立刻警惕起来,把身子坐直了,但是没有拒绝悠介的吻。
悠介拥着她打开拉门,雅子看到了铺好的被子大吃一惊,连忙转过头向外挣扎。但悠介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不一会儿雅子就安静下来,放弃了一切抵抗。
肌肤相亲的时候,悠介全身发热,感觉很紧张、很兴奋,雅子的反应却和想象的有些不同。第一次看到她时她那种无助、拘谨和羞涩,让人感觉她是个没有性经验的人,而现在她的表现却大相径庭。虽然之前她一直在挣扎,但是只要超过某个度,她就积极地接受并开始回应了,经验老到,有时甚至发出愉悦的呻吟声。
悠介有种被耍的感觉,不过并没有感到不满,毕竟雅子很年轻,对他来说很有新鲜感。
在悠介快到高潮的时候,雅子忽然绷紧了身子叫道:“啊,我不行了……”本来还担心她会怀孕,现在看来不用了,雅子很有这方面的经验。
激情过后,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悠介既感觉满足又有些后悔。
刚见到雅子时自己就对她有好感,和她聊天以后就一下子被她吸引了,尤其是这两天,自己特别想得到她。现在如愿以偿了,也心满意足了。不过来到东京后居然这么快就和其他女人发展到这种关系,自己真的没有想到。
悠介在满足的同时,心底也有些后悔和不安:自己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已经和雅子这样了,以后怎么办?就这样,一边和裕子同居一边和雅子交往吗?虽然自己有过同时和几个女人交往的经历,但是两个女人距离隔得这么近的还是第一次。
雅子迟早会知道自己和裕子同居的事情,而裕子也一定会知道自己和雅子交往的事实。到那时候怎么办呢?自己好像很不负责任啊,想到以后的事情,悠介毫无头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确实是想得到雅子,而现在得到了,就不可能再放手了。
当雅子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时,悠介的思想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回家时已经快到十点了,现在应该还没有到十一点,可以听到远处电车的轰鸣声。
现在的银座是最热闹的时候,裕子得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可是如果像这样磨磨蹭蹭的话,两个小时一会儿就过去了,再一不小心睡着的话,那就完了。就算现在雅子立即起来回去,还得收拾被褥,把她来过的痕迹都消除掉,这都需要时间,很紧张啊。悠介想到这里,轻声地对怀里的雅子说:“起来吗?快十一点了。”
听到悠介的话,雅子轻轻抬起头看看四周说:“真安静啊。”
“……”
“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雅子并不想动弹,“您待会儿还得工作吗?”
“不用,今天的工作做完了。”
“那就是休息喽?”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不能一直这样躺着啊。
“我起床啦。”虽然有些不舍,但是悠介还是起来了。在黑暗中穿好内衣,穿上裤子,然后到客厅把灯打开。
“不要……”躺在床上的雅子看到灯光后撒娇说,“把灯关了。”说完用内衣遮着胸部,然后关上了拉门。
大约十分钟以后,雅子穿好衣服来到客厅,瞅了一眼悠介,然后就进了浴室。
肌肤相亲过后,雅子明显地成熟了起来。等悠介煮好咖啡,她也梳着头走了出来。
“还没有到十一点嘛。”雅子说。
“我怕你回去没有电车了。”
“那我就打车回去啊。”
雅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始喝咖啡,不再说话。
“那我送你上车吧。”悠介不安地说。
“我在这里妨碍你了吗?”雅子问道。
“没有啊,怎么会呢?”
看来太急了反而会露馅,悠介只好陪着雅子慢慢地喝着咖啡,想着见机行事。
“我走吧。”雅子细心地用纸把杯口擦干净,然后对悠介说,“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啊。”
“那当然啦!”和雅子的事情被别人知道的话,麻烦的是悠介。
两人并肩下楼,夏天的热风让人透不过气。悠介搂着雅子的肩来到路边等车。
“明天您应该去医院吧?”
“是啊。”一想到在工作的地方会碰面,悠介的心不禁一沉。
两人就这么站着,直到从藏前桥开过来一辆没有客人的出租车。悠介招手让车停下来。这时,雅子回过头来问:“您喜欢吗?”
“当然啦!”悠介连忙说。
雅子点点头,低头坐进车里,并向悠介摆手道别。悠介也向她摆摆手,看着车远去。等到橘黄色的车灯消失在夜晚的热浪中时,悠介像完成了一项重大工作似的,长长地舒了口气。
一个人如果经常做一件事情就会养成习惯,就算是坏事,心中的罪恶感也会渐渐消失。
当悠介第一次带雅子回家并亲吻她以后,总是很有罪恶感,感到对不起毫不知情、辛苦工作的裕子,心里很是内疚。在反省之后没多久,悠介再次把雅子带回了家,并且有了更进一步的行为。事后他的心中并没有充满喜悦,而是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恐慌,感觉自己太厚颜无耻了,居然做出这种背叛感情的事情来。不过接下来他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和雅子幽会,而且越来越大胆,渐渐地就开始麻木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两大理由来谴责悠介。
首先,他已经有了裕子,却还去接近雅子,并且和她有了相当密切的关系。这是对裕子赤裸裸的背叛,是违背道德的。如果让裕子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其次,他居然在家里和雅子做爱。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裕子允许他和雅子交往,他也不应该把她带到家里来,这也太不知廉耻了,和进屋行窃的小偷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关于这两个谴责,悠介还是有理由的。
其实,他也不想把雅子带回家,就算知道裕子不会回去,待在家里也不安心,而且也没有那种氛围。两人做爱的话,还是在这类旅馆里才有感觉。但是可惜的是周边没有旅馆,而且雅子也不喜欢去那样的地方。
在两人第二次想做爱的时候,悠介提出去锦丝町车站附近的爱情小屋,结果雅子不同意,最终两人只在周边散了会儿步就分开了。接下来的那一次,悠介费尽周折,终于说服雅子去了旅馆。但是两人在房间里看了半天,还是觉得不放心。更不幸的是,回去的时候在电梯前撞见了其他客人,真是倒霉透了。
“这样的旅馆真让人讨厌。”
雅子的话里好像包含着应该去干净的城市宾馆的意思。悠介也想去那里,但是城市宾馆得提前订房,而且价格很高,双人间的价格是爱情旅馆的三四倍。虽然有按小时和按天数两种算钱方式,但是价格还是太高了,毕竟去的次数有限。而且这样的宾馆要是空着手去让人觉得怪怪的,不住宿的话又感觉很不自然。就算雅子喜欢也不可能经常去。
虽然不是绝对没有办法,但是最终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家。在家的话出入很方便,又不会遇到其他人,而且没有时间限制,最重要的是不要钱。所以两个人晚上约好一起吃过晚饭,随便逛一逛,接着就回家,直奔主题。虽然有时候也会去爱情旅馆或者城市宾馆,但是多数时候还是会在家里做爱。
随着两个人之间关系越来越亲密,雅子去悠介那里就像回自己的家一样随意。当然,悠介每次都事先把裕子的东西藏好,事后再恢复原状。
但是随着次数的增多,悠介也变得越来越大胆,有时候都忘记把裕子的东西放回原处。有一次他慌慌张张地把裕子晾在阳台上的内衣塞到衣柜里却忘记拿出来了,还有一次他把桌子上的戒指收起来以后却忘记放在哪里了,结果和裕子闹得很不开心。
悠介小时候就粗心大意,老被母亲训,现在由于越来越大胆,就更粗心了。主要是坏事做多了就习惯了,再也没有开始时的紧张感了。
由于雅子常去悠介那里,对他家里的情况就熟悉了。经常自己煮咖啡,有时还帮悠介收拾一下,在这个过程中不可能注意不到裕子的存在,不过她并没有问过悠介。不知道她是相信了悠介请保姆的话,还是装作不知道裕子的事情,也可能是雅子发现悠介晚饭后总是一个人,所以不认为她会有别的女人吧。悠介想问她,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得作罢。
有一次,两人亲热以后,由于雅子第二天休息,再加上当晚十点钟以后下起了大雨,雅子提出要在悠介这里过夜,弄得悠介很是被动。
“你明天不是也休息吗?”
不知什么时候,雅子对悠介的称呼换成了“你[1]”。
悠介第二天确实不用去医院,但是如果让雅子留宿的话,肯定会被裕子撞见,因此悠介赶紧推托:“我今晚得赶稿,估计得忙到明天早上。”
“我会老老实实地睡觉,不会打扰到你的。”
“但是我写稿时看到你躺在身旁,会分心的。”
“那我去客厅的沙发上睡,这样还可以给你煮杯咖啡或者泡个茶。”
“我喜欢在晚上工作,这时头脑清醒,工作效率也高。”虽然悠介对雅子的关心感到很高兴,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在这里留宿。
“反正就是说我留在这里会妨碍你了?”
“当然不是了,下次想一起过夜的时候我们去宾馆吧?”
“我走了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来吧?”雅子忽然冷冷地说。
“怎么可能呢?”悠介慌忙辩解,“我可一直是一个人啊。”
“但是我听说你这里一直有女人出入……”雅子可能是听住在楼上的那些护士说的。
“那是一些女编辑啊。再说,我在东京也有亲戚是女的啊。”
终于逃过此劫,看来最近是不能再带她回家了。但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必须得让她在家里住一晚上。
就在悠介为这件事情烦心的时候,机会却意外地来了。八月份盂兰盆节的时候,银座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休息了,因此裕子有一周的假期,她说想回趟札幌。
“你不回去吗?”裕子边对着镜子化妆边问悠介。
“盂兰盆节的时候人太多了,我不回去。”悠介说,心里却在想裕子不在的话就能带雅子回家住了。
“但是你的家人还在等你呢。”
悠介的母亲和妻子确实都想让他回去一趟,可他还没有决定。
“再过一段时间,九月初的时候再回去吧。”悠介说。
“但是你在月初的时候不是都很忙吗?”
“我在这段时间把那时的工作都做完不就行了?”
“但是节日期间这边的店铺都关门了,你怎么吃饭啊?”
“总会有办法的!”
“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有其他女人来啊?”
一下子被说中心事,悠介连忙转过头来,却看到裕子正在若无其事地涂着口红。
“像我这样的自由职业者随时都可以休息。盂兰盆节的时候人那么多,我不出门也是为大家好嘛,省得占地方啊。”
悠介拼命地解释,但是裕子就像没听见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虽然裕子不是很情愿,但还是回去了。悠介一下子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虽然两人在生活上互不干涉,即便同居也还是比较自由,不过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感觉更舒服。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裕子刚回去的那天,悠介就把雅子约到了家里。
“今晚就住这儿吧。”悠介说。
“可以吗?”忽然听到这句话,雅子很是惊讶。
“当然啦!今晚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雅子疑惑地看着悠介,然后摇摇头说:“不行,我没有带衣服来换。”
“不换衣服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明天上班时大家一看我没有换衣服就知道是在外面过夜的。”
“那只要有衣服换就行了?”
“嗯,裙子和外套必须得换。”
“这些在哪里都能买得到,现在就去买吧。”
看到悠介这样的态度,雅子反而有些不安:“我住在这里如果有其他女人来怎么办?”
“那时再说嘛!”
“不要!那多尴尬……”
“不用担心,不会有别的女人来的。”
接着两人就去上野的商场买了件带花的连衣裙,然后在池端的饭店吃完饭就回家了。虽然雅子决定住下来,但还是不放心,不停地问:“没事吧?”直到凌晨一点才上床睡觉。
在往常,现在正是裕子下班回家的时候。悠介搂着雅子,心中却想起平时这个时候的情景。
这个时间自己一般还在加班写东西,裕子总是搭车一直到楼下,然后和司机寒暄几句就上楼了,不久以后就可以听到她开门进来的声音。进门后她会问自己一句“还没睡啊”,接着就进厨房倒杯水喝,然后长长地舒口气,就脱衣睡觉了。刚开始的时候裕子还会说一句“我回来了”,自己也会应一句“辛苦了”,最近却只是简单地“嗯”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想到这里,悠介仿佛又看到了裕子的一举一动,不禁点了点头。这时他看到身旁的雅子,忽然感觉心中很不安——自己也太大胆了。不过现在不安也没有用了。
悠介正想着,听到雅子低声说:“还是住在这里安心啊。”如果让她住上瘾就麻烦了,但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也只能这么做。
让裕子发现不了,又能让雅子信任自己。虽然这对裕子不好,但是只要所有的事情都进展顺利,自己就知足了。
可能住了一回就有胆子了吧,裕子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雅子又趁休息来住了一晚。
假日期间,悠介给身在札幌的裕子打电话,向她抱怨东京的夏天多么令人发狂,裕子也告诉悠介北海道是多么凉爽,从电话中可以感觉到裕子回到老家后的心情很好。不过在第二次打电话的时候,裕子忽然问道:“没有什么人去你那里吗?”
由于盂兰盆节的时候,所有的编辑也都休息了,所以不可能有人去的,因此悠介回答说:“没有啊,我一直一个人啊。”同时在心里嘀咕,她不会是问我有没有和其他女人待在一起吧?
“再说,天这么热,我还能干什么啊?”悠介开玩笑地说,他想到了和雅子的亲热。接下来裕子就和悠介聊起了札幌的那些朋友。最后她好像是叮嘱似的说:“我十六日就回去了。”
今年由于十日和十七日是星期天,所以盂兰盆节的假期就放在了这中间的一周内。
“我是十六日回去,不是十七日啊。”裕子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解释说,“因为那天有事,必须得见经理。”
“知道了。”
“那天是星期六,千万不要忘记啊。”
悠介点点头,挂了电话,心里却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她一再叮嘱回来的时间呢?难道她知道雅子的事情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自己自始至终做的一切事情她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啊?可能裕子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和雅子的亲密关系了,如果自己再不收敛一点的话就麻烦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悠介还是一如既往地和雅子交往。或许他认为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裕子从没有明确地问过悠介有没有和其他女人往来的事情。也可能是她已经开始怀疑了,只是没有抓到什么证据。但是只要裕子不说,悠介就不会罢手。
他之所以这么无耻地乐观,还是有他的理由的。
首先,裕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斤斤计较,她有着北海道女人特有的那种开阔的胸襟和大大咧咧的性格。和裕子交往以后,悠介也曾和她谈起过以前的那些女人,裕子只是笑着倾听。当悠介感慨地说“她真是很不错的人啊”之类话语的时候,裕子会满不在乎地说:“那你再回到她的身边去吧。”所以就算她对雅子的事情心怀不满,最多也就是说一句“你不要太过分”之类的话,不可能有太大的举动。
其次,不管怎么说,悠介最爱的还是裕子。虽然这对雅子不好,但是他和雅子也就是逢场作戏,虽然现在有些深陷其中,但是他和雅子的关系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与雅子相比,他和裕子已经交往相当长的时间了。
当初悠介是从别的男人手中把裕子抢过来的,他和裕子是一起私奔的伙伴。他们是在同一条街上长大的,彼此熟悉对方的秉性。虽然裕子花钱有些大手大脚,但是脾气很好。客观地说,虽然雅子比裕子年轻,但是论姿色却远远赶不上裕子。悠介和裕子的关系以及对裕子的爱,和他对雅子有天壤之别,他是不可能简简单单就放弃裕子的。
不过,这只是悠介的个人想法,裕子未必就能完全接受,从裕子这方面来说,既然悠介这么重视自己,为什么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他一边和别的女人来往,一边却说如何如何爱自己,这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其实,说句不过分的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点混乱了。
确切地说,男人有时候可以同时表现出真心和多情两种姿态。
对悠介来说,裕子当然很重要,但是目前也不想放弃雅子。由于他和雅子的关系并没有到很深的地步,所以他认为裕子会原谅他。
不过裕子可能会觉得这完全是一个自私的要求。
男人的身上隐藏着一颗多情的种子,更准确地说,只有多情的人才是男人。这些想法当然很难恰如其分地向裕子解释,就算努力解释了,裕子会理解自己吗?当她听完这些并不好笑的话之后,会苦笑着说一句“真拿你没有办法”就算了吗?
不知道裕子是否知道悠介的这种一厢情愿的期待,总之她没有问过一句。
如电话里所说的,裕子提前一天回来了。之后的生活就像以前一样,她睡到中午起床后就忙着整理票据或者接打电话,傍晚时分就和客人出去吃饭。
可能八月份的工作不是很忙吧,裕子每天凌晨两点之前回来,身上也基本没有什么酒味,而悠介也经常和雅子幽会。总之两人的生活从表面上来看毫无变化。
不过有一件事情比较怪。九月初的一天晚上,当悠介向裕子求欢时,裕子拒绝了。
在两人刚到东京第一个月的时候,悠介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向裕子求欢,由于两人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所以相互之间相当融洽。一个月以后,两人已经习惯了东京的生活,而工作又逐渐忙碌起来,性生活便从每周两三次减少到一次左右。再加上两人住在一起,总感觉什么时候都可以,所以在性方面的欲望反面降低了。当悠介遇到雅子以后,他和裕子的性生活就更少了。当然,裕子本身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也是原因之一。
九月初的那天晚上,在悠介完成当天的工作之后,恰好裕子下班回来了,于是两人一起休息。
虽然悠介并不是只要一起休息就会求欢,但是由于裕子从北海道回来以后两人还没有亲热过,所以悠介就有了这种想法。在两人都躺下以后,悠介把台灯调暗,然后贴近裕子,开始爱抚她,但裕子一直背对着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以前当裕子很疲劳的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因此悠介在她耳边问道:“睡了吗?”裕子没有回答。当悠介想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的时候,裕子轻轻地摇头说:“不要!”
本来悠介的欲望不是那么强烈,被拒绝后欲火反而一下子上来了。
“为什么?”悠介问。
裕子不作声。
“累了吗?”
裕子还是不出声。这下悠介急了:“你给我转过来!”说着就去掀她的肩膀。这时裕子低声地说:“你不用这么勉强。”
“勉强?”悠介第一次听裕子说这样的话,不过他还是没有松手。
这时裕子慢慢地把他的手拿开,问道:“你不累吗?”
“累什么啊?”
“睡觉吧。”听起来像母亲哄孩子似的,悠介却感到其中充满了尖锐的讽刺。
看着裕子的后背,悠介不禁想,难道她知道自己和雅子的事情了,所以才拒绝自己的?如果这样的话,她为什么不直接问呢?算了,没有必要向这样讨厌的女人求欢。想到这里,悠介也生气地将身子背了过去。
其实裕子的拒绝对悠介来说并不是很痛苦的事情,如果他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欲望的话,就算裕子不同意,也可以去找雅子啊。雅子那么年轻,又总是迎合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被裕子拒绝了,但是悠介还是很乐观。虽然这次她不愿意,但是过阵子总会愿意吧?
可几天以后,当悠介再次向裕子求欢时,又被拒绝了,弄得他很是狼狈。
她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发生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了吗?
“你怎么了?有事情就说啊。”悠介很不解地问道。
“问你自己吧!”裕子仍然背对着他。
“问我自己?”悠介立刻明白了,肯定是她知道自己和雅子的事情了,不过他仍然装作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能不能说得明白一些啊?”
“我不希望你动我梳妆台上的东西。”
“……”
“我也很讨厌你随意动我的内衣和衣服。”
确实,每次雅子来的时候,悠介都会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塞进抽屉,将裕子的衣服都放进柜子里藏起来。虽然事后都给放回去了,但是裕子好像还是发现了。
“那又怎么样?”虽然明知是自己错了,但是悠介还是气势汹汹地说,“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有觉得不对,就是不喜欢你这么做。”
“别胡扯了!”尽管知道自己理亏,但是悠介还是提高嗓音嚷嚷,“不要说怪话,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悠介越说越大声,裕子本来都快睡着了,又被吵醒了,可他还是用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你每天晚上都不在,你让我怎么办!”
说完悠介就开始撕扯裕子的衣服,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不管是任性也好,暴力也罢,反正现在只有往前冲,要不就摆脱不了目前的这种窘境。
但是裕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吼道:“你要干什么呀!”
悠介用力抓住裕子向她身上压下去,可裕子用力地摆头,四肢乱动,不停地挣扎。她睡衣上的扣子被扯掉了,胸部都露出来了,裤子也要被扯掉了。
几分钟以后,裕子不再挣扎,张开两臂躺在被子上面一动不动。抵抗忽然消失,悠介也停止了动作。这时裕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悠介跟着叹了口气。
裕子拉了拉衣服遮住胸部,说:“如果你想的话就随意吧。”可能她发现挣扎是很愚蠢的,如果悠介真的想要就给他算了。
但是对一个毫无抵抗的女人用强,就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越反抗,他会越来劲,在悠介强硬的动作之下,裕子忽然醒悟过来,态度变得极其冷淡。
现在应该赶快道歉,确实错在自己这边,现在应该是找台阶下的时候了。悠介对自己说。但是如果现在道歉的话自己就完全败了,就算要认输,也得找一个体面的认输方法。
就在一片沉默中,裕子起床去洗漱间整理自己的衣装了,而悠介仍然躺在那里,回想着刚才的事情。
真是一场激烈的争斗。看来认为裕子是个大度的人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反正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裕子已经知道雅子的事情了。她之所以到现在都闭口不谈,不过是在等合适的机会罢了。如果自己谨慎一些的话或许可以避免今晚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争执迟早都会发生的。要是自己直接告诉她的话也许会更好一些吧。
悠介想到这里,刚才那种欲望已经荡然无存了。就算裕子给自己机会,今晚也不说了,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和她谈吧。从裕子“睡觉吧”这句话语中,不但听不出有憎恨的意思,反而有一种亲密的味道。这样的话,只要两人好好谈谈,应该可以恢复到以前的那种状态。
[1] 原文为“あなた”,日本女性一般称呼自己丈夫时用的词。——译者注